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王朝末年开始翻云覆雨》莫子乔

13、第 13 章

　　黎静干脆把小曹并其他好几个二百一十三喊了进来，直挤得一屋子满满当当的。
　　也就是洪彦演还能有一张太师椅坐，其他人，嗯，不只有几个人挤一张椅子的，有的甚至趴梁上去了。

　　黎静这才心满意足，又强调一次无论如何，必不能让李氏进来之后，一咬牙一跺脚，便叫系统开始了。

　　初时，黎静只身上挨着针扎，围观群众还没闹明白她为何满脸忍耐。
　　倒是有个手贱脚痒要趁着黎静闭眼的时候略靠前一点，好不和同僚挤得那么紧，结果发现黎静周身竟有一层看不见的盾牌护住，引得众人纷纷关注。
　　连洪彦演最后都没忍住泼了半盏茶过去，然后大家就眼睁睁看着那茶水好像泼到水晶罩子上，沿着看不见的边沿慢慢往下流淌。
　　流到地上的水，也是怎么流，都流不进黎静方圆半丈里头去。

　　众人：“……”

　　一时都猜这位竟不是武功高强的小英雄，而是苍天垂怜降下的小神女。
　　不过绝大多数人都只在心里猜一猜。
　　只有小曹，这个脸都烧得潮红一片，连站都已经站不稳，全靠他堂哥撑着的小曹，可真不愧是敢在割鸡小神童大发神威时出言称赞她杀鸡技巧的小机灵。
　　这会子开口的又是他：

　　“哇塞！都说小姑奶奶那割鸡技巧简直出神入化，几十年的老刀儿匠都比不得她……
　　原来咱们这小姑奶奶果真是神人入世哪？！”

　　托一百八十七顶着一身重伤还能眉飞色舞大肆宣传的福。
　　如今松山城里不知道割鸡典故的还真没谁了。
　　然而这会子的小曹，连洪彦演都体贴了曹卞蛟的心情，不去和他计较了，其他人还能有什么好说的？
　　只能把满肚子“神你祖宗的神”之类的吐槽都闷死在肚子里。

　　唯有黎静，唯有这会子才刚挨着针扎、所以还略有余力听取外间动静的黎静，委实受不了。
　　睁眼怒瞪，再要怒斥那口无遮拦的混账小曹时，偏偏系统更混账的，在针扎之上加了刀剐。
　　而且一上来直接就是千刀万剐！
　　还没有再放过黎静那副头脸的那种。

　　于是黎静张嘴一声怒斥，就变成了压抑不住的一声痛呼。

　　小曹更惨！

　　才给割鸡小神童一眼瞪得反射性夹腿了呢，就眼睁睁看着怒目圆瞪的小姑奶奶，陡然脸上皮肉片片碎开。
　　因眼皮也碎做十几片，那瞪着的眼睛就……
　　嗯，想象得出的自行想象，想象不出的莫莫也不细说了，总之是有够惊悚的。

　　譬如直面那一瞪的小曹。
　　可怜的小曹。
　　原本反射性夹腿都要拼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才能夹得动的小曹，
　　当即被吓得潜力大爆发，竟是夹得自己小小曹都差点断了的那种！

　　哀嚎惨叫的，又多了一个。

　　十二三岁就随父上战场，之前帮同袍塞肠子时眼都没眨一下的小曹千户，都吓成这样子。
　　其他人也都够呛，尤其几个文官。

　　不过文官里头也有表现好一点的。
　　譬如洪彦演。

　　洪彦演是难得没太失态的几个人之一，也是唯一的一个文官。
　　但比起真正心性坚韧的曹卞蛟等，他纯粹靠着那张太师椅。

　　过了一会，众人好不容易略稳了稳心神。
　　偏偏系统又给黎静在针扎、刀剐之外加餐了。
　　新一轮惊吓开始。

　　如此循环反复。
　　把胆汁都吐出来的有。
　　裤子都湿了的，也有。

　　但又吐又湿裆的，倒只有一个：
　　松山副将夏成德。

　　比文官更不堪，这就很尴尬了。
　　但偏还怪不得他。

　　这种时候，真不是武将阵前看多血肉横飞就一定能撑得住的。
　　因为大家受的最大惊吓，其实并不在于黎静惨状几何。
　　单纯惨状的话，黎静固然惨了点，但在场的武将不必说，那都是常年剿贼杀虏打鞑子熬出来的，文官则要么也是关宁一带见识多了和建虏的厮杀，要么如洪彦演这样，更是个文官里头难得不要面皮的狠人——

　　比起那些为了邀名，连朝廷明令三十税一的税都不肯“与民争利”，只管在衙门边上放个筐，随便商人们爱交多少交多少，不交也不管的文官，
　　洪彦演在围剿流贼时，为了最大限度平衡朝廷钱粮不足和流贼一再反叛的矛盾，洪彦演勇于选择最大限度从□□上消灭流贼，其中某暂时已经被招降的贼首，更是在洪彦演的饭局上被当面斩杀的！
　　当时咱们洪大人可是就着那贼首还滚烫的血，照样能细细吃完那一桌席面的狠人哪！

　　那么，包括洪大督师在内的这些狠人，为什么会给区区一个血肉模糊的黎静就吓够呛？

　　无他，血肉模糊在别人身上无所谓，酷刑加在别人身上更是不痛不痒。
　　哪怕是看人被活吃了呢，剿过流贼的，有几个没见过灾民之中人竟相食的写实版？
　　就是军中，大凌河何可纲事，才过去多久？

　　有些惨剧，在时下诸人看来，原是司空见惯寻常事。
　　但司空见惯归司空见惯。
　　问题是，究竟有何等样伟力的神明，竟叫黎静这般酷刑加身、血肉模糊的？

　　写实版不可怕。
　　对于现场绝大多数人来说，神秘和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未知本就容易引发恐慌。
　　而未知之下，但凡略想多一点的，譬如黎静在他们非挤进这屋子时说的那句“我在这屋子里是求药的，你们非进来，后果自负啊”是什么意思？
　　难道进了这屋子的，都是祭品？
　　都是要如眼前这一幕一般的……

　　敢出兵宁松锦和建虏干正面的，又在粮道被截、王跑跑等率部溃逃之后依然坚守的，说真的，怕死的真没几个。
　　但，死和死，也是不一样的。
　　不怕死并不等于接受不得好死。

　　又有想得更多的，从黎静展现出来的种种神迹，去揣测他们往日从未信过的阴司报应……
　　地狱十八层，谁敢肯定自己会落在哪几层？

　　譬如洪彦演——
　　他诱杀那已被招安的贼首时，人家临死之前不就咒骂过？
　　还有那许许多多洪彦演没再现场看全程的降后被杀流贼，但凡死前能张嘴的，求饶无用时，有几个没咒骂几声“你个挨千刀下地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