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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醉翁之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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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行的前一天晚上,郡主感念禾双王对自己的情义,便下厨做了几道宫中的点心,亲自给他送去,却没想到隔窗听见他正与手下之人商量不再做中土的附属之国一事,好在安宁郡主算是见过场面的,在窗外静静的听着,心中知道个大概,就悄悄的离开了。
她经此变故,留了一封书信,压在那些点心下,当夜便偷偷离开了。
天光大亮,禾双王得知她已经离开了,放不下心,就派了自己的亲卫一等将军翟立,前来护卫,但郡主却怕禾双王怀疑自己发现了端倪,要赶回朝中去报信,派了翟立来追自己回去。
陈知言道:“如此听来,这王爷是真心喜欢你,他护送是真,倒不是为了追你回去。”
安宁郡主看着他,没说话,只是在心里道,你何时才能知道我是喜欢你的呢?
这两个男人自然不知道郡主小女儿家心思,赵苏阳接过陈知言的话茬儿,道:“我若是那禾双王,心有起兵之意,即便知道你撞破了这事儿,也依旧会装作不知,送你回朝。”
郡主奇道:“这是为何?”
赵苏阳道:“我朝与他外交交恶,以禾双王的见识,他不可能不知我朝已有防他之心,但送你回朝,就好像是一把开启中原关卡的钥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能够公然经过由交阯到京城的一路关卡岗哨,若趁此机会摸清这一路的布防状态,日后若是真的交战,这份情报,可是金贵得紧。况且,皇上送你和亲,本在于一个和字,你既然已经断了与禾双王的亲事,他无论是要自立独立或是进攻侵犯我朝边土,都算不得毁约,可不是就做个顺水人情,送你回来。”
郡主哎呀惊叹了一声:“我竟没想到这一层,这可如何是好?”
赵苏阳道:“事已至此,便依着半仙儿的意思,劳姑娘大驾,与我们同去一个地方,将那些禾双王派来护送的侍卫彻底甩开,他们便没有理由通过哨卡,而后,咱们再回朝去,向你皇帝伯伯报信。”
郡主点头同意,又道:“刚才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呢,你不在朝堂上做官,跑到这边陲荒地来做什么?”
赵苏阳与陈知言对视了一眼,见郡主果然不知道王府已遭变,便心照不宣的打算先瞒住她,陈知言答道:“这是个很长又不太容易讲的故事,往后有机会,再讲与你听。”
郡主撇了撇嘴,向陈知言道:“好吧,反正一直以来你若是不想告诉我的事情,我就算磨破嘴皮子你也依旧不会说。”
几个人闲话了几句,找个干净地方,准备露天休息静待天明。
更深露重,郡主即便时不时玩些离家出走的把戏,却也从未在野外的荒草地里过过夜,一开始竟兴奋的睡不着。
陈知言想她大病初愈,解下自己的大敞,给她搭在身上。待到她精神稍微平静下来了,才觉得困乏极了,如今在她身边的是赵苏阳和陈知言,她心中放松,这一觉睡着,便睡得极沉。
再说那赶车的少女,是王府的陪嫁丫头,名叫绛玉,年纪虽然不大,办事却妥帖非常,她此刻坐在郡主身边,闭目养神,静静的守着。只见郡主睡得熟了,竟然一个翻身,将陈知言的大敞卷在了身子底下,绛玉低低叹了一声,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给她盖上。
赵苏阳见这小姑娘脱了披风,冷的打了个寒战,便解下自己的披风,交到她手上。
他见她对郡主这忠护周到的样子,忍不住又看了看玖月,这个小少年也已经在自己身边好多年了,如今他就缩在篝火旁的树墩边上打着盹。
天光大亮,众人赶路。
陈知言所说的地方自然是花虚谷的那片驻地,他凭着记忆,在山中兜兜转转,绕了好几个圈,才找到那个地方。
那地方打眼看去,根本就看不到入口,它的入口,在一棵巨大的榕树树干上。
树干被人为的掏了半边窟窿,树是还活着的。树洞被藤蔓遮住,好像天然的帘帐。
陈知言引着几人钻进树洞,便能看得出,这树洞有天工之巧——由半边树洞蜿蜒而下,向地下修了一条通路。
通路的四壁都垫了青砖,不知是何年何月修建的,这榕树生于深山之中,光是青砖运进山里,就是浩大的工程,但附近镇上的人们竟然没有流传什么传说,不知是年头过于久远还是有什么其他特别的原因。
几人延着青石的通道一路向前,不知向山腹内走了多深,便见到一座石门,封于眼前,那石门看上去极为厚重,门板上雕刻着许多不知名的花朵昆虫,花样繁复,却生动活现。再往那石门右侧看去,墙壁之上卧了一个九宫格子的机关。
安宁郡主见了,笑道:“这不是华容道吗,我来试试。”
陈知言一扬手,将她拦下了,道:“这拼图的机关是骗人的把戏,若是拼了,门是会开,只是通路险阻异常,与咱们要走的不同。”
赵苏阳笑道:“这就是你说的独门解法喽?”
陈知言耸了耸肩,道:“虽然道理简单,却也算是吧。”说罢,伸出手来,在那个空格子的位置向下一按,那块地方便被按得凹了进去,接着就能听见齿轮扭转承重的声音,那石门就这样打开了。
以繁覆简,机巧无比。
这石门开启之后,背后十余米之外却又是一座石门。陈知言道:“这地方有两种走法,苏阳啊,师门之中有一套如意三清剑,不知你会不会?”
赵苏阳点头道:“会,如何?”
陈知言道:“若是会,便简单了许多。你我同用这如意三清剑从这石门左右两路走一趟,然后同时用最后一招灵宝献礼,去击那石门两侧的石球。”说罢,他举起手中的火折子,往里一甩,那火折子化作一道光亮划过黑暗,划过那石门前。
赵苏阳确实看到,那石门两侧的墙壁上,镶着两颗石球。他忍不住道:“怎的造这机关的前辈,都喜欢让人先耍一套功夫才给开门?”
陈知言一笑,没说话。
郡主却问道:“为何一定要用这套剑法?”
陈知言道:“待到我们踏入这第一层石门之时,机关便会启动,届时地陷针飞,只有按照如意三清剑的招式来走,才能毫不费力的躲过这些机关。最后那招三生太极,一共分为三式,三式中每一式又有三种变化,所以,那石球要会这如意三清剑的两人,以相同的节奏敲击九次,才能顺利打开石门。”
陈知言走近两步,附身在赵苏阳耳边轻声道:“我倒是希望你不会,刚才问过你,我便后悔了,不如,咱们便甩下郡主,去走另一条只有你我二人的路。”
赵苏阳本以为他要说什么正经关窍,正聚精神听着,结果,抬手给了他一巴掌,道:“疯癫成性,奇奇怪怪。”
陈知言反而颇为得意,随后,他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你若是不会,便只能请宁丫头在此休息,你我二人共涉一条凶险万分的道路。”
郡主见陈知言在赵苏阳耳边低声耳语,神色亲昵,心里却是极为羡慕的,娇嗔道:“你们两个大男人还说悄悄话,羞也不羞?”
陈知言反倒一笑,道:“大男人的悄悄话,是你姑娘家家能听的吗,你羞也不羞?”
郡主跺脚道:“你怎的这般机闫巧辨。”
陈知言挑了挑眉毛,道:“你如今是第一天认识我吗?”
赵苏阳面带笑意看着他二人拌嘴,郡主瞧见了,转而向他道:“苏南,你又笑什么笑!”
赵苏阳笑道:“君宠益娇态,君怜无是非。”说罢,瞥了一眼陈知言,郡主的脸立刻便绯红一片,娇嗔道:“你……你胡说什么?”
赵苏阳哈哈一笑,见郡主平日里性格平易,却极少露出这小儿女的娇态,昨日夜间,他见郡主乍见陈知言的反应,便猜到她是属意于他的,就又是逗她道:“那你说说,我说得对还是不对?”
郡主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好似又不知该如何说,一时竟红着脸不知如何是好,这时,陈知言截了话茬,道:“苏阳,你这书生快随我来,活动活动筋骨吧。”
赵苏阳取下腰间素舒,向陈知言一偏头,道:“请。”
陈知言划亮了两根火折子,递到绛玉和玖月手上,道:“劳烦姑娘和阿月,一会儿帮忙打个亮。”
二人迈进第一道石门,在门口站定,陈知言十三夜出鞘,门外那几人都是一惊,见他手中长剑竟是断的。
绛玉和玖月两人在门外,一人一边举着两支火折子,那火光摇曳,映着二人的影子恍然投在石壁上,这二人互相打了个眼色,便听陈知言道:“鸿蒙无畏。”
只见二人同时起势。
如意三清剑一共六招,每招都有几式,各式之中又衍生出诸多变化,这套剑法以道家基础而创,招式自然流转,暗藏太极内劲,他二人显然早已悟出其中深意,剑招行云流水,每一式的变化虽看上去玄妙异常,变化难以预料,但在这二人手下却又是水到渠成。
此时那石门之内机关启动,已经飞针如雨,地上的青砖也四下塌陷,但这二人径自身形飘动,那些飞针竟似在为二人助兴一般,从他二人身边飞过,二人毫发无损;那地上的青砖,也好似有灵性一般,二人落脚之处的青砖必然在他二人脚踩的方位上平平整整,似是专门恭候一样。
第一招打完,极为顺利,二人相视一笑。陈知言又道一声:“灵宝归宗。”
郡主此时站在石门之外,看着二人默契非常,又望向陈知言,他身形潇洒飘逸,心中默默想着:“若是有一日,我能有此身手,站在他身边与他长剑一舞,不知是多么快乐的事情。却不知他的兵刃为何断了,若是有机会,我当寻一柄好剑给他。”
待到二人再用第三招之时,每每在那石球上击打一次,便能听见石门中一声机关轻响,招式的变化都用完,那如地陷一般的青砖突然都恢复了原来平整的样子,针雨骤停,一切平静的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是面前那道石门已经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