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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无赖打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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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宁儿手掌一翻,短剑在手。
那短剑有小臂长短,比普通的匕首只长出少许。武学之中,素来是一寸短,一寸险,但这短也并非全无优势。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灵巧迅捷便是短兵刃的特点。
她剑招变招奇快,剑法虽然融汇了武林中诸多剑派招式,但此刻衔接起来行云流水,丝毫看不出生硬。赵苏阳心道,她武功不弱,她的师父定是个用剑的高手,似她这般十七八岁的年纪,能有这样的修为,已经十分难得了。
再看那蒙面人,此刻还没有亮兵刃,一双肉掌与安宁儿缠斗在一处,丝毫没露险象。只见安宁儿短剑挽了个剑花,直向那人腹前划去,那人右手让过剑锋,随即伸掌在安宁儿剑柄处一带,也不知他用得是什么功夫,安宁儿持短剑的手,竟被他带得偏出数寸,从他的腰侧滑了过去。
安宁儿一声冷哼,剑尖急转直下,向那人下盘攻了过去,同时身子下俯,一个倒踢紫金冠,直踢那人面门,周围的看客们都发出了一声惊叹,接着叫好之声不绝于耳。那人顺势变招,抬腿以一个极诡异的角度,用靴子底点在了安宁儿短剑上,同时右手变掌为爪,去扣她脚踝处的脉门。赵苏阳眼见这一下若是扣住了,安宁儿便大势已去,落败只是一两招之间的事情,正待她被扣住,便再弹个石子帮她一帮。
谁料,这姑娘竟然单脚一抖,以几乎无法借力的方式单腿在地上打了个旋,顺势左手在地上一撑,整个人向旁边跃开了一丈。周围的人又是叫好一片,赵苏阳心中却惊了,这招极像自己的独门轻功“回雪游龙”中的招式,但细究又有些许不同。自从师娘病逝之后,这回雪游龙就只剩自己一个传人了,自己还没收过弟子,怎么会有第二个人会这看起来如出一辙的步伐。
他仔细回想刚刚安宁儿那招,使出来的步伐形似却少了几分精髓,便想起师父因为怀念师娘,时常走一走这套步伐,却因不得心法,只有其形。他心里猜测,难道这姑娘,跟师父竟然有什么渊源?这个念头一出现,赵苏阳更是打定主意不能让安宁儿受伤,又抬眼向二人望去。
那蒙面人此时还未出全力,但至于原因却不得而知,可能是见安宁儿武功驳杂一时看不出师承,存心试探。见安宁儿能够应对自如,他便加疾了攻势,专找些刁钻的角度攻她要穴,逐渐,安宁儿开始左支右绌,渐渐露出败相。
赵苏阳见这势头,安宁儿不出十招,定会败在这人手里,盘算着要出手帮忙,掀了那人的斗笠看他究竟弄什么玄虚。突然场子对面,有一个人清笑道:“你自是个成名的前辈,欺负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羞也不羞?”
随着话音,一人飘然入场,长身玉立,一袭黑衣,黑衣上绣着绛红的暗纹,却也是带了个斗笠。”赵苏阳一听这人说话,便知道了他是何人,这声音清朗却带着一丝戏谑,不是陈知言还能是谁,便心道:“前几日一别,没想到他也来了?”
只见陈知言在场内站定,清了清嗓子,道:“阁下义举,抓了贼人本是好事,只是不愿以真面目示人,未免令人生疑,如今多事之秋,总难免让人心中嘀咕,阁下莫不是在逃的钦犯,盘缠用尽了,出来打饥荒了。”话毕,他打了个哈哈,又道:“人在江湖难免会有个仇家马高镫短,我等硬逼阁下以真面目示人也确实有不妥之处,如今你我各退一步,在下与阁下打个赌,谁输了,便摘了斗笠以真面目示人,这样如何?”
那人沉吟片刻,似是真的在思量这买卖好不好做,才冷笑道:“阁下好口才,险些被你绕进去了。”随即他又道,“在下对阁下的真面目并不感兴趣,所以不想打赌。”
陈知言笑道:“可是在下想打这个赌,可如何是好?”说罢,也不等那人回话,变掌为指,眨眼的功夫到了那人身前,伸指向那人膻中穴点去。
那人瞬间便看出陈知言不是好相与的,也不硬接,侧身躲过陈知言的第一招,向后跃去,人在空中之时向陈知言道:“阁下突然出手,不觉得有失体面吗?”
陈知言笑道:“你我两个连脸都不愿露的人,有什么体不体面的?若是想要脸,得先看得见脸才对。”不等那人站定,已经袭身过去向那人肩头一掌推去,只这两招,那人便确定了,陈知言的武功修为,与安宁儿不可同日而语,立刻打起精神来。
他右手向腰间一抹,长刀出鞘。
那是一柄类似于倭刀的长刀,直脊单刃,刃口在火把影射之下,泛着闪闪的幽光。他刀形虽似倭刀,但刀法却不是侧刺、立刀之法,所用法门涵盖了四象变幻。
赵苏阳在场下观望了一会儿,心道,看这人的刀法是四象门的月相如意刀,据说这四象门如今已经人丁凋零,只还存了个名号在江湖上,想不到竟还有这样的人才在。那玉笔飞鹤连玉鹤的判官笔打穴的招式,含了一半四象变化的基底,也难怪刚刚自己看这人的身法路数与连玉鹤有相似之处。
江湖门派大多就是如此,可能因为某个出挑的人才名动一时,随后便逐渐凋零,只有如少林武当这样的泰山北斗能有柱石般的底蕴经久不衰。
陈知言这会儿已经与他拆了十来招,突然冷笑道:“这么多年了,还是没个长进么?”长衫抖动,众人便觉得眼前寒光一闪,当众人仔细看来之时,却发现那长剑剑身只有半截,竟是一柄断剑。
这剑虽然断了,但看得出保养得极为精心,再看那断口,颇为平整,像是被一下截断的,不知能断这利刃的兵器是何,高手又是谁。
赵苏阳打眼望去,暗暗摸了一下藏在长衫之下的佩剑,陈知言的半柄断剑,竟与自己的佩剑极为相似。
台上那蒙面人眼见这半柄断剑,似是比赵苏阳还诧异,站定了身子,一字一句的问道:“阁下是谁?”他的声音听上去极为克制,却依旧忍不住的在颤抖,可想而知,内心的波澜定是已经如惊涛骇浪一般。
陈知言道:“阁下问在下是谁,在下却也问阁下是谁。咱们就将这个赌约继续,想知道答案,各凭本事吧。”他虽出言如此,但稍有脑子的人便能看得出,他定然是知道那蒙面人的底细,来找茬儿的。
赵苏阳抱着胳膊站在一边,心想这陈知言身世颇为坎坷,他来找这人的麻烦,不知是为了什么。刚刚从这人武功招式来看,他并不是连玉鹤,既然不知是谁,便且看事态如何发展。
那人听陈知言这样说,也不多废话,横刀立了个门户,道:“请赐教。”
陈知言左手捏了个剑诀,右手断剑指地,道了声:“请。”便向那人攻去。赵苏阳此时虽看不见陈知言的面容,但听他这声“请”声音冷峻之极,像是深秋冷雨凄风,蕴含着无限的漠然,而这漠然深处,似是埋着恨意又似是不甘。
那蒙面人见陈知言攻过来,飞身提起刀来硬向陈知言断剑砸下来,这一下,看得出是想借下坠之力以及内力,弹飞陈知言的兵刃。但高手过招怎可一力降十会,陈知言脚下踩了个飞九宫,避开他刀锋,一下转到了他身后,断剑斜挑,向他右腿扫去。
这人身在空中无处借力,眼看陈知言便要一剑划中,怎料这人竟腰身一扭,足尖点在自己的长刀上,靠着这一点点着力,生生躲开了陈知言这一击。
他二人打斗可比刚刚安宁儿那场精彩刺激许多,引得场外的武林人士惊呼喝彩声不断。赵苏阳见陈知言此时用的剑招,分明是自己门派的入门剑法——落花元虚三式中的第二式。
他听陈知言讲了些许往事,还记得那“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的一双前辈的故事,虽知道陈知言的师承或许与自己的门派有些渊源,但没想到,他竟会本门其他武功。他眼光又转向安宁儿处,见那姑娘此时正站在场边,两眼放光的看着陈知言与那蒙面人过招,一脸聚精会神,这二人一个会本门武功,一个能走那有形无神的回雪游龙,也不知他二人有何关系。
陈知言见一招落空,便又另起一招,断剑先向那人眉心攻去,那人立刀格挡,这一刺便转为虚招,顺势向下,又向他右腿下盘攻去。
二人如此拆了二十多招,赵苏阳见陈知言几次三番纠其一点只猛攻那人右腿,招招狠厉,不仅想,莫非这人与他腿伤有关,以至于他记恨之极?
这时,只见陈知言右手断剑虚晃,左手一抖,喝一声:“着!”一点金光便向那人面门飞去,那人闪身避过,只见那金光划过黑夜,铮的一下钉在一棵老树干上,再仔细看,那暗器是一枚金色的叶子。
那人刚躲过一枚暗器,陈知言左手便又是一抖,口中依旧喝一声:“着!”又有两道金光向那人胸腹间激射而去,那人才刚落地,脚还没稳,就只得又飞身去躲,陈知言见他又躲开了,接着第三次出手……
一时之间,这场中的金叶子如同秋雨打落叶一般,火光映射之下,虽令人眼花缭乱,倒无比炫目好看。
那人无奈自己暗器功夫不济,只得一会儿跳跃闪躲,一会儿横刀去挡,被陈知言逼得手忙脚乱,心里急躁起来,怒道:“比武就比武,你总出暗器,算什么本事?”
陈知言笑道:“好用的本事都叫好本事!”话毕,又喝一声,“着!”扬手六枚金叶子。
那人骂道:“你有完没完?”陈知言嘿嘿一笑,喝道:“着!”这次却是一记虚招,右手断剑上扬才是真章儿。那断剑剑锋犹如闪电一般,顷刻到了那人眼前。
若真论两人武功高低,可能相差不多,只是两相交手,急躁是大忌,这人见陈知言无赖似的打法,心里怒气难压,就已经输了一半,当他发现陈知言最后一喝是虚招时,已经来不及了,只得微微侧头,躲过要害。
电光火石间,那断剑一下斩在他的斗笠之上。
斗笠应声断成两截,然而断剑的下落之势不减,又狠狠斩在那人左肩上,那人吃痛,应变也是神速,横刀向上去格挡,饶是如此,他左肩已经血流如注。
陈知言一招得手,却没有丝毫收手的意思,运起内力,将那人生生压得单膝跪在了地上。
赵苏阳见陈知言这无赖打法,与自己同暗杀张克己之人交手时如出一辙,陈知言当时还揶揄自己卑鄙,心里笑道,他大概不知道我此时在场外观瞧,若是知道了,怕是要老脸一红。
还真是学坏一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