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摸尸体的记忆》赋河图

19、第二案：断翅

　　王子玉一路狂奔，直至跑出了这片荒芜的住宅区。

　　她跑到路边，看到了来往的车辆后，顿时松了一口气，瘫坐在了地上，捂着颤抖的腿，忍不住哭了起来。

　　“小妹妹，你没事吧？”

　　一道亲切的女声从她身后出现，原本紧绷的神经让她下意识地甩开了手臂，眼看就要打在那个女人的脸上。

　　“小心。”

　　女人把手挡在身前，没有躲避，抓住了王子玉的手，语气更温柔了几分。

　　“没事了，我叫余丽，是一名警察，请问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余丽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还从衣服口袋里拿出警徽给王子玉看了一眼。

　　刚被抓住手腕的王子玉刚想抵抗，却听到余丽的解释，这才抬头看清了她的面貌。

　　“警......警察？真的是警察吗？！”

　　王子玉反手抓住了余丽的手臂，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般，使得余丽踉跄着跌在了她跟前。

　　“对.......对不起，我只是，只是........呜.......。”

　　看着余丽吃痛的表情，王子玉下意识地松开了手，慌张地道歉后，再一次控制不住地哭了起来。

　　感受到王子玉不稳定的情绪起伏，余丽并没有着急询问，而是等着王子玉哭够了之后，细心地递上了纸巾。

　　“没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王子玉重新整理好情绪后，抹了一把眼泪，这才断断续续地说出了之前发生的事情。

　　听着王子玉的描述，余丽的表情也越来越严肃，她第一时间把事情和位置告诉了周围巡查的同伴，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扶起王子玉，指了指不远处的警车。

　　“子玉，你现在已经安全了，如果方便的话，能和我回一趟警局吗？”

　　平静下来的王子玉也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理智。

　　“嗯，好的，我给我朋友说一声。”

　　她拿出手机，为了不让朋友担心，她并没有告诉朋友事实，而是随便找了借口，搪塞了几句。

　　而接到余丽通知的另外几名警察也快速调整了巡查方向，开着警车，来到了刘兴民的家门口。

　　“C队已到达，请指示。”

　　“周围已排除危险，嫌疑人就在屋内，准备突击。”

　　接到命令的几人快速地调整位置，确认没有逃跑空隙后，队长拿着枪，对着身后点了点头，敏捷地窜进了敞开的大门。

　　原本已经做好搏斗准备的队长看到眼前的一幕，顿时吸了一口冷气。

　　“嫌疑人已死亡，现场有打斗的痕迹。”

　　“你们先保护现场，刑侦队的人在赶来的路上了。”

　　“收到。”

　　几分钟后，警车陆陆续续地来到了这处破旧的楼房下，原本寂静的园区在此刻变得异常热闹起来。

　　经过了一夜的搜查与取证，警察确定这里就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家。

　　“粒粒，这就是凶手的尸体，经过检查，发现他是自杀。”

　　陈粒粒看着凸起的白布，即使没有看到全貌，也从白布的棱角上分辨出这个凶手异常的干瘦。

　　“李伯伯，他真的是凶手？”

　　她的有些疑惑，这么干瘦的身子，怎么杀人又抛尸。

　　“嗯，没错，就是他，让你过来，就是想要知道他的杀人动机和目的。”

　　李耀华说着话，一边拍了拍陈粒粒的肩膀，语气也变得缓和。

　　“粒粒，你可以选择不看，我尊重你的选择，也不勉强你。”

　　虽然凶手已经死亡，但是他又不想这个案子变成一个谜团，只是叫来了陈粒粒之后，他又有些犯难。

　　陈粒粒知道李耀华的矛盾，她沉思了片刻，然后仰起头，对着李耀华笑了笑。

　　“没事的，李伯伯，如果我受不了了，会马上停下的。”

　　“嗯，这是你第一次查看凶手的记忆，如果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就马上停止。”

　　陈粒粒点了点头，闭上眼，一边深呼吸，一边也在心里给自己默默加油。

　　这是她第一触摸凶手的记忆，颤抖的手指在一点点靠近，直至感受到指尖上的僵硬与冰冷。

　　刘兴民的记忆就像撞击礁石的巨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强烈地冲击着她敏感的神经。

　　“啊！痛！”

　　原本已经做好准备的陈粒粒，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疼痛给吓了一跳，忍不住痛呼出声。

　　“粒粒！”

　　李耀华刚准备去摇醒陈粒粒，就听到陈粒粒已经开始断断续续阐述起来。

　　“他的父母是双职工，从小就是外公外婆带大的，但是小学后，就被父母接回了家。”

　　陈粒粒皱着眉，冷漠的家庭关系，使得他从小就性格孤僻。

　　“他和父母一起生活后，并没有得到想象中关爱，反而是越来越大的压力。”

　　似乎是父母太过冷漠，就连陈粒粒也忍不住有些颤抖，那些看待物品的眼神，仿佛他不是孩子，而是一块需要雕塑的石头。

　　“他在一个没有情感的家庭长大，每天就是读书学习，跟着父母安排的轨迹，入读名校，成为了医生。”

　　虽然成为了别人眼里的成功人士，但是他空虚的情感还是没有地方可以发泄。

　　“后来通过相亲结婚，生了一个女儿。”

　　陈粒粒顿了顿，太阳穴的痛感似乎好了些，描述也轻松了一些。

　　“他虽然不知道怎么爱自己的孩子，但是却把父母的施压教育，同样地复刻在了自己女儿身上。”

　　看到这里，陈粒粒似乎有点理解他为什么会变成极端的连环杀人凶手。

　　“但是他女儿并不能承受这样的压力，最后.........。”

　　似乎是再一次感受到了冲击，陈粒粒狠狠吐出一口气，有些疲惫地瘫坐在地。

　　一旁的李耀华正在做笔录，看到陈粒粒突然跌到，顿时紧张地上前扶起陈粒粒。

　　“粒粒，来，你到沙发上休息一下。”

　　陈粒粒在李耀华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有些艰难地睁开双眼，不自主地抓着李耀华的手。

　　“李伯伯，我还是第一次接触到这样冷冰冰的人。”

　　看着陈粒粒苍白的脸色，李耀华叹了口气，声音里都是担忧。

　　“粒粒，我们不看了，你先好好休息，我这边也采集了一些资料，知道了他的家庭原生环境。”

　　陈粒粒却摇了摇头，眼神坚定地看着白布下的手臂。

　　“我想要知道他为什么杀人，怎么能这么冷漠地对待那些花一样的生命。”

　　李耀华也知道陈粒粒的脾气，自己决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他也只好随着陈粒粒的话头，拐着弯地安慰。

　　“粒粒，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从他的家庭背景，我们也能从侧面了解到他杀人的诱因。”

　　陈粒粒沉默了片刻，眼睛扫到一旁略小的尸体上。

　　“这就是刘雯青吧。”

　　“嗯，是的，他的女儿，听受害人说，他在杀害她的时候，无意伤害到了自己的女儿。”

　　李耀华似乎也有些惋惜，顺着陈粒粒的目光看去，指着刘雯青旁边的尸体。

　　“这个受害人，目前还没查到信息，因为死亡超过72小时了，唉.......。”

　　说到这里，李耀华似乎反应过来什么，看着陈粒粒闪亮的眸子，也只好摇着头，有些为难地答应了陈粒粒的提议。

　　“好吧，你继续回忆吧，不过，一定以你自己的承受能力为主。”

　　看到终于松口的李耀华，陈粒粒点了点头，满脸的认真。

　　“嗯，我会注意的，我也休息得差不多了，可以继续了。”

　　“嗯，好。”

　　李耀华也没有再啰嗦，回到桌前，拿起笔，平心静气地等待陈粒粒的陈述。

　　再次感受到空间里冰凉的湿气，陈粒粒深深吐出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他的女儿受不了压力，带着对自由的向往，从楼上.....从楼上跳了下去。”

　　陈粒粒的喉咙微微滚动，感受到刘兴民的绝望，哽咽着说出了刘雯青的愿望。

　　“就像自由的鸟儿一样。”

　　从刘雯青跳下去的那一刻起，刘兴民就有点不太正常了，他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自己的教育，自己的生活，甚至于自己的情感。

　　“虽然刘雯青活了下来，却变成了植物人，原本和谐的家庭，瞬间支离破碎。”

　　没有任何感情的妻子，因为接收不了事实，选择了逃避，从此没了踪迹。

　　“然后，然后他开始带着报复性地杀人。”

　　陈粒粒的声音逐渐变得颤抖。

　　“一开始，他很轻易地就杀害了一个没人关注的流浪汉。”

　　刘兴民作为一个医生，他很清楚，怎样的伤势能令人看起来就像是意外一样。

　　“第一次杀人后，他既惊惧，又兴奋.......，后来，他开始带着目的，或者说，带着对女儿的愧疚，开始杀害年轻的女生，那些孤身一人，看起来有些边缘化的女生。”

　　说到这里，陈粒粒再次睁开了眼，忍不住恶心，捂着嘴干呕起来。

　　李耀华也连忙起身，拿过桌脚的垃圾桶放在了陈粒粒脚下。

　　看到垃圾桶的瞬间，陈粒粒再也控制不住，埋着头，有些狼狈地吐了出来。

　　凶手的记忆和受害者的记忆不同，他带着侵略和控制，面对受害者的恐惧，凶手还会在杀人的时候越来越兴奋，甚至是愉悦的享受。
　　凶手与常人有着强烈地反差，所以陈粒粒才会承受不住那种异样的情绪，带着本能的抵抗，终于是控制不住吐了出来。

　　“咳咳咳.......。”

　　似乎是吐得太狠，酸涩的喉咙就像着了火一样。

　　“李........李伯伯，水........咳咳咳。”

　　听到陈粒粒的呼唤，李耀华立马就把早就准备的温水递了过去，皱起的眉头也终于放松了下来。

　　“慢点喝，不要太急。”

　　李耀华轻轻拍着陈粒粒的背，眼里满是疼惜，他有些后悔让陈粒粒继续回忆凶手的记忆，从小到大。

　　他捧在手心长大的孩子，现在却义无反顾地投身于侦查里，他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错误的决定。

　　“粒粒，你要不要暂时休息一段时间？”

　　李耀华没有直接让陈粒粒停止查看，而是选择询问陈粒粒自己的态度。

　　陈粒粒也知道李耀华的担心，虽然身体会难受，但是她更不愿意事情就这么潦草的收场。

　　“不用，就快好了。”

　　她擦掉了眼角的泪，鼓动着干涩的喉咙，痛苦的表情也缓和了一些。

　　“很快就能看到那个女生是谁了。”

　　陈粒粒伸手指了指那具白布下的无名女尸。

　　“不着急，你先休息一下，我问问陆于桃回来没，让他陪着你，我才放心一些。”

　　因为需要有人做笔录，李耀华没办法时刻注意陈粒粒的状态，所以陆于桃的照顾，还是很有必要的。

　　“嗯，那我眯会儿。”

　　陈粒粒这次没有勉强，点着头应下，随后身体斜斜地一靠，就闭着眼假寐。

　　看着闭眼的陈粒粒，李耀华也没有打扰，动作轻缓地拿起手机发消息。

　　而陆于桃此时正在花店门口，正准备进去，就收到了李耀华的消息。

　　他看了消息，快速地回复后，又抬头看了看花店，犹豫了片刻后，就回到车上，往警局开去。

　　花店里的林思阙也注意到了陆于桃的查探，看着陆于桃开车走远后，她才收回了目光。

　　“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大意了？”

　　她的语气里带着些许嘲讽，手里却有条不紊地整理着柔软的花朵。

　　一颗两米高的散尾葵后缓缓出现一个身影，那张娃娃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啧，这小子就像狗一样，闻着味儿就来了。”

　　林思阙不以为意，转头看了看無欢喜，少有地点头赞同他的说法。

　　“嗯，物以类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