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破镜难圆》火韭

4、（4）

　　斯内普喝掉他的茶，给自己斟满，犹豫了一下，提着壶向詹姆移动。詹姆没有拒绝，这很好，他忙把杯子朝斯内普推了一点，但斯内普倒茶的时候仍是十个月来他们靠得最近的一次，斯内普敢说他都能感觉到詹姆呼吸的温度拂过自己的袖子。

　　直到喝完这杯，詹姆说的都只有茶斟满时那句谢谢，斯内普试着提起了一两个话题，得到的只有单音节回复，于是他明白这不是跟詹姆对话的好时候。任何对詹姆·波特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一个沉默的詹姆绝不是好兆头。但如果詹姆都不想跟他说话，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詹姆总能让他笑、打开他的话匣子，即便在他不想笑也不想说话的时候。不知不觉间斯内普又开始愤怒：要是詹姆不想谈，为什么要回来？就为了欣赏那个甩了自己的人窘迫难堪的样子？他用力放下杯子，发出的砰一声令詹姆惊跳了一下，小心地看着他。

　　“抱歉。”斯内普立刻说，决定再努力一次，“你刚才说——哦，布莱克！”

　　詹姆迷惑地眨眨眼睛，他的样子真是可爱，克制亲吻他的冲动令斯内普又是一阵疼痛。如果詹姆允许，如果詹姆给出一丁点暗示，他一定会扑过去，哪怕所有人都还在他也不在乎。

　　“他……来过，见我。”他的舌头僵硬得像根杵在嘴里的棍子，“到我店里，我以为是你让他来的。”

　　“我没有。”詹姆的表情证明这是实话，而且证明了他的臆想有多离谱，“有哪一次我不是自己去的？我可不会对我最好的朋友做这种事，让他夹在我和我爱的人之——”

　　“你还爱我吗？”这个问题像块石头一样从斯内普嘴里弹射出来，砸在詹姆脑门上，詹姆有一瞬间看上去很茫然，然后他别开头，侧过身体，斯内普几乎看不见他的脸了。

　　他该说些什么的，至少告诉詹姆他还爱着他，但他脑子里塞满了詹姆真的没来找过我，连拜托朋友试一试都没有。托别人带话从来不是詹姆的风格，詹姆是一定要自己解决问题的那种人，他知道的，他只是希望詹姆有在试。但詹姆刚才没有用过去式，也许他还对他们有信心，还认为他们可以修复一切。

　　“他在我下班的时候出现，我觉得他之前可能还等了一段时间。”斯内普接着讲故事，“他邀请我吃晚餐。”

　　詹姆吃惊地把头转了回来，眼睛瞪得圆圆的，斯内普实在忍不住笑。

　　“不是那种晚餐。”他解释道，“只是……礼节性的晚餐，不是约会。”

　　“显然不是。”詹姆也勉强微笑了一下，“我们有内部约定，不会在对方不知情的情况下去约对方的前任。”

　　那个词重重地刺穿他，前任，这就是他现在对詹姆的意义？

　　詹姆一定看出了那个词在他身上造成的效果，但并没有纠正的意思，斯内普的心立刻沉下去，“我猜，你们晚餐还愉快？因为西里斯一个字也没跟我说。”

　　他也不觉得布莱克会。“我猜到他是为你来的，还以为他是来谋杀我，但那样他就不会把我带到差不多满座的餐厅——”

　　“没准他会呢。”詹姆咧开嘴，斯内普简直不敢相信布莱克成为了他们迄今进行最顺利的话题，“这人喜欢戏剧效果。”

　　“是啊，尤其是在事关他的‘真正的兄弟’时，他总怂恿你，我记得清清楚楚。”斯内普说，他只是在开玩笑，但詹姆的笑容就像被念了个消失咒一样不见了。他记起他们最激烈的那些争吵，该死。

　　“我等着他骂我，像是——我觉得他会说的那些。”詹姆好像已经准备要再次维护自己的朋友了，斯内普匆匆绕过危险区，他还没愚蠢到现在让詹姆做二选一，“但他试着跟我闲聊，我想‘好啊如果你真要玩这套’，也跟他闲聊。结果我们聊了一些真的很无聊的东西，然后我发现他还挺有幽默感的，说实话这惊到我了。”

　　事实上，是真的挺不错，有一会儿斯内普几乎都放下了戒备。一部分原因是那时他已经有快两个月没跟顾客之外的人说话，刚脱离黑魔王的阵营时他有比改善人际关系更重要的事要操心——好吧就是担忧黑魔标记什么时候会悬到自己房子上空，但总之如果你习惯这么想，当你不能去见自己男朋友、发现自己可能需要一两个泛泛之交来发发牢骚或者喝一杯时，就会来不及了。

　　“甜点上桌的时候，他对我道歉了。”斯内普继续，这次詹姆明显是真的震惊了，身体倾向他，“为了五年级他把我骗到尖叫棚屋那件事。情况变得有点尴尬，我根本没想到他会这样，也没想过怎么回答。”

　　“西里斯……”詹姆轻轻地摇头，用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温柔语气，斯内普认得它，詹姆也用这种口吻呼唤过他的名字，就好像他为能够认识和拥有某个人万般荣幸那样——那是在他们的床上。斯内普叫这个念头滚边儿去，詹姆跟布莱克从11岁起就是朋友，他们当对方死党的时间比不认识对方的时间还要长，如果他们有这个意思，早就没斯内普或莉莉的事了。

　　但那时詹姆没想过自己可以跟男人在一起，这是詹姆亲口说的，他那时候以为自己是直的。是斯内普让他发现自己能被男性吸引，斯内普曾对此引以为傲，是他让明星詹姆·波特发现了自己的另一面！然而詹姆难道不可以因此发现，一个远远比他有吸引力、比他跟自己有默契的男人就在身边吗？

　　“再后来，他提起你……情况急转直下。”斯内普把故事讲下去因为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他们当下对话的地点还是布莱克的房子！哈哈，布莱克就像一个他妈的背后灵，无时无刻，只要他一转身，嗨西里斯是你吗？

　　“他真骂了你？”詹姆听上去又像是要为此去骂布莱克了，斯内普一时间疯狂想回答“是的”，如果他跟詹姆已经失去了一切可能，如果这就是他唯一能得到的，没准这就是他要做的事！

　　“没有。”斯内普回答，提醒自己他正为什么而努力，绝不是挑拨詹姆和朋友翻脸，“他请求我去看你，他说他知道我们都在乎对方，但我们不可能在不见面的情况下修复任何事。”

　　“他是对的。”詹姆喃喃，布莱克的确是，然而斯内普并不想为此承认自己有多么蠢。那或许是他最好的机会，詹姆声音里的某些东西告诉他如果是那个时候，他会毫不犹豫地把斯内普拽进怀里，吻到布莱克把他俩都踢出家门，斯内普甚至都不需要道歉。他本可以回到詹姆身边，甚至能跟詹姆的朋友也成为朋友，他们已经在凤凰社共事数年，斯内普内心早就清楚他们都是什么样的人了。布莱克为了詹姆（或许，他们两人）卑躬屈膝，将这么好的、可能是唯一的机会双手捧到他面前，他却把它摔回布莱克脸上。

　　“然后我……生气了，我一开始就知道他是为你来的，但我以为我可以跟他握手言和，却发现他只是为了你——”

　　“他是这么说的？”

　　“没有。”热度在斯内普脸上弥漫，“但我这么想了，然后就……失控了。他说他的道歉是真心的，但我骂他是卑鄙的伪君子，他根本不在乎我的死活，如果不是为了你。”

　　“不是这样！”詹姆说，“梅林啊！就算不考虑别的，凤凰社已经失去够多人了，我们怎么可能——”

　　“我知道！”斯内普暴躁地说，“我就是这么想了，好吗？我还想到是他送的扫帚开始了所有这些破事，再加上他开始用黑魔法和食死徒那档子事反驳我，情况很快变得像我们还没毕业那样——”

　　“你们在一个人满为患的餐厅里打起来了？”詹姆有点惊恐地问。

　　“没有。”斯内普过去几分钟重复了太多次这个单词，以致他想把它按进茶壶淹死，“但他离开前说他让我活着的唯一原因是杀了我也会害死你。”

　　“因为你拒绝来看我？”

　　斯内普深深地吸气，又吐出来，“不，我想是因为我说了一些可怕的话。我当时没有思考，但我觉得他是在暗示我是这么想的，我就把它们说出来了……”

　　他以为詹姆会接话，但詹姆只是眨巴着那双浅褐色的眼睛等待下文，所以布莱克果真一个字也没说，他就只是……一声不吭地转变了自己的立场，变得支持詹姆跟他一刀两断。好极了。

　　“没什么。”他草草收尾，“后来我跟他再也没单独见过面，他看起来也没有要干掉我的意思——至少在我尝试跟你说话之前。”

　　詹姆犹豫了几秒，可能觉得自己并不想知道斯内普对他们的关系发表过什么可怕言论，也可能仅仅是被斯内普的表情阻止了，仁慈地没有逼迫斯内普回顾自己都说了什么蠢话。要在争论中压别人一头的倾向是刻在斯内普骨子里的，可能与他在双亲没完没了的撕斗中长大有关，赢，一定要赢，你的生活无论如何都是一坨屎，但你赢了你就赢了。

　　“我会跟他谈谈，不管怎么说，这不是他该插手的事儿。”詹姆草草地说，“不过现在我明白为什么他不再建议我去找你了，发现这点的时候我只是松了口气，老实说……”

　　老实说？老实说什么？斯内普试着不要用力呼吸，不要反应过度，詹姆在跟他对话，他回忆起了一件事于是詹姆也回忆起了一件，不是故意用这个攻击或惩罚他。但詹姆不会对布莱克疾言厉色，他可能对布莱克有点不满，可更多的绝对是对布莱克的感激……布莱克这样傲慢的人，为了他来求旧日的敌人，多么感人的故事，也许他会终于发现……

　　“我因此对你更生气了。”他继续坦白，“我认为这是你干的，至少是你怂恿的，因为我从来没想过布莱克会认可我们，他只是……勉强忍受我们罢了。所以这是唯一符合逻辑的解释，你让布莱克做的，你把他派来找我，逼我低头认错——”

　　“这一点都不符合逻辑！”詹姆嚷道，“我什么时候让哥们掺和过我的感情生活？最多也就是在被甩之后找他喝酒和发牢骚……”

　　显然，斯内普离开后他就是这么做的，跑去找布莱克，也许睡在布莱克的地板上，或者床上。詹姆喝得烂醉如泥，布莱克扶起他，擦掉哥们嘴边的呕吐物。他得停止想这回事了。

　　“我当时不是很理智。”

　　“显然了。”詹姆挖苦道，“为一件我根本不知道的事生我的气，把我想成一个要靠别人传话的胆小鬼。”

　　“他本就是为你而来的！”斯内普忍不住辩解道，“就算你没有要他来，也一定做了什么让他认为有必要介入的事。”

　　“像是酩酊大醉地倒在他的卫生间里？”詹姆摇摇头，他是会承认这种事的那类人，而非假装自己没受任何伤害，声称“摆脱那个贱人让我的生活好了上百倍”之类，“他已经经历过一次了——莉莉那时候，他还跟我说再来一次他就要按小时收费。他从不把自己搞到这种境地，每次都能脱身得很干净，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为什么你不自己体验一下？”他不假思索地问，现在他进入自我惩罚的阶段了，真顺利，“他不吃窝边草？他肯定不是那么直，对吧？”

　　詹姆傻乎乎地瞪着他，好像他刚建议要上月球来一发。

　　“没可能！”这个答案让他的呼吸容易了一点，然而——“这点上你可能没错，西里斯不吃窝边草。他说把其他关系和性搅和在一起是坏主意，他可以睡酒吧里的陌生人，但绝对不睡好朋友。门都没有。”

　　“所以，只是因为布莱克不同意？”斯内普追问，“但你想要？是在……？”

　　是在我之前还是之后？显然是之后了，因为那以前詹姆根本不喜欢男人，不是吗？詹姆确实在和他在一起的时候——

　　“大概半年前，呃，就是提过一次。”詹姆好像有点羞愧，“就是另一个糟糕的夜晚，我凌晨时醒了在他家沙发上抱着枕头哭，就，巨他妈丢脸那种，你都想象不到。我努力没发出声音，显然没用，他给了我纸巾和茶还有摸我的头发，就好像我是个小女孩……”

　　他以咯咯笑掩饰尴尬，斯内普也跟着笑起来，尽管詹姆的诚实匕首般捅进他肚子里，然后绞动三周半。为什么詹姆如此痛苦的时候他不在，让另一个男人安慰詹姆、摸他的头发？他确信自己也有过几个这样的夜晚，苏醒时突然意识到自己何等孤独，然后花上几个小时咬牙忍住啜泣。他永远无法像詹姆那样承认。

　　“然后我就说，更像是感叹，‘为什么我俩还没一腿’？”詹姆耸耸肩，面颊粉红，“我不是认真的，我确定他也知道我不是，但他很严肃地答复了我：首先，他不睡好朋友；其次，他不睡心碎到不能享受这码事的人——据说这会导致功能障碍。”

　　斯内普哼了一声，他还能说什么？这很布莱克。

　　“再次，他不会配合任何明知我事后会后悔的事情，因为显然我没——”詹姆捋了把头发，所有的活力又消散了，“——为什么我在说这个？我们到底在这儿做什么，西弗勒斯？”

　　他知道吗？“我想……解释。”

　　“解释什么？”

　　“我为什么离开。”他说出来了？“为什么，我没有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