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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大隐于市(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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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知言找个背静之处,将赵苏阳放下。他刚刚呕了两口血,如今人已经半晕过去了。
伤势在腰侧,此时腰侧衣衫已经被血浸湿,紧贴在身上,陈知言封了他几处止血穴道,再撘他脉搏,竟乱如狂舞,知道他刚才在空中是强运内息,冲撞了金伞蒲公被封的要穴,导致真气有些反噬,低声叫他道:“苏阳,可听得到我说话吗?”
赵苏阳似是还有意识,微微点头,睁开了眼睛,刚想坐起来,突然又哇的一口鲜血喷出来,直吐了陈知言一身。陈知言忙道:“你宁住心神,别运内息,我先帮你将暗器取了,你已经伤了心脉,迟了怕是要走火入魔了。”说罢,便将他上衣解开,见他胸前及背后的两处暗器伤口。
陈知言为他剔除了背后的两处暗器,只是胸前两处暗器深入胸骨,那蒲公英头必然已经穿透胸骨,在胸腔内炸开来,他自然没办法剔骨除针。
赵苏阳时而觉得身上剧痛,哪里都不舒服,时而昏昏沉沉,好在封住哑门穴的金伞蒲公已经取出来,话是可以说了,低头见到自己胸前两处伤,缓声道:“这……这两处暗器伤,需以我派心法催动,令那蒲公英再收回最初金针的样子,才可以取……出来。”他说完这句话,有些气喘,加之腰侧伤口之前失了很多血,眼前便有些发黑,又缓了两口气,才道:“只是,我现在,任脉被封,刚刚又强行运劲……再没有力气,自己催动它闭合起来了。”
陈知言仔细去看他胸前的伤口,叹了口气,道:“我先帮你把腰间的暗器伤处理了吧。”说罢,扶着赵苏阳侧身卧好,又去处理他腰际伤处,道:“你忍一忍。”
陈知言的手脚麻利得紧,赵苏阳觉得腰间只是火辣辣的疼了几下,就好似已经处理好了,刚要说话,谁知突然腰间一阵温热柔软的触感,疼痛之下带着些许异样,大惊道:“你做什么?”便起身要看,谁知他这次伤重无力,刚起了半个身子就没力气了,重重的跌了回去。而后便被陈知言抬手按住肩头。陈知言道:“你别动,刚刚那暗器上有毒,你是不是没有持续的痛感?正是那毒药的作用,好在不是什么过于厉害的毒,我得将你伤口的毒血吸出来,一会儿再运内力帮你清一清。”说罢,又附身到他伤口上吸了一口毒血吐掉。
赵苏阳此刻觉得,这伤受得也太不雅了,如今无论是谁若是不知缘由撞破了这画面,定能相信陈知言那日年关夜宴对皇上讲的两人互诉衷肠的鬼话。突然陈知言唇上一紧,牙齿无意间擦过赵苏阳伤口边上的肌肤,赵苏阳猝不及防先是伤口钝痛,随即立刻皮肤之上一阵麻痒之感,闷哼了一声,这一声哼得自己老脸从耳后红到脖子根。陈知言却一脸不知所措,抬头问道:“苏阳怎么了,哎呀,你耳朵怎么红了?”问完,便又继续低头极为认真的为他清理伤口,但赵苏阳分明看见,他低下头时嘴角挂着一丝得意的笑意。
待到伤口处理好,陈知言运内息帮赵苏阳理完气脉,逼出体内的残毒,已经又过了大半个时辰,赵苏阳此刻已经只能勉力支撑着精神才不让自己昏睡过去。陈知言道:“我看此地还算是安全,皇上也似乎有意放你一马,但你这身官衣太扎眼了,我出去寻两身替换衣服,你且养养神。”
赵苏阳只点头应了一声,瞬间就睡死过去了。他醒来之时,天色已经渐暗,陈知言就坐在他身侧,拿一根树枝拨弄着面前一小团篝火,见他醒了,问道:“好些没有?”赵苏阳缓缓起身,运内息在督脉走了一趟,接着往墙边一瘫,道:“好多了。”
陈知言见了,脸上便浮现出些许松心之色。他摊开手掌,掌中三支只有女子小拇指长短的弯头匕首,道:“这便是你刚刚中的暗器。”
赵苏阳拿起一支,端详了片刻,道:“这是玲珑刀?”
陈知言点点头,道:“正是,我竟不知宫中还有交阯高手吗?”
赵苏阳苦笑摇头,道:“我也不知,原先我自持对宫中之事知之甚祥,如今经这一遭,才觉得自己跟个傻子似的。”
陈知言道:“这东西前些年我不慎中过一次,刀锋上普遍淬毒,这毒麻痹被伤者痛觉,且有阻止血液凝结的作用,一时半刻虽不致命,但若是暗算来用,打在身体不易察觉的大动脉之处,便极有可能令人失血过多,索性它未中你要害之处。”他这话说完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要紧的事情,坐直了身子正色道,“你刚刚什么意思,不想活了吗?”
赵苏阳以为他在说自己替他挡了暗器之事,便道:“你冒险搭救,我便是拼了心脉受损,也自然不能让你损伤了。”
陈知言道:“你这番心思我自然明白,我是说皇上问你愿不愿意换个身份继续在他身边,若是我不打断,看你是要拒绝的样子。”
赵苏阳苦笑,叹道:“能活自然是想活的,只是不愿换个身份,继续像从前那样活着而已。若是那样,怎样想都像是个借尸还魂的鬼。”他此刻睡了一觉精神好转,但毕竟心脉受损,加上任脉依然受阻,话说多了,就有些气喘,咳了几声,带出些血丝。陈知言忙道:“好了好了,你休息,不要再多说话了。”
二人所处之地,是城中一处偏僻的废弃老宅,看样子从前应是个高门大户,不知为何如今荒废着。这院子因为大门落了锁,所以也没有什么流浪乞丐来过夜,倒确实是个修养避难的好地方。第二日清晨,赵苏阳虽有伤在身,也还依着是从前的作息,天一亮便转醒了,想再闭眼去养养神,却睡不着了。他本来极为年轻体健,加之内功根基深厚,好好睡了一夜,就觉得今日比昨天又强了不少。
陈知言是极会照顾人的,赵苏阳见他昨日出去,竟还搬回来些锅碗米菜,大有要在此安居的架势。这当口,他正在篝火上煮着一小锅浓浓的粥,想来已经熟了,粥在锅里发出噗噗的炖煮声响,香气四溢,赵苏阳道:“你要在此安家过日子吗?”
陈知言转过头,见他醒了,盛了一碗递给他,道:“大隐于市,我今早出去探查了一番,皇上并没有发榜通缉你,看来是真的要放你一遭。你这皮肉伤几日便养好了,只是这任脉的暗器……咱们得想个办子尽快取出来。”
赵苏阳道:“其实是有一个法子的,但需要你帮忙。”
陈知言道::“这有何难,只要能治好你内伤。”
赵苏阳缓声道:“我将这金伞蒲公相关的心法说予你知道,气息运转之时,督脉由我自己来走,随后引着这股真气,行你的任脉,最后由你依法催动金伞蒲公收合。”
陈知言听了,微一沉吟,便知道这法子可能是最省时便捷的,若是要自己修习会了那套心法,必要假以时日,若是趁夜去找赵长风帮忙,依着赵苏阳的性子,恐怕在这当口是不愿意回去的。
他师父封他要穴之时,若是留手半分,也不至于现在这等局面,他心中自然疑惑伤怀,师父何至于对自己下如此狠手,他此时没有将此发作出来,一来与性子有关,二来身体虚弱,不及多想,自己还是不要去触他的霉头吧?陈知言又转念一想,赵苏阳必念赵长风的养育授业恩情深重,如今心里若是生了伤怀嫌隙,强行压制于内伤也是无益,索性道:“你就没想过,趁夜回去找你师父帮忙?”
赵苏阳听了,眼中闪过一缕说不清的情绪,隔了半晌,才只淡淡的说了句:“暂时不想回去。”便就不再说话。
陈知言见他这个样子,料定自己猜得不错,他如今虽然表面淡定,心里必然乱的很,笑道:“苏阳既信得过我,我自然乐意效劳。”
赵苏侧头看向陈知言,忽然道:“相识不久,你为何为我涉险至此?”
陈知言嘴角一勾:“我说是命中注定,你定是又要说我说这些故弄玄虚的话来搪塞你了。”
赵苏阳见他依旧没有将缘由和盘托出的意思,懒得再问,将手中的粥喝了,向后一靠,继续养神了。
时过三日,赵苏阳的皮外伤已经见了大好,陈知言这几日尽挑些温补的食材来给他吃,气血很快就补回来了。
为避免他心脉损伤久了,落下病根,陈知言每日傍晚,助他行气一次,但每每气行至璇玑及膻中两处大穴之时,便凝滞受阻,他二人均知道需要尽快将暗器拔出才是。陈知言寻个赵苏阳看上去精神不错的时候,道:“不如你将心法告诉我,这几日找个良辰吉时,将你胸前的两处暗器弄出来,你才好疗心脉受损之伤,拖得久了,怕是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