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破镜难圆》火韭

12、（12）

　　服务员过来提醒他们餐厅关门时间，詹姆难以置信地看了眼表，发现已经快十点了。他们只好尽快结账离开——各付各的，詹姆还记得他的原则。

　　站在餐厅门口的街道上，两人同时踌躇。他们谈论各自的童年，交流反省了过去的经历，就今天的话题他们鲜少有如此深入的交流，然而两人仍未触及真正的核心——至少对斯内普而言是如此。詹姆低着头，脚尖来回摩擦地面，偷偷摸摸地瞟着斯内普。或许他该让这次还不错的谈话断在这里，给双方一些思考消化的时间……但他不想詹姆走，也不想詹姆告诉布莱克此次谈话（詹姆绝对会的）后，被灌输更多反对他们见面的想法。

　　赶在詹姆决定道别前，斯内普说：“想再去喝一杯吗？”

　　“喝更多？教练会宰了我的。”

　　“那就一起走走吧。”

　　“我不确定……”

　　“你有别的安排吗？”

　　詹姆张张嘴，终于对上他的视线，可能与没戴眼镜有关，格兰芬多看上去少见地迷茫而脆弱。

　　“我不知道……我不想随便判断你的意思，西弗勒斯。”詹姆轻轻摇了一下头，凌乱的黑发向各个方向折射路灯的光，“如果你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别给我更多希望，今天……已经够了。感谢你的陪伴，我说真的。”

　　“我的意思从来没变过。”斯内普低声说，“是你提出分手，詹姆。”

　　詹姆猛地闭了闭眼，“好，我干的！是我的错，但你想说什么？”

　　“我不是要指责你，你提出分手……是合理的，在我做的事之后。”今天说的所有话加起来也没有这一句令斯内普难以忍受，他用力吞咽，“但你知道，我想要的结果从来不是那个。不是我要给你希望，詹姆，是相反。”

　　詹姆转身背对他的时候，斯内普屏住了呼吸，他还没有明确表达自己的意思，但如果现在詹姆幻影移形离开，就意味着他已经被拒绝了，不是吗？没明说还可以减少几分难堪。像詹姆这样的人，有全世界的理想对象可选择，没必要在他身上冒第二次风险。

　　“我知道我们有个地方可以去。”詹姆把这句话像句叹息一样抛向他，回身伸出手，带着不确定的神色，“你信我吗，西弗勒斯？”

　　下一秒斯内普的手就出现在他手中，握紧了他的手掌。詹姆看向他们交握的手，抬起头时，像有火光在他眼中点亮。

　　“有什么我需要做好心理准备的吗？”斯内普问，如果詹姆的手往前滑动一点，就能摸到他疯狂的脉搏。他希望自己没有理解错詹姆的意思，他不真在乎詹姆要把他带去哪里，就算是旅馆房间他也会欣然接受。

　　“唔，我不知道？”詹姆咧嘴笑笑，“说真的，我都有三年没回去了。”

　　不等斯内普提出下一个问题，他们就一同旋转着没入黑暗。双足重新踏上实地时，斯内普周围几乎没有变亮，他抬头时见上方悬着伦敦看不到的星空，风中的气味也告诉他他们远离了城市。

　　詹姆点亮路灯，他才看清他们正站在一幢大宅前的道路上，从草坪和灌木的情况来看，这地方有人定期打理。

　　“前面的是你家？”

　　“对，我父母去世后，我继续给管家威廉姆斯先生付工资，让他维持这地方的整洁。”詹姆怀念地四顾，“不过葡萄园和花园都没再种新的，那是我父亲的爱好，不是我的。我没想过搬回来住，从小我就觉得这地方对我来说太大了，只有我和我爸妈三个人，以及管家和小精灵，特殊的日子才能见到几个亲戚。我们的小精灵叫葡萄叶——我父亲取的名字，他们去世后我让他去霍格沃茨厨房干活了，那里热闹些。”

　　“你现在改主意了吗？”斯内普问，不确定自己喜不喜欢住进来的主意。当然他一直向往在安静的乡下有一幢属于自己的房子，远离左邻右舍倾倒的污水和窥探的视线，但波特庄园显然承载着漫长的、与他相去甚远的生活，他不确定自己想成为其中的一份子——哈，詹姆甚至都还没一个字提到复合，他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詹姆摇摇头，“我成长期已经住够了，你可能觉得我是个怪胎，宁愿要一间伦敦闹市区的小公寓。”

　　“但你现在住乡下，不是吗？”

　　“呃，”詹姆耸耸肩，身形又僵硬起来，“我想暂时要一个跟我们的公寓不同的地方……不是改变了品味。”

　　“哦。”斯内普尴尬地说。

　　詹姆轻轻拉了他一下，带着宽慰的意味，斯内普感激地点点头。意识到他们的手在幻影移形完成后也没有松开，希望在他胸腔中升腾起来。不过詹姆并没有直接带他走进那幢房子，而是沿着周围的道路慢慢绕行，不时把周围的名家雕塑指给他看。

　　“要说这儿有什么好处，就是有足够大的地方可以飞，后面还有个魁地奇球场。”詹姆促狭地说，“不用担心撞到天花板上。”

　　“那扫帚上有机关。”斯内普说，假装自己的脸没发热。

　　“对，对。显然是它袭击了你，而不是你把它从它的‘卧室’里绑架了。”詹姆朗声大笑，斯内普踢了他一脚。

　　“你不是在邀请我到一个不会撞头的地方打魁地奇吧？”

　　“我最近有了些新想法，还只是粗糙的设想。”詹姆笑吟吟地说，“前两天听到队里的追球手本抱怨他弟弟马上要放暑假了，那小子15岁，跟爸妈就像不共戴天的仇人。然后我就有了个主意，像是——逃家者联盟？”

　　“你要让布莱克当领袖吗？”斯内普用他最中立的语气说，因为詹姆，一个快30岁的男人，说自己要创办什么“逃家者联盟”，那怎么听都是年龄只有他一半的傻小子才会干的事。

　　“具体名称待定。”詹姆看出他对此的评价，摆摆手，“我只是觉得，霍格沃茨暑假不收留学生，但总有人不想回家，或者——无家可归，对吧？这些年很多人被杀害，他们的孩子变成孤儿，由亲戚收养，甚至进入麻瓜的福利系统……在霍格沃茨待过之后，假期又要回到原来的地方，我想会格外令人难以忍受。”

　　“的确，即使——”斯内普顿了顿，考虑怎么遮掩，然后决定不要，“——开学意味着又要面对你们，我那时还是每天都盼着回学校。霍格沃茨比我父母的房子更像我的家。你打算收留那些不想或不愿意回家的孩子？”

　　“我可以组织些活动，像是魁地奇，如果他们愿意的话也可以料理花园，或者养些动物，乃至干点更疯狂的。”詹姆松开他的手，舒展了一下身体，“我可不觉得他们能比我和西里斯更有创意，你说呢？”

　　斯内普试着不去想，詹姆的计划理所当然地把布莱克包括在内，而没有涵盖自己。

　　“听上去很棒。”

　　“当然，如果他们能，我大概会更高兴。”詹姆似乎没注意到他的勉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家长来说，一个夏令营好过整天在家横眉冷对和摔门，或者让孩子们到他们看不见的地方鬼混，对吧？”

　　“你怎么说服那些讨厌养子女的养父母花这笔钱？”

　　詹姆吃惊地回神，“我没说吗？这是免费的，我可不能从孤儿们手里收钱。”

　　“噢。”斯内普咕哝，感觉自己很蠢，当然詹姆会干这种大笔花钱只为了让一群孩子开心的事。

　　“你觉得这行不通？”詹姆问，“确实有点疯狂，我不知道波特家的金库能不能撑住我这么干，这大概是真正的败家子做法。”

　　“才不是。”斯内普立刻道，“这主意很棒，詹姆，也很无私。你可以说服别人给你赞助，也许就是那些家里有个叛逆孩子的有钱人，人们会信任你的。如果我上学的时候有这样一个免费俱乐部，我一定每年都去。”

　　“真的吗？”詹姆绽开一个美丽的笑容，斯内普不得不艰难地压下吻他的冲动，“听上去越来越棒了，不过这事还得从长计议……如果我要干这个，那两份工作我就一份也别想选了，想想看，对教练或者上司说，因为我要去做孩子头儿，最忙的这两个月我得开溜啦。”

　　“如果只是要一份工作，你可以接手我的药店。”斯内普突然冒出这么个念头，“正好我也不想再跟顾客打交道，光顾奇枝药店的大部分是些上了年纪、注重隐私的客人，也许就包括作为你目标的那些孩子的家长。如果你在跟他们长期打交道的过程中取得他们的信任，能更容易——”

　　他的话被一阵笑声打断了，斯内普不禁有些恼怒。

　　“好吧，对不起！”他忿忿地说，“我没考虑到，显然一家小药铺配不上高贵的波特公子——”

　　“不，不是……”詹姆笑弯了腰，使劲摆手表示否定，“就，你知道这听起来像什么吗？丈夫在外面辛勤工作，他的小妻子则每天百无聊赖地看着家里的小店，到夏天就召集成群青少年开展狂野社交生活……”

　　斯内普边听边翻白眼，“然后他还得到魔法部去交保释金，因为那群青少年没几个满17岁。”

　　“那就是他为什么辛勤工作……”

　　他们在大宅旁的小道上笑得像对傻瓜，声音在乡间的静夜传得很远。

　　“等他们谁把谁搞怀孕了，你就知道魔法部根本算不上什么麻烦。”斯内普边按摩肋骨边说。

　　詹姆打着嗝，哆嗦了一下，“我还没想到那步！”

　　“如果你打算做，最好赶紧开始想。”斯内普说，“在一年中最热的两个月把一群青少年关在一座豪华庄园里搞疯狂的勾当，想象你自己十五岁时在这儿偶遇——女版布莱克？”

　　“就现在而言我真觉得男或女版没差别。”詹姆苦着脸说，往旁边走了几步，轻踢修剪过的草坪，“……有太多需要考虑的，就算只有两三个孩子愿意来，照顾他们的饮食起居和安全也不容易。起初我只是想到，我爸妈做梦都想看到这房子里满是跑来跑去的孩子，他们曾经希望会是他们的孙子，现在看来也不太可能了。那么我可以……找些别的孩子过来？这儿地方不少，还有充足的空间扩建，空置的房间可以进行改造……”

　　“我真的认为这是个很好的主意。”斯内普鼓励道，“让学生们在校外结交朋友，不同学院的学生相互了解，或许也可以缓解学院间的隔阂。在一场战争后，我们同样需要这个。”

　　“哇，我突然感觉责任重大。”

　　“这正是我的特长。”斯内普撇撇嘴，“在麻瓜世界存在各种各样的社团和夏令营，孩子们暑假可以参加各种活动和课程，或者在社区做义工，而不是整月待在父母身边等待开学，父母上班时还得把门用咒语反锁。我小时候没参加过那些，害怕被发现是巫师，但如果是巫师举办的，就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了。”

　　“我目前主要还是想给失去家人的孩子们一个快乐的暑假，至于那些幸运到可以跟父母吵架而不自知的……我不知道，以后再说？”詹姆长出口气，“我从来没照看过比我小的孩子，也许我会干得很糟，九月他们全都迫不及待地跑掉然后再也不想见到我了。”

　　“我不能说这件事启动后会顺利，很可能不会。”斯内普发自内心地说，“但我相信你能做好，詹姆，你的俱乐部会人满为患，他们谁都不想返校上课，你得挨个说服他们。”

　　“那也挺麻烦。”詹姆眯起眼望着立在阴影中的波特大宅，或许正想象里面充满喧闹和欢笑，“你真喜欢这个主意。”

　　“当然，我说过了。”

　　“你会来帮我吗？”

　　斯内普的心跳空了两拍，“我还以为我得求着你才能来帮忙呢。”

　　“你讨厌青少年，西弗勒斯。”

　　“通常青少年对我也一样。”斯内普嗤笑，“我可以做后援，根据你们的需要进行药物和医疗方面的协助，或者其他任何我力所能及的事。你永远可以来找我，詹姆，无论我们……”

　　接下来的言语消散在温暖的夜风里，詹姆注视着他，斯内普可以看到对方轻轻吞咽了一下，他屏住呼吸。

　　“你在想什么，西弗勒斯？”詹姆轻声说，“如果你不问我，我是不会说Yes的。”

　　势不可挡的冲动击中了斯内普，他已经张开了嘴，就要说出那句话。没有比这更强烈的渴望，他想要一切恢复如初，他想要跟詹姆回家，他想要每天都在詹姆身边醒来。但一个冷冷的声音提醒他，他们不能重蹈覆辙，他不能再经历一次，更不能再让詹姆经历一次。

　　好像每个字母都拒绝离开他的口腔，“今天不行，詹姆。”

　　“噢，”詹姆说，“我以为——”

　　“我想，詹姆，非常想。”他急切地说，生怕詹姆离去，“但不是今天，我当然想马上跟你一起走，天啊……但现在不行。我们都还没缓过来，不是做决定的好时候，这不该是个匆忙的决定。你今天不想一个人待着，我——”

　　“我明白了。”詹姆看向别处，黯然但试图理解，“你觉得……需要多久，西弗勒斯？我要为我说的那句话再等多久？”

　　“不是等。”斯内普说，“我们应该各自生活一段时间，平复创伤，思考我们到底要不要做这件事，我们到底是想要对方，还是仅仅急于挽回在一起的那种感觉来对抗孤独。我们……分开了，一切都会同此前不一样，需要从头来过。”

　　“你的方法，分开和思考。”

　　“不是我的或你的，我们要找我们的方法。”斯内普握紧双手，阻止自己去抓詹姆的手，“也许……”他拼命思考合适的时间段，一年？不，他不认为自己可以等那么久，“……半年，我们——”

　　“半年！”

　　“我们像平常一样生活，不要去想这是为了等待复合，可以跟其他人约会——”

　　“和其他人约会！”詹姆叫道，“你现在有人选吗？”

　　“什——没有！”

　　“那为什么——”

　　“我是说可以。”斯内普不情愿地解释，“不是必须。那就是人们分手后做的事之一，对吧？跟新人约会。”

　　“这招西里斯介绍我试过了。”詹姆有点心虚地拨弄了一下头发，斯内普试着不要为此怨恨，他们分开了，詹姆没做错什么，“我猜它只在你基本上忘了前任的情况下管用，人们，尤其是姑娘们，一眼就看出你是个失败者。”

　　“你不是失败者。”

　　“感觉自己是的时候毫无疑问就是。”詹姆说，“离开总部以后我每天后悔十次，顺带一提。”

　　“那就是为什么我们不能太急。”斯内普感到自己的话在变得越来越没说服力，为什么他不就这样要求詹姆复合？他想弥补自己的离开造成的伤害，就算结果不太好，他们至少一定能再有一段时间，但如果他今天放走了詹姆……“单身一段时间，到时候如果你没遇到别的什么人，还想要我——”

　　“——我当然想！”

　　“那么我们可以再开始约会，配合各自的时间表排出时间，不把这当成格外特别的事。我们要像第一次在一起那样，逐步了解对方，但尽可能别犯第一次的错误，诚实地分享各自的感受，建立新的节奏。我不能给出任何承诺，詹姆，我不擅长坦诚相待，我们肯定还会吵架，为从前的事和新发生的事，我也不能保证我每次都会留下来解决问题，或者我们一定能走到……分开前的那步。”他一口气说完，不给自己后悔的机会，“但你得知道，我最想要的就是回到你身边，我想为此拼尽全力。”

　　詹姆垂下眼，咬住自己的嘴唇。斯内普感到他的整个胸腔都在焦灼中微微抽搐，双手却冰凉发抖。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案，他实际上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也不知道自己或者詹姆需要多久来原谅他的离开，如果詹姆拒绝接受——

　　“至少，”詹姆清清嗓子，“在我们开始之后，这就是排他的了，对吧？我不能一边约你一边约别人——”

　　“你他妈敢试试，詹姆·波特。”斯内普咆哮。

　　詹姆笑了，“那就没问题。”

　　感觉像一脚踏空，“你同意？”

　　“对。”詹姆回答，“呃，说实话，我不喜欢，但这看起来像唯一的办法。你的顾虑是对的。”

　　“不一定非得半年。”斯内普不假思索地补充，在詹姆挑眉时脸红了，“半年只是我单方面想的一段……参考的时间，但如果我们达成一致缩短……并不是不行。”

　　詹姆点头，接着有点吞吞吐吐，“那我们约会以后……什么时候，呃……”

　　“你想说上床？”

　　“你之前跟我说按你的节奏要几个月。”詹姆脸上的颜色肯定比他深，“但，我们早就了解对方——至少一部分了，对吧？这段时间可以，像是，减半？”

　　“看在梅林的份上，”斯内普感叹，实在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至少坚持到第三次约会，行吗？”

　　“任务艰巨，但我会努力的。”詹姆一本正经地说，他们相视而笑，一时间空气的流动似乎都轻快了好几倍。

　　随后，詹姆邀他进入自己的家，他们点亮灯火，并肩穿过一条条走廊，商议对内部布局可做出的调整。这不会是个容易的选择，需要付出和舍弃许多东西，太多角落需要清扫和改变，太多重要的地方布满裂痕。但詹姆在他身边，侃侃而谈，像个涌出希望的泉眼。斯内普感到自己对未来充满信心，就像那个小男孩，挺起瘦弱的胸膛，坚信魔法能够修复一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