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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三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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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檀风看了他一眼,伸手推开了门。
这是一间雅致而简约的厢房,隐约透着浅淡的檀香。
他率先进去走了一圈,发现里面还挺大的。除了中厅,内室,竟然还有一间浴房。
“这是你的房间?”
墨檀风回头问跟在自己身后的齐放。
齐放勾起一边唇角,笑着说道:“不,你住这里,我住隔壁。”
墨檀风挑了挑眉,看着他,总觉得他的话里尚有玄机。
齐放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心里有着疑惑,便走到浴房的隔墙边。
墙壁上有两副水墨画,两幅画的中央是一个圆环状的铁环。齐放伸出双手拽住圆环,使劲往两边一拉,那圆环竟然一分为二,将墙面推到了两边。
墙面的另一端,是另一间房。
“这……”
墨檀风微微一怔,有些错愕地看着这一幕。
齐放穿过隔墙走到对面,转身看着他说道:“这里是我的房间,要不要过来看看?”
墨檀风跟了过去,站在那间房内回头看着浴房,幡然醒悟过来。
“这浴房是共用的?”
齐放点了点头:“是,这两间房为子母房。我这间是主房,你那边是客房。其他布置其实是一样的,只是两间房共用同一个浴房而已。”
“为何这厢房要建成这样?”
“这容熙阁只有这一间子母房。原来是我父皇赐予我母亲的,为了方便照顾我,就建成了两房合并在一起的样子。后来我们搬去了皇庭之外,这里一直空着,直到我入学的年纪才又搬了回来。”
墨檀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看来国君最初待殿下还是不错的。”
齐放闻言,脸色变了变,哼了一声说道:“我母亲刚到皇庭的时候备受宠爱,只是在生下我以后才受到争议。若不是为了防备歹人,不得已另迁他处,我也不会同她分开两地居住了。”
墨檀风叹了一声:“这皆因国君对我们异族始终都有防备之心,纵使我们做得再多,也是枉然。”
齐放垂下眸子,郁郁地说道:“我母亲也是异族。既然他有诸多避讳,当初又何必带着母亲回到皇庭呢?”
说完,他挥了挥手,好似要把那不愉快挥之而去。
“不提这些不痛快的事情了。你们就安心在我这里待着,等我把事情处理完了,定会陪你回墨家,亲自向你爹娘道谢!”齐放走到墨檀风的身边,扶着他的肩头说道。
第二日,他去了吏部,墨檀风等人则在容熙阁休息。
齐放宫里的侍从都是齐放的人,所以对墨檀风等都以礼相待,让他们也没有住在皇庭的不适感。
而后的日子里,齐放每日参加朝会,应国君要求处理一些无关紧要的政事。闲暇之余,他会带着众人去洛央集市逛逛。墨檀风为众人换了身形,大家都是一副常人模样,在街上走动也不会引起注意。
每每路过校场,几乎都能遇到将士们操练。
慕容跃站在一边,卫屿与另一位副将东方蓝则带领着士兵们进行列阵和武器训练。
墨檀风曾好奇地问过齐放,当初被安排上山猎杀夜鹰的将士们为国捐躯,为何他们的家族反而会被关进天牢之中?齐放告诉他,因为将士杀妖不成,未能为百姓除患。国君不仁,故而迁怒于那些将士的族人,把他们都送进天牢以平民怨。
这就是这天下的不公!
为国为君者,终归是被国民捧出来的。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为了他自己的地位,把那些可怜的将士家族推出去做替死鬼,这不是仁治,却是君王治国安/邦的策略。
如今夜鹰被杀,天下大赦,这些将士的族人也可重见天日。只是,在高压政策下,又有谁敢把国君的不仁之治宣之于众呢?
墨檀风为这些人叫屈,却也只能在心里想想。身为异族,本就已经是众矢之的,再惹些事端出来,恐怕不仅帮不了那些被冤屈的人,还会连累异族。
有时,他会想,若是齐放将来成为新君,会不会是个仁君呢?答案是一定会!他对齐放有这个信心。
虽然不知道这种信心是从哪里来的,但是他就是在心里很笃定地认为,齐放是能给天下苍生一个安定未来的人。
当然,他从未曾把这些想法告诉过齐放。
过了几日,齐放带他去了一个地方。在那里,他见到了齐放的母亲,也得知了齐放的真正身份。
上古灵鲛避过天地动荡,苟延残喘而活了下来。每隔千年,灵鲛一族变会在天灵地慧之地生出一尾金鲛。此鲛天生天养,是由上古灵神的本元所化,出水成股,落泪成珠,是灵鲛一族的守护神。
而齐母,正是诞生于岚城南海的金尾灵鲛。齐放虽然是金鲛与凡人所生,但却继承了金鲛的天性和异能。只是,他行事极为低调,从未在他人面前演示过自己的独特能力。
齐母温柔谦和,聪敏睿智。她得知坊间传闻齐放将会继承新君之位,便马上明白这是有人背地里使的阴谋,目的只为了促使皇庭的国母文后对齐放狠下杀手。
她力图劝解齐放离开洛央,可是齐放怎会心甘?
他冒死上山杀妖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他的母亲能名正言顺的回到皇庭,也为了让国君能记起母亲的好,给母亲一个她该得的名分。如今他成功了,哪有放弃机会远逃他乡的道理?
见劝齐放不成,齐母又试图请墨檀风去劝他,但是齐放主意已定,谁都劝不动。
当日,墨檀风和齐放各自抱着齐母为他们作的画,心思沉重地回到了容熙阁。
其实,墨檀风明白,齐母说得不无道理。
若是齐放不走,真的去要求他父皇兑现承诺,或许后果会很严重。
国君立储可是天下的大事。大皇子齐善是文后的长子,虽是嫡子,但天资愚钝,并不是当国君的料。这事情整个皇庭都知道,文后自然心里慌张。而她的次子齐峥年纪尚轻,比齐放还小了几岁,也根本不可能越位继承新君。
本来国君的态度并不明朗,膝下七子轮排位,怎么都是轮不到齐放的。可无奈其他几位皇子无论是文还是武,全都不及齐放。国君心里清明,怎么会不知道?
是以,他并不急着立储,以多观察为由,将立储之事一直拖着。
直到半妖事件,他再无他法,便听了丞相的建议,和齐放立了誓约,心想无论如何这心里的刺得要拔去一根才行。却没料想,齐放斩妖除魔救了苍生,凯旋而归后更是被文武百官和天下百姓夸上了天。
如此一来,立储之事便成了国君眼前最为棘手的事情。
齐放是个多聪明的人,自然明白如今这时候不适合向国君提及承诺一事。反正他也暂时没有想好怎么才能让墨檀风留在身边。那么能在皇庭多待一日,就等于墨檀风在他身边多留一时。
这事情怎么想,都是划算的。
过了几日,墨檀风想起一件事,便把沐迟唤到了跟前来。
“自从来了皇庭,就没再见过‘卧风’。那几日把它累坏了,也不知道它现在怎么样,你去马场帮我看看吧。”
沐迟应了一声,便让小厮画了一张地图,摸索着出了门。
看着手中那张画得歪歪扭扭的图,他无奈地一边四下看着,一边抱怨道:“画的也太模糊了,这左右也没写清楚,真让人头疼!”
走着走着,他忽然眼睛一亮。在他不远处有一颗参天大树。
这不是个极好的瞭望台吗?
脑子还没想清楚,他就已经开始行动了,三下两下就爬到了树冠上。当他还想再往上爬的时候,却被一声暴喝吓了一跳。
“喂!你是谁啊,好大的胆子,敢在皇城之内造次!快给我下来!”
沐迟低头一看,树下站着一位身穿盔甲的男子,正仰头望着他。
他想了想,对着那男子喊道:“请问,你知道马场在哪里吗?”
男子哼了一声:“自然不在树上!”
沐迟笑了笑:“你若是知道,我就下来了。若是不知道,我就往上再爬一会儿。”
“你……我知道在哪儿,你给我下来!”
男子愤愤地对他招了招手。
沐迟见他知道马场的位置,便顺着树干滑了下来。这一滑速度太快,几乎撞上那个男子,幸亏被男子伸手一托,缓了那冲击的力道。
站直了身体,他这才发现眼前的男子身材高大,足足高过了他一个头。
他扬起头,向男子抱拳道谢:“多谢!我是六殿下宫里的,想去马场,还请阁下指个方向。”
男子对他瞥了一眼,说道:“你说我要是不知道,你还要往上继续爬?”
沐迟点了点头:“嗯,对呀!”
男子摸了摸额头,不解道:“你往树上爬是为何?往上爬就能知道了?”
沐迟对他扬起一个灿烂纯真的笑容:“站得高望着远,这位哥哥不懂?站在树顶上就能找到马场的位置了。”
男子恍然大悟,抿了抿唇:“你倒是聪明。不过,在皇城中爬树可是坏了规矩的,切不可再这么鲁莽了。我现在正要去马场,你跟着我走吧。”
沐迟大喜:“太好了。敢问哥哥尊姓大名?”
男子摸了摸沐迟的头发:“我复姓东方,单名一个蓝字,是禁卫军副将。你是六殿下前几日带回来的朋友吧?”
沐迟被他摸了一下头,愣了愣,脸上一红,说道:“是,我是跟着我家公子来的。我叫沐迟。”
东方蓝点了点头:“我听卫屿说,六殿下带回来一位异族朋友,就是你家公子吧?”
沐迟“嗯”了一声,并不多言。
东方蓝也不计较,领着他一边走,一边介绍着皇城里的点点滴滴。
沐迟饶有兴趣地听着趣闻,暗自打量着身边的这个人。
东方蓝年纪与慕容跃相仿,身材魁梧,相貌英武。他浓眉入鬓,两眼含光,挺直的鼻尖透着一丝刚毅,举手投足都是武将做派,一言一行豪放不羁。
没走多久,二人便来到了一处空旷的场地。那场地的边角处有一排整齐的木房,房子外是一圈木栅栏,木栅栏的不远处有几排马厩。
几个宫人不停地来回忙活着,从木房里将大堆干草放在推车上,推到马厩旁给马喂食。
一名宫人看到了两人,立即走了过来招呼。
“东方将军,您的马已经备好了,可要现在牵它过来?”
东方蓝看了沐迟一眼:“不急,你先办他的事情。”
沐迟对他感激地笑了笑,转而对那宫人说道:“我是六殿下宫里的。前些日子,有一匹黑色的骏马寄养在这里,你可知道此事?”
那宫人思索片刻,说道:“六殿下带回来的马一共有六匹,都在同一个马厩里,您要不要随我去看看?”
沐迟点了点头。
那宫人带着二人走到一个宽敞的马厩旁,指着里面的隔间说道:“都在这里了。”
沐迟走近瞧了瞧,看到“卧风”正精神抖擞地吃着甘草,一扫那日的颓丧,心里便放了心。
他走上前,伸手摸了摸它的马鬃,说道:“我家公子一直惦记着,怕那几日累着了它。现在看来,你们照顾得很好呢。”
宫人恭敬地应道:“应该的,那是我等的本分。”
东方蓝赞许地看着“卧风”,夸了一句:“果然是匹良驹。”
沐迟回头看他:“将军若是有事就去忙吧。我只是替我家公子过来瞧瞧便走,一会儿自己能找到回去的路。”
东方蓝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卧风”,说道:“我的事情不急,改日再办也成。这马我看着就喜欢,它叫什么名字?”
“它叫‘卧风’。”
东方蓝伸手抚了一下“卧风”的马鬃,说道:“好名字,不知道……可否让末将试骑一下?”
沐迟一愣,他没想到东方蓝会提出这个要求。
“这……”
东方蓝看着他:“不行吗?没事,不行就算了。”
沐迟咬了下唇:“看来将军是真心喜欢它,那就试一下吧。”
“当真?多谢了!”
东方蓝喜出望外,当下命宫人将马牵出了马厩,两人也跟着走到马场边。
沐迟看着东方蓝娴熟的跨上“卧风”,甩了一鞭子,而后英姿飒爽地奔腾而去,他心里生出一丝丝羡慕。
这骑马打仗的人,与常人就是不同。东方蓝是天生的将才气质,与马相伴时,这种气质尤为突出。
过了一会儿,他策马而回,随着“吁”地一声,“卧风”扬着前蹄,骤然间在沐迟面前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