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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你要小心(7月4日,修) ...

  •   第二日晌午,逸王的车马队果然就到了。排场之大,可能是他的皇兄将半个皇宫的侍卫都派来供他驱策了,再加上王府的亲兵护卫,长宁道的驿馆是住不下的,附近的几间客栈酒楼也被包下了,剩下一些低级的护卫只得在城外扎营。

      逸王自抵达府衙起,一句话都没有过问七派惨案的事情,陆钧自然也不提起。

      接风宴摆的十分奢靡,逸王坐在主位,陆钧与赵苏阳坐在下手相陪,这陆钧与赵苏阳相见当日十分亲和平易,不喜奢华也没官威,说起案子条例清晰;如今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溜须拍马,一会儿送舞姬,一会儿进宝贝,无所不用其极,把逸王哄得舒舒服服,赵苏阳不禁心下叹道,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伎俩确实不简单,难怪四十来岁就能总领长宁道。

      酒过三巡,逸王忽然道:“本王有一位高人好友,向赵大人与陆大人引荐。”说罢,对身边的一个小侍卫吩咐道:“去请。”这小侍卫应声行礼,不一会儿功夫,引进来一个人,赵苏阳看向那人,竟然是陈知言。

      陈知言今日依旧是一袭黑色锦衣,似是他极爱黑衣,只不过今夜锦衣上嵌得是海棠红色的暗纹,黑色间淡淡的点红,把这人也缀得多了几分明媚之色,他头发简单的束在一顶白玉小冠里,脸上一副波澜不惊、不卑不亢的神色,倒还真的颇有世外高人的气韵,与两次私下相见时判若两人。

      陈知言打眼在席间一扫,眼神望向赵苏阳,淡淡掠过,并没有要招呼的意思,随即向逸王施礼,道:“见过王爷。”

      逸王摆摆手,笑道:“先生不必拘礼。”示意身边人在自己身侧设了个席位,道:“先生请坐。”

      待到陈知言落座了,逸王才又继续道:“这位,是陈知言,陈先生。陈先生今次随本王前来,乃是看在故人的情义帮忙来的,陈先生虽然无官位在身,但今后陈先生的吩咐,二位大人依从便是。”说罢,从腰间解下一块玉牌,交在陈知言手上,道:“今日宴上,本王将玉佩交予陈先生,今后各位大人见玉佩如见本王。”

      这一手,给了陈知言莫大的脸面和尊崇,宴会上所有的官员均起身行礼,齐声道:“尊王爷吩咐。”

      逸王喝了一杯酒,点点头,指着赵苏阳,向陈知言道:“陈先生,这位是赵苏阳赵大人,是本案的协办大人,赵大人是侍卫亲军指挥使,可是我朝最年轻的三品武官,当朝御史赵长风大人的高徒,文武谋略骑射俱佳。虽然年轻,却在御前数次立功,颇有作为。”随后,又指向陆钧,“这位陆钧陆大人,当年高中一甲榜眼,如今是长宁道总领大臣,赵大人与陆大人都是我朝柱石,今日与陈先生相识,是幸事,当浮一大白。”说罢,端起酒杯,那三人见状也忙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又喝了几杯酒,逸王转头向赵苏阳道:“赵大人,本王有一不情之请。本王自幼尚武,却算不得什么高手,赵大人是我朝顶尖的高手,你看这歌舞细细绵绵无趣得紧,不知赵大人可否展露几手功夫,让本王和在座的各位开开眼啊?”

      赵苏阳起身,道:“王爷吩咐自然遵从。”

      “且慢!”赵苏阳正欲下场,被一人叫住,正是陈知言,陈知言起身向逸王道:“王爷,在下早有耳闻赵大人武艺精湛,今日望能与赵大人切磋一二,更能祝王爷雅兴,不知王爷可否应允。”

      逸王展颜道:“陈先生是本王的贵客,陈先生有此雅兴,本王自然求之不得,只是二位下场助兴,要注意别伤了和气。”

      二人均抱拳道:“自然不会。”

      二人来到院落中,陈知言道:“不知赵大人善用何种兵刃,只是今日王爷雅宴,你我二人乒乒乓乓戾气太重,不如,就以这花枝点到为止,如何?”

      说罢他衣袖一拂,折了两枝桂花花枝,递过一枝给赵苏阳,赵苏阳接了,花枝指向地面,左手捏个剑诀,道:“陈先生,请吧。”随即右手一抖,内力灌入花枝,那些含苞待放的桂花,竟然瞬间盛开起来,在座的有一些官员就已惊叹出声。

      陈知言抬眉一笑,也道一声请,他手中的桂花也瞬间都开了花,桂花枝带着一抹暗香,向赵苏阳左肩拂过来,赵苏阳左肩一泄,身子随着泄力的劲道转了一个圈,闪到了陈知言身侧,提起桂花枝,也向他肩头拂去,陈知言提手中花枝向上一架,隔开了这一扫,两枝花枝相撞,众人本以为会残花一地,谁料,二人手上的桂花均只是在枝丫上抖了抖,半片花瓣都没有落下来。

      在场武功稍精的人就能知道,二人都将内力注入花枝,才能使桂花瞬间盛开,这二人又都将力道拿捏得十分精巧,花朵才能遇力不谢,哪边多一分又或少一分,花朵娇柔,终会掉落,只有二人的内力恰巧中和,才能做到这样半片花瓣都不掉。

      想不到这二人初次见面,竟有此等默契,于内力的拿捏及反应也让人叹为观止。

      这二人都是便服出席宴会,宽袍大袖,锦带束腰,手捏花枝,动起手来竟有一番仙韵。你来我往过了二十几招,竟如舞蹈一般。

      陈知言忽一扬手,只见他手上花枝一颤,三片花瓣震落,如三支小箭,向赵苏阳发髻上飞去,赵苏阳仰身闪过,他的身法奇谲,在场的众人竟没有几人看得清楚,他是如何在那三片花瓣落地之前就转到了陈知言身后的。

      他到了那人身后,左手捻下一小枝花枝,就往他小冠上插去,几近得手之时,只见陈知言身形还在微窒,赵苏阳以为就要得手了,谁知在花枝碰到陈知言发冠的一瞬,他的手腕竟被那人擒住,心下暗惊:这人莫不是扮猪吃老虎,假装跟不上我的速度?

      当下他手型一变,手腕一下子揉力脱出陈知言的手掌,二指夹住花枝借势用这小小的花枝向他头冠上扫去。

      陈知言侧头避过,另一只手也伸起二指往赵苏阳手腕穴道戳去。赵苏阳将左手手中花枝一弹上天,空出的左手以一个刁钻的角度,让过陈知言那一戳,小声道:“陈先生武功高明至极,在下佩服得紧。”

      陈知言一笑,顺势转到赵苏阳耳畔小声道:“今夜小心。”

      赵苏阳一愣,陈知言又朗声笑道:“赵大人好身手,最后一招,当心了!”

      言必,他手中的桂花枝突然猛地向下劈来,赵苏阳见这一招来势甚猛,催动内力也举手中的桂花枝往上格去,这一格之下,二人手中桂花枝上的花瓣花叶,被激得四散飞扬,正这当口,天上飘起了濛濛细雨,雨雾沾湿了花瓣飘然而落,也不知洋洋洒洒,落地的是花还是雨,幽香暗浮,好看至极、好闻至极。

      二人拿着两条光秃秃的树枝收了式。

      在场众人均拍手叫好,陈知言忽的右手一扬,伸手接住了刚才被赵苏阳弹上天的小花枝,笑道:“多谢赵大人相赠。”扬手插在了自己的头冠一侧。

      赵苏阳刚刚以这小花枝撩他发髻没能得手,此时没想到他有此举,一时竟怔住了,嘴角抽了抽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抱拳还了个礼。心下还在想着刚才陈知言的一句耳语,他叫我小心什么?

      座上逸王兴致极高,道:“二位此番真的是比舞蹈好看多了,本王是要看上瘾了的。列为说是不是呀?”

      在座的大小官员无不附和,更有些侍卫武官起哄道“还想看”。

      陈知言笑着摇摇头,拍了一下赵苏阳肩膀,笑道:“赵大人落座吧,若还不尽兴,陈某再奉陪便是。”

      赵苏阳被他这一拍回过神来,摇头一笑,也又回了席间。

      众人推杯换盏至深夜,逸王酒量甚洪,频频劝酒,赵苏阳觉得自己都有点醉了,再看逸王,却还是吐字清晰,丝毫看不出喝了酒的样子。

      散席之后,众人送逸王先行回了,才都纷纷拱手道别,各自回屋休息。

      此时细雨已经停了,月光银撒,赵苏阳站在自己房前吹夜风。他的屋前有个小院,院里也有一颗桂花树,夜风送香,沁人胸肺。陈知言身着黑衣,远远的站在树影下。

      他站在暗影里看月光下的赵苏阳,那人身形清瘦,却如瑶林玉树,身上被月光铺上一层碎散的银辉,清朗通明得有些不真实,陈知言心中在想,你我二人被师门纠葛牵扯在一起,却真的不知是善缘还是孽缘。

      赵苏阳自然是不知有人正远远的看着他,吹了会儿夜风觉得酒醒了不少,进屋收拾完毕准备宽衣躺下,就听有人轻叩房门,道:“赵大人,是在这屋吗?”听声音轻柔绵软,是个姑娘。

      开门果然见一位着青白色薄纱衫子的少女,站在门前,少女见赵苏阳开门,飘然行礼,道:“赵大人,妾身是王爷的侍妾,王爷命妾身来服侍大人安寝。”

      赵苏阳并不意外,他多次随多位王爷外出,王爷时常为了表示体恤下属,会送侍妾来陪随行的近侍,他向那少女笑笑,回道:“我今天累了,姑娘回去休息吧。”

      那少女低下头,轻声却露出哀求的神色道:“大人,让妾身进去吧,如果妾身回去了,王爷问起来,会怪罪的。”

      赵苏阳见她穿着薄衣站在秋风里,心中有些不忍,就侧了个身,示意她进屋,关上房门,指了指自己的床,道:“姑娘芳名为何?”

      那少女以为赵苏阳刚才只是假意推脱,这会儿关上门又急色起来,脱了鞋子和外衫,上了床去,低着头道:“妾身佩羽,伺候大人安寝。”

      赵苏阳笑着摇头,自知刚才的言语引她误会了,道:“佩羽姑娘请自便,茶和果子都在桌子上,我今天确实是累,酒喝了不少,姑娘累了就在床上歇下,我也去休息一会儿了。”

      说罢,吹熄了屋里的灯烛,只留下门前一盏小灯笼,和衣卧在屋子侧厅的一方榻上,刚闭上眼睛想要休息一会儿,就听见佩羽轻声问道:“大人是嫌弃妾身吗?”声音中竟带着一抹哭腔。

      赵苏阳皱皱眉,叹了口气,道:“你是王爷的侍妾,能与你同床而卧,是我高攀了才对。姑娘为何如此伤怀?我这几日疲惫奔波,怕是会唐突了姑娘。”

      过了半晌,佩羽才幽幽的道:“妾身的世界太小了,只有王爷,王爷要妾身去陪谁,妾身便要去陪谁,任那人是谁都要去……但从没有人像大人这样……这样待我有礼……”说着说着竟然呜呜的哭了起来。

      赵苏阳听她这样说,也不禁心生怜惜,高高在上的王爷自然不会在意小女子的意愿,将她送来送去,无非是当做拉拢的工具,而受礼的人也只是将她当做欲望的容器,这会儿听她抽抽噎噎的,便安慰道:“姑娘莫要哭了,明天你肿着眼睛回去,王爷定要以为是我怎么欺辱你了。”

      佩羽听他如此说,破涕为笑,娇斥了一声:“大人。”

      二人有一搭无一搭的闲扯了些话,说着说着,佩羽的声音越来越轻,听呼吸沉匀,应该是已经睡着了,赵苏阳便也翻了个身,闭目休息。

      不知睡了多久,他耳边突然响起晚上陈知言那句“今晚小心”,不知是梦是真,猛地就惊醒了,瞥眼间,见佩羽正轻手轻脚的向他的榻前走来,他只装作没醒,心下提防着,看她想做什么。

      佩羽来到赵苏阳榻前,轻轻地坐下来,伸手划过赵苏阳的嘴唇,然后在他身侧躺了下来,往他身边贴了贴,半窝在他怀里,不一会儿,呼吸就又沉稳下来,竟然是又睡熟了。

      赵苏阳却睡不着了,佩羽身上阵阵幽香袭来,她的呼吸让身体一起一落的,似有似无的碰触到他身上,赵苏阳两次三番就想翻身将她揽入怀中亲近一番,但不知为何,每次快要把持不住的时候,耳边就会响着陈知言那句“今晚小心”,在自己腿上狠狠掐了一把,轻轻起身,打坐了一宿。

      次日天刚泛白,赵苏阳起身,倒也觉得神清气爽,见佩羽还在熟睡,轻轻开门,到院子里吹晨风,活动筋骨。他正练在兴头上,却见远处一人大摇大摆的向自己走来,手里拿着个烟袋锅子,正是陈知言。

      那人脸上依旧挂着那个笑容,走到近前向赵苏阳打了个招呼,伸手在他肩上捻起两缕断发,笑道:“赵郎,宿夕不梳头,丝发披两肩,不知这是美人发,还是英雄发?”赵苏阳听他开这种捻酸的玩笑,也不生气,还礼道:“自然是美人发,陈先生好兴致。”

      陈知言笑着低声道:“昨天跟大人说要小心,却让大人一夜警醒,扰了大人的春宵一刻,罪过罪过。”

      赵苏阳听罢微一皱眉,道:“先生莫非是听了在下一夜的墙根不成?到底让在下小心什么,还请明示,”

      陈知言四下看了看,见左右没人,便低声道:“在下听闻逸王殿下,不仅好女色,还好男色。昨日大人锋芒太盛,怕逸王殿下半夜里要拿大红锦被裹了大人去,所以才出言提醒,今天一早来见大人无恙,这才放心。”

      赵苏阳瞥了陈知言一眼,觉得这人疯疯癫癫东拉西扯没个正形,昨日的告诫似有深意,但今早这番解释,实在是乱七八糟不知所谓,见探不出他的深浅,不想再与他多做纠缠,便道:“逸王殿下如果当真需要在下护卫站岗,无论白天黑夜,自当要去。”随即,向陈知言抱了抱拳,道:“先告辞了。”头也不回的往屋里去了。

      陈知言站在院里,飘声轻喊道:“别生气呀。”

      赵苏阳自然不再理他,刚走到屋门口,佩羽出来了,向赵苏阳施了一礼,脸红道:“妾身贪睡了,不知大人何时起身的。”

      赵苏阳向她笑道:“无妨,姑娘休息好便是。”

      佩羽低着头,脸红红的,似是有什么话想说却又不知如何开口,赵苏阳歪头看着她,道:“姑娘可是还有什么话要说?”

      这“说”字还只吐出了一半,佩羽忽然飘然抬手,温热的小手抚上赵苏阳的嘴唇,然后袭身上来,踮起脚尖隔着自己的手掌飞快的在赵苏阳嘴唇的位置吻了一下,也不等赵苏阳说话,就匆匆跑开了。

      陈知言还站在赵苏阳身后,正是看了个满眼,一边拍手,脸上还挂着一丝贱笑道:“赵大人艳福匪浅,我说你要小心吧。”

      此刻院里再没别人,赵苏阳见他玩笑起来完全没有昨天晚宴上那番高人模样,道:“陈先生不做高人那番做作模样,倒是很平易。”

      陈知言听了,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正要再打趣几句,就听见府衙门口的鸣冤鼓被敲得咚咚作响,微一皱眉,道:“赵大人,麻烦可能找上门来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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