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簪花之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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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痛之下，赵苏阳想稳住气息极为不易，他自知这是金伞蒲公乍一收起，两处要穴似通未通，体内的真气开始在凝滞已久的脉络中游走冲撞。
陈知言极快的将他衣衫解开，道：“你努力稳住身子，我将这两根细针取出来。”说罢，在赵苏阳胸前中暗器的地方飞快的开了两个小口子，从怀中拿出一柄极小的金镊子，在火上烤过，两下，将那两根细针提出来了。
针拔出的那一瞬间，赵苏阳已经凝住一口真气去推动胸中几道岔气，但几道岔气可与一道岔气不通，就像赶一群野鸭一样，稍有一个拢不住，便会有气息肆意流转，肆意之下便会剧痛，相较于真气肆虐的苦楚，陈知言在他胸前开的那两个口子，简直是比蚊子叮还不如。
他如今身上汗水淋漓，陈知言忙道：“需将你任脉的凝滞气息打通才是，你快些凝神守一，我来助你。”说罢，便直接伸掌抵在他气海穴上，推动真气，缓缓去包拢赵苏阳体内的岔气，赵苏阳得了助力，境况大好，觉得一股暖流由小腹向丹田升起，随后那股气息拢住了体内岔气，如同一个浑圆的皮球，任那几道气息肆虐，却总也冲不破包围。
气息理顺之后，时辰已过午后，陈知言拿出一套干爽的衣服递给赵苏阳道：“快将你那套衣服换掉，跟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你如今可是娇弱的很，抵不过这凛冽寒冬。”
赵苏阳全不理会他说自己娇弱，起身换了衣服，到窗口深深吸了一口清冽寒冷的空气，只觉得那寒气由鼻腔直通入肺，爽快极了。不由得心情大好起来，转身向陈知言一抱拳，道：“大恩不言谢。”
陈知言道：“你别得意，刚才我助你运行真气之时，觉得你心脉受损颇为严重，若不是当日……”他本想说若不是当日你强行运气，但话到嘴边却觉得异常矫情，便道，“还是赶快养好吧。”
赵苏阳笑道：“我如今劫后余生，这点伤算什么，总会好的，你怎么变得像个老头子似的唠唠叨叨。”话毕，见陈知言还在正色看着他，又道了一声，“知道啦。”
二人在这废屋之中修整了几日，赵苏阳的内伤便终于恢复的差不多了。这日，他终于向陈知言问道：“之后，你要去哪里？”他还记得前夜，陈知言站在窗前出神的那副申请，知道他心里定是还有许多未尽事宜。陈知言一直以来声称是为了入局，如今自己却算是出局了，无论是暂时的还是永远的，至少眼下不用去为那些勾心斗角的王权算计费心思，但陈知言的目的似是还未达成，这些日子，他照应在侧，一直未提年关之后，煊王之事是如何进展的，想来也是怕自己分心思虑。
陈知言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望着寒冬中光秃秃的树枝，才道：“还没想好，与你在这废瓦之下的日子倒是过得惬意，心中逍遥不知时日快。”
“煊王之事可有什么榜文公布吗？”
陈知言摇摇头，道：“我只打探到皇上已经将煊王秘密发丧，似是要待到惊蛰之后，再公布个什么病重不治之类的吧。你的事情，皇上压下来了，对外只字未提。
赵苏阳想了想，道：“那日未见郡主，可是煊王料到事发，将她送走了吗？”
陈知言叹了口气，道：“你在天牢那些日子，皇上下了一道旨意，交阯禾双王进来不太安于现状，多次挑衅，皇上送了郡主去和亲了，匆匆的举行了典礼，如今送亲的队伍恐怕已经快出关了。”
赵苏阳听了大惊，他到底是没想到这几日身在狱中，前朝的变故竟在郡主身上。
交阯近来确实是不太安生，几年内与中原有过几次兵马冲突，但或和或输，并未讨到过什么便宜，如今不知为何，竟又有底气来造次。
最出乎意料的是，皇上素来鄙视和亲，这一点赵苏阳很是敬重。和亲一事观于大局，是郡主公主食民之膏血，得全国供养，若是能以一人之力换前线千千万万将士的身家性命，自然是求之不得。皇上却认为和亲其实是一桩认怂的作为，国家有大好的男儿，不让他们上战场保疆土，卫国门，却拿女子去做交换，有辱将魂。皇上这番言论虽然带有血气方刚的冲动，但赵苏阳听了却觉得颇为舒心。如今皇上让安宁郡主走了和亲这条路，不知是因为自己隐疾缠身，不愿与交阯开战，还是因为煊王一事，若是郡主不去和亲，多半落得个连坐的下场，倒不如留她一名，换些实惠。不禁有些感叹，
陈知言道：“提到交阯，你可想到什么？”
赵苏阳从怀中摸出一支玲珑刀，道：“这玩意能算得上交阯王室御用的暗器了。只是中原却鲜有人知道。”
陈知言挑了个大指，道：“苏阳确实见识不凡。”
赵苏阳没理会他这句称赞，道：“如今逸王、煊王都已猝逝了，你这局算是入了还是没有，我的伤痊愈了，你若还有其他算计，倒也不用管我。”
陈知言撇了撇嘴，道：“你这没良心的，我鞍前马后的照顾你这许多日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的你伤一好，便一副要与我分道扬镳的样子，让人伤心的紧。”
赵苏阳叹了口气，道：“好吧，好吧，那不知大恩人接下来作何打算？”
陈知言一笑，想都没想，便立刻回答道：“跟着你喽。如今那二位王爷不知去何处投胎了，索性不理会他们，与你这刚甩脱了麻烦的人诗酒山河一番，岂不快哉？”
赵苏阳奇道：“你的逻辑怎么如此奇怪，此番前来把两位王爷当做垫脚石，如今垫脚石翻了，你便要和我游山玩水去？”
陈知言一时没有说话，他在屋子里踱了几步，转过身来看着赵苏阳，道：“你我师门渊源深厚，我入局其实是为你，你当真从来没想过这个可能吗，自认识你的第一面，我便说了，我是来渡你这个有缘人的。”
他话说完，赵苏阳便也看着他，缓了片刻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你身上疑团太多，但你我患难与共，我一直敬你，希望有一天，你能将一切因果缘由告知。这十来年我一直猜度度日，如今你身上的种种，不想去猜了。”
陈知言听他这样说，突然笑了，道：“因为信我，才会这样吗？”
赵苏阳没接他的话，却道：“我想去寻玖月，如今，也不知他如何了。”
陈知言听他岔开话题，问道：“你二人可有什么特殊的传讯方式吗，我看那小子精灵的紧，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陈知言给赵苏阳准备的衣裳又是一套文人服饰，藏蓝与月白相间的长衫，再披上一袭湖水蓝色的细绒棉大敞，完全看不出是个武人。陈知言还是一袭黑色暗纹锦衣，腰里挂着烟袋锅子。赵苏阳笑道：“该给你打个铁口直断的幡儿才是。”
他领着陈知言一路兜兜转转，来到一间当铺门口，这当铺的名字很奇怪，叫有祥财气，陈知言见他抬脚便要往里走，一把拽住，道：“我有银钱呢，不至于当东西吧。”
赵苏阳一笑，道：“我如今还有什么可当的？”一偏头，示意陈知言跟上。二人一进当铺，就迎上来个小郎，也不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二人，赵苏阳向那小郎道：“可否借纸笔一用。”
那小郎点头，片刻就拿了文房四宝来，只见赵苏阳在纸上写到“南风引归路，红瓦覆青苔”。写罢，对那小郎道：“劳烦你，将这个拿给你们掌柜的。”那小郎示意二人坐下稍待，拿着纸，到后堂去了。
一盏茶的功夫，那小郎又从后堂里转出来，手中捧了个宽高约么都是一尺的黑漆盒子和一只不大的包裹，连一封信一并交给了赵苏阳。赵苏阳接过来，道了声：“多谢。”将信拆开，见那纸上只端端正正写了一个安字，他向那小郎道：“转告他保重。”说罢起身，出了当铺。
陈知言在一旁看着，一头雾水，到了大街上，才悄声问：“这是什么切口吗？我竟完全不知道。”
赵苏阳摇头笑道：“你想多了，只是和掌柜的有些交情，早年间我帮过他一个大忙，后来事情了了，想着若是有一天不在朝为官，多谢银钱傍身总是好的，所以出资帮他开了这个当铺，约定好了，若是日后有需要，写下刚刚那两句打油诗，他自会兑些金银给我。”
陈知言嘴巴一撇，“霍”了一声，笑道：“官商勾结的典型啊。我看看，有多少赃款赃物？”
赵苏阳一笑，打开盒子盖，露了一个缝隙，见那里面满满一盒拇指盖大小的纯金珠子。陈知言一见，揶揄道：“难怪清官没几个。”走了几步，他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站定了身子，看向赵苏阳，正色道：“他如此富裕，长相如何，俊不俊，与我相比又如何？”
赵苏阳白了他一眼，答都懒得答。
陈知言嘿嘿讪笑两声，道：“我的意思是，你二人既是如此相互信任的关系，怎的他不现身一见？”
赵苏阳道：“君子之交淡如水，各自安好，便最好了。”
陈知言沉吟道：“君子之交。我倒是很好奇这位朋友的故事了。”
赵苏阳快走了几步，道：“有机会讲给你，现下天色晚了，正好趁夜去我府上探一探。”
陈知言追上去，又指指那小包裹，问道：“这里又是什么？”
赵苏阳打开，见那里面都是些行走江湖的必备之物。
陈知言挑个大拇指，赞道：“他当真妥帖，”说完这句，自觉得心里还是过不去赵苏阳与他人君子之交这个坎儿，“你说咱俩是什么交情？”
赵苏阳停了脚步，似是认真想了想，道：“咱俩的话……该是簪花之交。”
陈知言先是一愣，随后便反应过来，他是在拿逸王宴饮之时，二人比武之后自己将那一小枝桂花插在头上的事情揶揄自己，笑道：“这么雅致的交情，在下定要好好珍惜。”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簪花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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