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破镜难圆》火韭

1、（1）

　　又一场会议结束了。自雷古勒斯·布莱克失踪和沃尔布加·布莱克病逝，加之原来的总部因种种原因被废弃，布莱克祖宅成为新总部已有半年，安全性得到了充分证明。参会者有的三两散开到楼上客厅或者客房闲谈，有的尚有任务要向邓不利多单独汇报，卢平招呼着统计要先留下吃顿便饭的人数，与平时没什么不同。

　　促使魔法交通司换掉飞路网办公室负责人是黑魔王取得的看似微小的一个胜利，但这对他的反对者来说颇为棘手。伏地魔掌握了飞路网，意味着所有无食死徒参与的集会都需要考虑其他交通方式。两名社员被捕后，凤凰社每个人都深刻地学到了这一教训。这也是为什么会后总部常呈现出一派热闹的景象，如果一大群巫师突然从格里莫广场散开或者噼里啪啦地幻影移形，就太显眼了。集体失踪同样危险，但邓不利多似乎并不反对偶尔的小聚。

　　詹姆跟着卢平和布莱克到厨房帮忙去了，因为谁也不指望那个充满怨恨的无能小精灵克利切能做出什么好饭菜。斯内普加入了门厅排队的队伍，但不是因为任务在身，单纯是他一秒都不想多待。他挺过了与詹姆同处一室的三小时，甚至在关于阿兹卡班的问题上还跟詹姆吵了几句，他今天已经受够了。这两次詹姆的头发都比从前长，也许打算换个新发型，那意味着他不会再保持和斯内普在一起时的样子了吗？

　　有人拉住他的胳膊，换成莉莉之外的任何人，都会被他甩开，也许用魔杖威胁。

　　“我们去喝一杯吧。”莉莉说。

　　“我没心情。”斯内普回答，试图尽可能不太粗鲁地抽回胳膊。

　　“那就请我一杯。”莉莉的口气转而强硬。

　　他们只僵持了几秒钟，斯内普就屈服了，跟她一同离开格里莫广场12号。两人去了三把扫帚，周日傍晚这里挤满了休闲取乐的巫师，没人会多看他们。斯内普直接给莉莉点了红糖醋栗酒、给自己点了峡谷水，反正莉莉也不真是叫他来喝饮料的。

　　“我也许不该问——”

　　“你也许是不该。”斯内普咕哝。

　　“——但你和詹姆到底怎么了？”莉莉像没被打断似地说完了整句，“我是不该多管闲事，但我一开始以为你们只是又吵了架，三个月后以为你们分手了，接着你们……就一直是那样。已经快一年了，西弗勒斯，不只是我，大家都有点看够了。”

　　一年了？斯内普一时有些吃惊，但没错……他是天刚暖和起来的时候从詹姆的公寓搬走的，然后进入盛夏，詹姆父母的忌日，秋天，一直到圣诞和新年，现在已经快二月了。这一年就像不存在一样，对抗黑魔王的战争陷入僵持，明里的魔法部和暗里的邓不利多与敌人进行了多轮谈判，让渡给古老纯血统家族大量好处以换取和平。刀剑交到政客手里，平淡乏味的时日渐长。斯内普对外继续用着他叛变后的化名，作为药剂师接手了开在麻瓜街道上的奇枝药店，日复一日，他的生活被划分成段，每段从一次集会起，到下一次集会结束。每一次集会上，他与詹姆集中所有精力关注着彼此，又持续无视对方。

　　“你们分手了吗？”莉莉又问。

　　是的。

　　斯内普张开嘴，但这个简单的单词却拒绝从他嘴唇中滑出。他们分手了吗？他们已经十个月零三天没单独见过面，十一个月又十天没触碰过彼此，这是分手吗？他没和人分过手，詹姆不是他的初恋，但和詹姆的关系是他有过唯一一段需要考虑分手的，他从没有哪段关系能挺过如此多的吵架，也从没为詹姆以外的任何人动过搬家的念头。实际上，他也没有想搬到詹姆家，但他的牙刷、衣服和为熬夜储备的点心以惊人的速度跑进了詹姆的盥洗室、衣柜和橱子，斯内普甚至怀疑过是詹姆把它们偷去的，然而稍一回忆，他便不得不承认这是自己一次次贪图便利和享乐的结果。重新住进自己的旧公寓时，斯内普总会发现那里基本什么都没有，得逐一添置生活必需品。

　　詹姆才是那个跟人分过手的，詹姆应该要比他明白，如果他们要分手也该由詹姆——斯内普深吸一口气，詹姆上次分手的对象就在他面前，据说那场情感纠葛是灾难性的，但詹姆跟他在一起之后看不出什么明显的情伤。假如詹姆已经跟他分手，那么詹姆也差不多该找到下一个——不行，他绝不允许，就是不行。要是下次集会上詹姆突然跟谁挽着膀子出现，斯内普会毫不愧疚地把他俩都杀掉。

　　“所以……是吵架？”莉莉小心地问，斯内普不用照镜子就知道自己表情有多难看。

　　“没错。”他把杯子咣地顿在桌子上，希望莉莉能停止这场折磨，“我们吵架了。”

　　“持续十个月？”可惜莉莉已经跟他熟悉到不会再被这种伎俩吓退，“我是说，就连邓不利多跟神秘人最艰难的谈判也没持续这么久，我得承认我真的很好奇。”

　　斯内普狠狠灌了一大口峡谷水，冰冷的感觉不足以平复他胃里的灼烧感，他真该点威士忌的，直接由内而外被焚烧殆尽，灰飞烟灭，就不用在这张该死的硬板凳上回忆那些破事儿了。

　　“布莱克送了他一把飞天扫帚，作为27岁生日礼物。”他勉强说。

　　“嗯……我知道那个。”莉莉点点头，“最新款的银箭，他问起它的时候，詹姆的表情……我还觉得奇怪呢。”

　　“他大可放心，詹姆喜欢得要死。”斯内普嘲讽地大笑了一声，这真有些吓着莉莉了，“他企图把它放到柜子最里边，忘记它的存在，但一整天都挂着那个笑，然后我……”

　　他想起那时的詹姆笑容，那么美丽，那么天真，他却一见它就气得发疯。因为那个笑容是布莱克造就的，一个随意而奢侈的礼物，不管什么样的飞天扫帚对西弗勒斯·斯内普来说都太贵，即便他现在经济状况已经不再紧张，那笔钱也是他要思量再三才会花的数目。詹姆在第一次碰壁后就知道千万别送斯内普无法回礼的礼物，但布莱克送出它，詹姆接受它，是无比自然的事。

　　他和詹姆远不是第一次因为自幼家境不同而产生分歧，实际上斯内普头一回跟詹姆同住到第三天，他们之间就因为詹姆不知道一磅普通果酱的价格爆发过冲突。实在幼稚，他们冷战了两天，斯内普发誓跟詹姆住到一起而不仅是过夜是他这辈子最坏的主意，然后詹姆去敲响斯内普公寓的房门，斯内普通过猫眼能看到他咬着嘴唇诚惶诚恐地站在那儿，犹豫着举起手。詹姆敲到第三遍时斯内普投降了，直接把他拖进来推到门上，吻得就像呼吸都依附于此，他们甚至都没能坚持到床上。

　　后来有一天，詹姆红着脸微笑着，双目明亮，递给他庆贺周年纪念的小蛋糕。斯内普当时都没反应过来，他料想不到自己跟詹姆·波特的关系能持续那么长时间，从詹姆提出约会那天开始，数到第82天时他就不再数了。他们磕磕绊绊，为大大小小的原因吵得不可开交，詹姆总会先消气，跑来找他道歉，紧紧抱住他直到斯内普打消每每暗自增长的怀疑，沉醉在那个令他骨骼疼痛的炽热怀抱里。詹姆不再是校园里捉弄他、与他为敌的人了，他们正并肩作战，而詹姆爱他。

　　这次原本也不该有什么不同的。他们吵架，赌气睡在床铺两侧、中间留出宽宽的空隙，冷战，对静默的压抑感忍无可忍，不约而同地扑向对方。并无快感的发泄结束，斯内普带着牙刷和几件衣服绕过詹姆推开房门——因为如果詹姆不知道他是离家出走，就会误以为他被食死徒掳走了并掘地三尺。但他一直记得一个细节，这次詹姆是看着他出门的，而不是余怒未消地故意背对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黯淡无光，饱含无言的恳求，对上它时斯内普感觉就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他犹豫了，动了坐下再好好谈谈的念头。可随即斯内普想——想想他从前对你做过什么！于是他又理直气壮了，格外用力地摔上房门，但他感觉自己是逃走的。

　　詹姆可怜地站在门口，像一只即将被抛弃的大狗，这个画面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斯内普比平时都快地摆脱了怒火，他甚至记不清他们都吵了什么，第二天上班时他心里隐隐不安，怀疑自己也许有些话说得太重。他是又用O.W.Ls后那件事攻击詹姆和布莱克了吗？他要改改翻旧账的习惯了，詹姆已经道歉过无数次了，尽管这补救不了什么……无论如何，他和詹姆拥有的现在才是重要的，詹姆已经完全变了，不是那个人了。

　　那些天他的感官分外敏锐，去拿药剂时身后店门的吱嘎声，记账时头顶传来的呼吸声，半睡半醒间风吹动窗户的碰撞声，似乎都源自詹姆，突然出现，想给他一个惊喜。他们将和好如初，找回对彼此的渴望与激情，不再有什么幼稚的刁难了，他会敞开怀抱迎接詹姆，直面自己的思念，也许这次他也会告诉詹姆自己爱他。

　　这就是唯一根本性的区别：詹姆没有来。他就这么麻木地度过了一天又一天，一周又一周，他生活中那个詹姆形状的大洞日复一日地吹进冷风、灌入雨水。

　　“我不知道。”斯内普嗓音干涩地说，“我不知道……我们吵起来了，我走了，然后他没有来找我。”

　　片刻沉默。

　　“唔……那你为什么不去找他呢？”莉莉明显困惑地问，“我是说，我不觉得詹姆想跟你分手，如果你也不想分手……”

　　斯内普的思绪断了一拍。去找詹姆，对啊，这样一个再明显不过的选项，为什么此前它都像是不存在？这并不难，绝没有与詹姆僵持十个月那么难，如果他能预见这静默的十个月，他肯定一早就去了。但从来都是詹姆来找他，面对被拒绝、被怒火再次灼伤的可能性，每一次都是……他没意识到这次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