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小侍卫》顿号

28、第 28 章

　　颂烟：“寻到了，就在洛城外的破庙中。只是，救她之人也与他们在一起，那二人瞧着不像是乞丐。属下未敢打草惊蛇。”

　　那些流民说，人是被乞丐救走了。可据她观察，那二人只是衣着破旧罢了，言谈举止可一点都不像是乞丐。

　　“依你所见，会是什么人？”

　　“属下不敢贸然猜测，只是……其中一人，颇有贵人气质，身后背景应是不俗。”

　　她能看出那人谈吐不俗，绝非等闲之辈，却猜不出这人的身份。

　　闻言，周祁倒是略怔忡了片刻。

　　他脑海中忽然想起一个几乎被他忘在脑后之人——萧云亦。

　　当日雍州攻城，魏军入城后，与越军进行了一场恶战。最终魏军略胜一筹，而越军几乎被屠戮殆尽。

　　萧云亦红着眼睛冲向他，周祁也隔着面具看着他，在萧云亦长剑刺来时，周祁握起自己的剑轻而易举地格挡住。

　　几个回合下来，周祁将他踩在脚下，他恨每一个姓萧的人，于是他高举长剑，打算了结了他。

　　然而长剑将落时，周祁看到他凌乱的衣襟前处露出了一角的平安符。

　　红色的，小小一个。

　　正是他给碧禾的那块。

　　他忽然有些恍然。

　　这定是萧云亦上战场前，碧禾送与他的。

　　她想让萧云亦平安，想让他活着。

　　他冷冷站在萧云亦的上方，右脚碾在他的心口，那枚平安符与他的鞋尖不过咫尺之遥。

　　他忽然想到了少女甜美的睡颜，犹豫了。抵在萧云亦心口的脚尖微松，他弯腰扯下那枚平安符。

　　萧云亦眼看那枚小小的东西就这样被扯走，大声喊着：“别动它！还给我！”

　　周祁盯着这枚小小的平安符，垂眸瞥了一眼双眼猩红的萧云亦。

　　良久，他深吸一口气，决定放过他。

　　他利落转身，打算离开，萧云亦却爬起来，又不依不饶地追上，恶狠狠地要与他决一死战，周祁甚至连头也没回，反手将长剑刺入了他的肩膀，那里不是要害，他会受些罪，但不会死。

　　那是他在两国战场上仅有的一次心软。

　　颂烟注意到自家将军正在出神，试探轻问道：“将军？”

　　周祁回过神，长指在桌上无意识轻敲了两下，“跟好他们，尤其那两个可疑的人，你跟紧些。”

　　*

　　又歇了两日，待沈若身子更硬朗了些，萧云亦暗中护送她们主仆二人回了沈宅。

　　萧云亦碍于身份，没有跟随进入沈宅，只是在远处望着她们进了门，才终于离开。

　　若是碧禾还活着，这也一定是她想要看到的。

　　萧云亦心里想着。

　　他缓缓转了身，同路川一起朝着城外走去。

　　走了有一会儿，萧云亦便敏锐地察觉到身后似乎跟了个尾巴。

　　他凝神细听了一阵，那脚步声随着他的停下也匆匆停下。

　　他和路川对视一眼，路川暗暗点了点头，两人随即分头行事。

　　出了洛城，萧云亦躲入一间茶水铺子后面，耐心等了一会儿，便见一袭紫色身影匆匆奔来。

　　那人皱着眉站在原地，极为缜密地扫视着四周。

　　萧云亦隐在暗处，眼看着那抹紫色的身影越来越近，当下先一步刺出剑来，直冲那紫色身影而去。

　　颂烟被吓了一跳，下意识侧开了头，簪起的发被一下打散，头发散落在肩头。

　　萧云亦嗤笑了一声：“原来是名女子。说说看，跟着我做什么？你又是何人？”

　　颂烟只想遵将军之命看看这人下一步要做什么，没承想这么快便被识破，还被人逮了个正着。

　　她心里懊恼不已，面上依旧冷着，也不答话，反而在看到那一张隐在灰尘肌肤下的少年脸庞时，讥笑道：“原来你不是乞丐，而是个小白脸！”

　　萧云亦：“好歹也是女子，说话注意点！”

　　颂烟冷哼一声，当即动手同他打了起来。

　　萧云亦碍于对面是位女子，行动间多有避让，只想早早摆脱这人溜之大吉。

　　正打得火热，忽然城门方向响起了一阵马匹挞伐的声音，萧云亦脸色沉冷下来，急匆匆就要离去。

　　颂烟眼瞅着救兵将至，得意看向他，没想到这人三两下抓了自己肩膀就奔逃至林中躲了起来。

　　“你干什么！”颂烟不满。

　　萧云亦捂住他的嘴，低声道：“这是魏国的兵，你不怕被发现？”

　　颂烟嘴角抽了抽，那些人是羽林卫，都是认识她的，她有什么可怕的？

　　萧云亦以为眼前这位刺客模样的女子同自己一般，是无处可去之人，又热心道：“待会儿，我先出去，给你留点时间，你也自求多福吧。”

　　颂烟刚想拦住他，只见他裹着一身破旧的衣服，便冲了出去。

　　羽林卫果然被惊动，当下便朝着他的方向追去，只见他夺了一匹马，便飞身上马离开，身手极为敏捷。

　　倒是个伶俐的人。

　　*

　　萧云亦躲开魏国人的追赶后，便赶去同路川会合。

　　路川一看到赶来的萧云亦，便赶忙将自己听到的消息告诉了她。

　　路川：“属下听到魏军军营里出来的士兵提到，他们的洛少将军，从大越皇宫救了一个姑娘。”

　　萧云亦惊道：“当真？”

　　萧云亦忽然觉得心里充满了希望，若是真的，那……碧禾还活着？

　　萧云亦急忙问：“那位洛少将军，现在何处？”

　　路川压低声音：“就在东郊大营！”

　　萧云亦暗暗点头，眼神坚定，一定是碧禾，他一定要带她回来。

　　*

　　周祁刚听闻沈若已经回了沈宅，便差了季淙去准备东西，打算亲自去沈府走一趟。

　　临行前，他又去了一趟秋棠苑。

　　碧禾正在春日的阳光下晒着太阳，小脸粉白。

　　她微闭着眼，怀里抱了一支连弩，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在上面轻轻摩挲着。

　　周祁认出，那是他离开越国之前送与她的那只。

　　已经坏了。

　　周祁静静看了一会儿，提步上前，轻道：“很喜欢连弩？”

　　碧禾以为附近只有她一人，猛然间听到这句话，眼睫下意识轻颤了一下。

　　她缓缓睁开眼睛，视线落在他月白长衫上。他今日穿得十分妥帖，像是要见什么人。

　　碧禾：“你最近好像很忙？”

　　周祁：“还好。”

　　碧禾抿了抿唇，轻缓着声音试探问道：“不知，我母亲……可有消息？”

　　周祁颔首微笑，又缓缓走近两步，弯腰捉住了她的手，她的手指细长柔软，他的手心得到了很好的抚贴。

　　碧禾有些意外于他忽然握过来的手，下意识有些退缩。

　　然而周祁没有允许她退缩，依然紧握着。

　　她有些羞恼地瞪他：“我母亲的事，你还没告诉我。”

　　周祁挑眉，“我来便是为此。”他抬眸看她，“你躲什么？”

　　碧禾不明白告诉她这件事同抓她的手究竟有什么关系，但还是依言松了手指尖的力气，任他握着去。

　　也罢，不与他计较。

　　她抬起一双黑眸，盯着他：“将军请说。”

　　听到“将军”二字，周祁便知她在同他置气，然而感受到手心中那柔软的小手正乖顺地由了他去，周祁眉头舒展，心里异常熨帖。

　　周祁：“她已经平安回到了沈宅。”

　　碧禾眼神倏地一亮，像闪着光似的，看着他。

　　周祁看到她这副样子，压下心底的悸动，又道：“我今天就去沈家走一趟。”

　　顿了一下，他垂眸看着她，仔细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那一瞬间的希冀被他收入眼底。

　　“碧禾，你今日还不适合露面。”周祁安抚似的，揉捏着她手心的娇嫩。

　　碧禾抽回了手，“我知道的。”

　　她脸上那一瞬间的落寞落入周祁的眼中，周祁感觉心似乎疼了一下。他的深眸瞬间蒙上了一层冰冷的雾气，他低垂着眼眸，对着碧禾道：“我会给你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你等着我。”

　　他提步离去，碧禾眼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垂花门后，才又垂眼凝视着手里坏掉的连弩。

　　为了我，值得么？

　　她的指尖忍不住越捏越紧。

　　季淙眼看着公子就要出去，连忙快步跟上。

　　登门拜访的礼物，他已经尽数打点好，他追上公子，刚想要讨赏，却看到公子神情冷淡，他暗暗咽下了口中斟酌了一路的话，只正色紧紧跟着公子的步伐。

　　*

　　沈家自沈若归来后，便邀了沈芷一家人来聚，也图个阖家团圆。

　　沈家家主沈澜退任之前，乃是大魏兵部尚书，沈家在大魏也算是高门大户。沈若在嫁去越国之前，也是沈家全家人疼着爱着的掌上明珠。

　　彼时，沈若的兄长沈昱，乃是魏国前线的领军大将，沈家当时的风光一时无两。

　　后来，沈昱与秦书元俱败于越国崔老将军之手，沈昱身死，秦书元堪堪捡回了一条命，而沈若也被逼嫁去了越国，沈母更是因一双儿女的相继离去郁郁而终，自此，沈家哀痛至深，一蹶不振。

　　好在，上天有眼，如今在周祁带领下，越国被灭，沈若又全须全尾地回到了魏国，沈澜一时感慨，老泪纵横。

　　菜肴相继被下人们一一摆好，沈若抬眸看了一眼，多是自己幼时喜爱的，心里有感，不觉又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