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王朝末年开始翻云覆雨》莫子乔

14、第 14 章

　　这才是绝大多数围观者越想越怕的缘故。
　　也是小曹千户从一开始吓得连小鸡都差点夹断，慢慢却能缓过劲来，表现直追他堂哥的原因。

　　因为小曹千户手下人命虽也有大几百，可人家还真没多干啥太亏心的事。
　　真要下地狱，真要战场厮杀也该下地狱，那小曹日后去的那一层，可谓曹家男人几乎都在，女人都有好些个的，那他还要怕啥？
　　军户出身，祖宗叔伯兄弟们都在，那就一起熬着呗。

　　眼前那个小丫头片子，单只为了他们这些才认识不到一天的换点伤药，都能熬着呢！
　　堂堂男子汉大丈夫，还能先怕了不成？

　　当然，小曹千户还是有点小算盘的，譬如等“小丫头片子”缓过劲儿来，务必要跟她细细打听一下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赎一赎地狱刑期之类的。
　　给自己先做准备，也叫曹家先行者们早日超脱。

　　但除了这点小算盘，小曹千户还真是现场最单纯的一个。
　　所以他又是最先开口的那个。

　　没敢招黎静，也没招他堂哥以及他堂哥的上司……
　　原先在这屋里的，小曹千户一个都没招惹。
　　你说他招了谁？

　　却是不知何时，这小房间的门框、窗户都被卸下来了，密密围了好些人。
　　女人。
　　被黎静从庆功宴上带回来的那群女人。

　　却是黎静第一声惨叫之后，虽竭力又憋了好久，到了后头，终究还是没忍住。
　　一声声哀嚎惨叫凄厉至极，引发了满院子伤员骚动，更引发走了个小曹千户后剩的那二百一十二，和四十七个女人奋力挤了过来。

　　之前这些人，都被分散在院子各处，李氏更是被隔到极外头，几乎碍着院墙那边了。
　　这会子想挤过来当然不易，可再难，能有在建虏大营时候难？
　　好歹重伤员们哪怕转不了身、让不开路，也不至于刀剑相向不是？

　　手脚大致齐全的，有从人群肩上头顶爬过的。
　　只剩一条腿或一双手的，好歹还能从胯下穿过不是？
　　扔掉不顶屁用的面皮和规矩，各显神通。

　　女人发起狠来，建虏猛将都被咬死好些个了，如今不过是挤过沙丁鱼、徒手拆门窗，根本不叫事儿！

　　不过再情急发狠，除了没坚持拦住李氏，女人们还是严格遵守了黎静之前的交待。

　　哪怕拆了门、拆了窗，一个个在门洞、窗洞那挤得跟什么似的：
　　甲的眼泪鼻涕都流到乙的头顶，乙又踩到丙的背上，丙又……
　　即便涕泗横流着在门洞几处叠罗汉，大家也严格遵守了和黎静的约定。
　　不管听到什么，都没有往屋里迈进哪怕半步去。
　　哭得再难看，也没发出一声儿。

　　哪怕李氏，眼睁睁看着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又辛辛苦苦抚育十载的那具身子，被黎静糟蹋成这么一副凄惨模样，也没发出一声儿。
　　她把自己的手掌都生生咬下一块肉，也不曾出声。

　　都怕逆了黎静的交待，再坏了她的事。

　　哦，你说既然大家都静悄悄了，为啥小曹千户还能发现不妥？
　　之前拆门拆窗时时，小曹还没缓过劲来，确实没留意到什么动静。
　　架不住门窗各处抢不过四十七个女人的剩余二百一十二里头，有十好几个仗着腿脚勉强还算过得、又伶牙俐齿哄住其他同伴当了垫脚，硬是爬到屋顶上去了啊！
　　爬到屋顶上之后，少不得要掀开瓦片才能往下看不是？
　　这一看之后，情绪不稳，手也跟着颤抖，砸一两个瓦片下去，也就不稀奇了。

　　可巧，就有一块小碎片在小曹千户头顶。
　　小曹这一抬头、再左右一张望……

　　“卧槽！你们这是在干嘛？不都吩咐了不许进屋的吗？你们就是不怕死敢违抗军令，也要想想咱们小姑奶奶那把割鸡小神刀啊！”

　　小曹千户一语中的。
　　屋顶顿时吓摔了好几个。
　　好在下头满院子的人挤人，摔疼的砸疼的都有，摔狠了、砸狠了，闹个伤上加伤的，还真不至于。
　　只不过惊起骂声一片罢了。

　　倒是房间里头，大家还都讲究点。

　　像夏成德那样的，正默默清理头顶肩头的碎瓦，又努力掩饰湿透的□□，一时顾不上追究那起子担敢在太岁头上动瓦的。

　　如洪彦演那样的，就更有大局观。他一眼就看到人群里露出的李氏那半张脸：
　　“之前小神女是不是交待了不能让李、李夫人见着这一幕？快！快快把李夫人请到后头去！”

　　就有那忍不住提醒的：
　　“大人！或犯了忌讳，倒能终止这场祭祀……”

　　如果祭祀被打断，不管小神女母女如何，好歹那这房间里头的大家伙儿，就不用再担心也被当了祭品千刀万剐成一滩烂肉了吧？

　　这点意思，不用说出口，大家瞬间心领神会。
　　还别说，意动的人真不少。
　　纵是不怕死，也不等于愿意当祭品不是？
　　鬼知道祭品死后会有何等样的遭遇，万一时时刻刻都这么一团烂肉，岂非比下地狱还惨得多？

　　连小曹，被点醒了在这房间可能跟着当祭品了的小曹，也是很认真地怂了一下的。
　　不得好死谁都怕。
　　尤其是那不得好死的时间不知道要被如何延长时，谁不怂？

　　但怂归怂。
　　多少战士怕得腿都打哆嗦，不也一样上战场、半步没退过？

　　心怀畏惧，那是人之常情。
　　能克服畏惧，风刀霜剑中咬牙坚持的，即便怂得泪流满面，也还是战士，也还是英雄。

　　英雄不在于流血不流泪。
　　而在于是否始终坚守脚下的土地，是否始终坚持心里的信念。

　　显而易见，在历史上都只战死、不被俘的曹家兄弟，不管心里怂不怂，都是能守住最后这一点坚持的人。

　　小曹千户最先嚷嚷：
　　“打断祭祀？你说得容易！我们能不能弄到伤药不要紧，左右好了也是阵前拼死的命！可万一把咱们小姑奶奶耽误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