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小侍卫》顿号

11、第 11 章

　　陈温死得过于突然，晌午过后，萧云亦便奉命来到了将军府，彻查陈温之死。

　　陈温是在巳时被发现死于房中的，这才过去三个时辰，整个尸身呈现乌紫之色。

　　萧云亦在军营中也历练了一段日子，对于一些毒物也有所了解。单就死状来断，多半是因中毒而亡。

　　萧云亦踱步扫视了一圈，发现地上落了一只细瓷杯，杯子摔在地上，已经碎了，萧云亦凑近，杯子上还带着水渍。

　　取出长长的银针沾上些许，颜色并无异样，杯子里无毒。

　　不经意回眸间，萧云亦猛然瞥见陈温手腕处的有一个极细微的暗红色血点。

　　喊了仵作过来，才将血点里面藏着的东西弄出来，细细长长的，像根绣花针。

　　“这是何物？”萧云亦凝眸盯着那根放置在绢帕中的细针。

　　“一种暗器，陈将军身上中了两枚，都是剧毒。毒性不同，但都会令人经历一番痛苦才会死去。”

　　“去问，昨日这个房中还有谁。”

　　皇帝新封的定国大将军，还未赴前线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整个将军府都是人心惶惶。

　　答案很快被问出，是一个名为涯姬的小妾。

　　可惜，当被叫上来时，涯姬已经又聋又哑。既听不到问题，更给不了答案。

　　出了将军府，萧云亦又从怀中取出了那两枚被绢帕包裹着的细针。

　　他忽然想起那日在湖心岛救陈温上来时，陈温说了句“若不是被七公主用银针暗算，我怎会被麻痹掉入水中？”

　　方才皇后派来的仵作，看到他盯着两根针出神，问他：“殿下可是想到了什么？”

　　他略沉默了片刻，答道：“并无。”

　　今日陈温死于这样一种针，若是被有心之人知晓碧禾曾用过类似的淬过毒的针，势必会给碎梦轩惹来祸端。

　　所以他不仅要守住碧禾用过细针这件事，还要去问一问碧禾，若此事真与她有关，他还需想个周全的对策保全碎梦轩。

　　回宫后，路川一路跟着他，眼看着他越发沉默，不由问：“殿下这是怎么了？”

　　萧云亦抬头，眼瞅着碎梦轩就在前方，他轻道：“你在此处等着，本宫自己去。”

　　路川识趣地立在原地，再不跟进一步。

　　一入碎梦轩，便见碧禾正坐在一个矮椅上，腿上放着青灰色布料，手里捏着绣花针在缝制衣衫。

　　“妹妹。”萧云亦轻唤她，三两步走近，也给自己搬了把矮椅。

　　碎梦轩没有多余的宫人，萧云亦早已习惯自食其力，不会等着人来伺候。他很容易便适应这样的环境，毕竟幼年时期，他的身边也从来无人悉心照料。

　　“皇兄。”碧禾抬起头，冲他粲然一笑。

　　“妹妹这是在忙什么？”

　　碧禾低头继续穿针引线：“天气越来越冷，做件厚袍子，就不怕冷了。”

　　萧云亦瞧着那青灰色的布料，以及简单的长衫款式，看出这是一件男子的衣物。

　　与碧禾走得近的男子实在有限，萧云亦想来想去也只想到他和齐舟。

　　齐舟不过一个侍卫，自是不值当自己的妹妹亲自动手为他缝制。

　　萧云亦几乎可以确信，这就是为自己缝的。

　　心中暗喜。

　　还是自家妹妹心疼自己。

　　如是想着，笑意便跃然脸上。

　　“皇兄笑什么？”

　　“啊，无事，无事。”

　　“皇兄今日怎么奇奇怪怪的？”

　　“有吗？”

　　“那皇兄突然来找我，所为何事？”

　　萧云亦忽然想到自己为何而来，笑容逐渐敛去。他小心地拿出绢帕，一手捧着，另一只手一手掀开了绢帕，露出里面小心包裹的细针。

　　“陈温死了。”

　　碧禾看了眼绢帕中的细针，“我听说了。”

　　“他就是被用这种针毒死的。”

　　碧禾侧眸瞟了他一眼，她的心里忽然有些紧张。她想到昨日齐舟不在，想到不知昨夜做了何事如今还在歇着的齐舟。

　　难道此事与齐舟有关？

　　她不敢暴露太多情绪，哪怕面前这个人是与自己亲近的皇兄。

　　她强装镇定，无所谓道：“哦。”

　　萧瑟的凉风吹乱了她额前的一缕头发，萧云亦上前为她别到了耳后。

　　“我听闻那日在湖心岛，妹妹也曾用过类似的细针，是以才来问。若有需要，一定要来找我，万不要以身犯险。

　　碧禾捏针的手指一顿，敛眸继续忙着手中的衣物。

　　“不劳六殿下费心。”清越冷淡的声音自偏殿处传来。

　　碧禾侧身去瞧，原是齐舟已经醒了。

　　他换了一身更早一些时候的旧衣，蓝灰色，同样破旧，边角甚至有些磨损。

　　碧禾心道，需得抓紧把手中这件袍子赶制出来才是。

　　萧云亦从鼻孔里冷哼一声，从矮椅上站起，走到偏殿台阶上。

　　二人身量相当，但齐舟年长萧云亦几岁，是以没有萧云亦身上那么重的少年气。

　　“你同本宫进来。”萧云亦扔下一句话，便进了偏殿。

　　齐舟勾了勾唇，一副无知无畏的样子，也跟着进了偏殿。

　　胡桃木的桌子上只有一套粗制瓷碗，齐舟没有请人落座，萧云亦也不屑于在这里久坐，他从怀里取出绢帕，打开后扔在了桌子上。

　　“是你做的？”

　　齐舟微微挑眉，“你有证据吗？”

　　萧云亦心里早就想了一圈，碧禾的针是谁给的，除了齐舟没有别人。陈温刚要娶碧禾，就在自己府里死了，除了他想让陈温死，另外一个想让陈温死的人只有齐舟。

　　只是皇后那边还没有想到这一层，只要他不提碧禾用过毒针之事，便不会有人知晓这事会和碎梦轩有关。

　　“你喜欢她？”萧云亦冷声问。

　　齐舟坦然笑了，他没想瞒，“是又怎样？”

　　大有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挑衅。

　　“你招惹了三公主这个麻烦，现在又要来招惹她！”

　　“我与萧云嫣没有一点关系！”

　　“那你有自由身吗？你不过是个侍卫，你能给她带来什么？你配吗？”

　　齐舟毫不客气地从头到尾打量他，声音轻讽：“至少，比你配得上。”

　　他这些话，并非无凭无据。虽然萧云亦现在是一位小有根基的皇子，然而在那些连他都自身难保的日子里，他很少能顾得上碎梦轩。

　　萧云亦一直当自己是碧禾的兄长，听他如此说，又惊又怒：“你胡说什么！本宫是碧禾的皇兄，岂容你在这里污言秽语！”

　　齐舟怔了怔，很快又恢复如常。

　　也对，除了沈嫔发病时提及过碧禾不是越国国主的女儿，其余人，哪里能知道这些？

　　在萧云亦眼中，碧禾当然是亲妹妹一样的存在。

　　他忽然笑了，声音缓和了许多：“你说得对，是我胡言乱语了。”

　　＊

　　晚膳后，碧禾又忙了一会儿，终于把那件青灰色长袍做好了。

　　齐舟十分配合，当即穿上试了试：“很合身。殿下手艺真好。”

　　碧禾也看着她笑。

　　细烛燃了一会儿，爆了个烛花，碧禾觉得眼睛好像被闪了一下，下意识揉了揉眼。

　　齐舟已经脱下新衣服，挂在了一旁。

　　“眼睛不舒服？”他走过来。

　　“有点酸。睡一觉就好了。”

　　齐舟走过来，就着她坐着的姿势，指腹轻柔地按上了她眼周的穴位。

　　“殿下睡吧。”

　　碧禾闭着眼睛，不一会儿，耳边响起齐舟的歌声，温柔轻缓，十分催眠。

　　就在齐舟以为眼前的人快要睡着时，忽听到她问道：“陈温的事，是你吗？”

　　她的声音很轻，眼睛仍旧闭着，鸦羽般的长睫在眼睑处打下一小片阴影。

　　齐舟想了一会儿，没有直接回答：“如果是我，殿下会怕我吗？”

　　碧禾睁开了泛酸的眼睛，抓住了齐舟正在为她揉捏的手。

　　齐舟意外于她突如其来的主动，盯着她的眼睛，没再动一下。

　　只燃了一根烛火的偏殿内光线昏黄，两个人脸颊的肌肤都被照出暖黄的光泽。

　　两个人凝视着对方，许久。

　　“以后别做这么冒险的事情了。”她扔下这句话，复又闭上了眼睛，“陈温虽然可恶，但是不值得你为此送命。”

　　“殿下不是我，怎知不值得？”

　　“好，那我说，是我不想让你为此送命，你能明白吗？”

　　齐舟忽然笑了，像个孩子一样开心，“殿下是在担心我？”

　　碧禾虽是闭着眼睛，眼睫却被他这句话说得轻轻一颤：“随、随便你怎么想，我要睡了。”

　　齐舟很识趣地不再说话，只是轻缓地揉捏着她额头眼周的穴位。

　　又过了许久，确定眼前的人入眠以后，齐舟将她打横抱起，放入松软的棉被，又为她掖好了被角。

　　清心芙蓉香也被点起，袅袅烟气自镂空香炉中升腾而出。

　　烛火依旧燃着，齐舟在屏风的另一边坐下，从怀里取出东西。

　　这是一把制作精巧的弩，正是昨夜陈温用的那只。

　　他之前见过这种东西，但是他所见到的只能射出一支弩箭，而不是像这把弩，可以连发。

　　他小心翼翼地拆解，研究了半天，又把制作的材料分门别类地放好，量好尺寸，做好记录，拿着单子便出了门。

　　＊

　　百草堂的柳忌早就习惯了他的突然造访，撑着眼皮给他开了门，恭恭敬敬问一句：“爷，有事您吩咐。”

　　齐舟迈进了百草堂，便扔给他一张纸。

　　柳忌接住丢到自己怀里的纸，心里感慨，又是一张纸，又是这样的一张纸！

　　“买齐，明晚我来取。”

　　柳忌很想问问他又要做什么，但是想到那双寒冰一样幽深冷漠的眼睛，又将疑问咽了下去。

　　左右不是为了魏国，便是为了七公主。

　　罢了罢了，不跟他一般见识，不就是买几样东西么，买来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