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姐是朵黑莲花》遥舟无据

31、31

　　雨天湿滑，山路泥泞，但寺中却一早便收到了消息，说是今日有贵人要来寺中上香祈福，是以今日广济寺并不接纳外来的香客。

　　轿辇中伸出一只手来，那手白皙光滑，一瞧便是养尊处优的贵人。

　　齐映蓉刚探出脑袋，守在一旁的侍女连忙嘱咐道：“夫人别出来，外头尽是雨丝，恐寒气侵身，受了风寒可就不好了。”

　　齐映蓉坐在轿辇中拧了拧眉头，这侍女是皇后娘娘派来的，平素什么都好便是管束多了些，这些日子不管她做什么，这侍女总能找到反驳的话，是以齐映蓉早就有所不满，但知道这人是皇后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才送来的，也就将什么不满全都按下了。

　　但今日是拜佛祈福，可是马虎不得的。

　　娘亲曾说，求神拜佛最主要的是心诚，父亲老来得女，实为不易，全是母亲诚心求送子娘娘才得来的。

　　当年娘亲怀子八个月时还坚持自己走上山，可见其心之诚。

　　齐映蓉对侍女道：“孔女使，不过是些细雨，何况宫中御医也说，有孕之人也不能总是坐着躺着不动弹的，今日咱们来求佛庇佑，自然得拿出十二分的诚意才是。”

　　这京城中信佛的人家着实不少，孔女使也知道齐映蓉所说皆是真，然而她身上背着皇后娘娘的嘱咐，知道娘娘对这孩子有多看重，自然丝毫不敢怠慢。

　　“这可使不得......”孔女使一如既往的要阻拦，可拗不过齐映蓉铁了心的不肯乘坐轿辇，也没得办法，只能随她去了，只是盯着更加紧了，几乎寸步不离，生怕齐映蓉在自己一个错眼后便生了什么不测。

　　好在一路顺遂，顺利到了主殿。

　　殿中似乎有人迹。

　　齐映蓉顺嘴问礼佛的师傅：“前头是何人？”

　　那师傅双手合十，道：“是贫僧的一个好友，颇俱慧根，是以不定期的会来与贫僧探讨佛理，不知夫人是想求什么？”

　　若是陆胤在这儿便能认出来齐映蓉面前的这个师傅便是那日断言自己没有子嗣福运的和尚了。

　　齐映蓉道：“我求子嗣。”

　　那和尚不错眼的看了看齐映蓉，而后又低头，齐映蓉晃了晃经筒，却是什么都没有摇出来。她心中有些不安——上回陆胤从寺中回来时便面色不好，皇后娘娘说人有懈怠，佛自然也会有不周到的时候。

　　先时倒没有觉得什么，只是此情此景，齐映蓉忽然觉得，陆胤上回定是得了什么不好的消息。

　　她遂有些怅然，手垂到底下，道：“难怪夫君今日不愿同我一道来。”

　　她身边的侍女江雪劝慰道：“夫人放宽心，并非那样，而是老爷有要事在身，这才不能陪伴夫人，况且求神拜佛本是妇人家的事，老爷便是来了也多什么，不来也少不了什么，夫人的福气仍是深厚得非比寻常的。”

　　江雪边说边拍了拍齐映蓉的手背。

　　然而这劝慰也并有劝慰到齐映蓉几分。

　　正在这时候，那和尚开口了，只念道：“阿弥陀佛。”便再没说什么了。

　　直到齐映蓉一行人走后，帘子后面突然走出来一个后生，便是陆煜了，他平素里便假扮作寻常公子，和这位慧能大师一同谈经论道。

　　慧能摇了摇头：“这位夫人......”

　　陆煜眉头一跳：“这位夫人如何了？”听闻广济寺今日封寺一日便是为了迎接一位贵客，但这位贵客却又不愿透露身份，陆煜起先并不知道广济寺封寺的消息，但却因为心中有所疑惑，想要找慧能大师解一解惑，是以才会在今日误打误撞来了这里。

　　方才远远瞧见齐映蓉，陆煜便将她认出来了。

　　他们毕竟是叔嫂关系，着实不应当出现在同一处地方，若是被有心人瞧见了，恐怕又要有什么编排，光是宫中这么多耳目瞧着，陆煜也不能将自己个儿给露在人眼皮子底下，是以早早的便藏了起来，直到齐映蓉和她的侍女们全离开了，他才露面。

　　慧能大师笑了笑：“你不是来问你自己的么？”

　　“这位夫人是我一认识的人的妻子，虽说我与那人关系不怎么样，但......确实还算有些情分。”陆煜道。

　　慧能大师摇了摇头，笑道：“既有些情分，却又关系不怎么样，这倒奇怪了。”

　　老和尚有时也促狭得很，全然没有世俗之人眼中的高僧之感，倒像是个爱开玩笑的老顽童。

　　陆煜道：“慧能师傅莫揶揄我了，且快告诉我她究竟如何了，或者是我那故人如何了？”

　　慧能正色道：“你这故人的运道着实很好，只是......他竟命中毫无子嗣缘。”

　　陆煜大惊。

　　陆胤的妻子齐映蓉身怀六甲这是阖宫皆知的事实，难道齐映蓉和陆胤胆敢欺上瞒下，编造谎言，假称自己有了子嗣么？

　　可这想来想去都不应当啊。

　　陆胤有什么理由弄虚作假呢？

　　还是说，齐映蓉肚子里的孩子其实并不是陆胤的？

　　见陆煜的眉头紧锁，脸上表情换来换去，慧能又笑道：“你可是将事情想得复杂了，我只是说没有子嗣缘，又不是说不能怀。”

　　那么......这意味着......意味着什么呢？

　　雨越下越大，齐映蓉带着侍女们往后山禅房中避雨去了，广济寺的素斋好吃，是以很多贵女夫人们来了此处，都是要尝一尝的，齐映蓉自然也不例外，连着数月在宫中都不得透一口气，简直将人憋闷坏了，齐映蓉恨不得在宫外多待几炷香的时间，好将在宫中缺的那口新鲜全都补回来。

　　山门口跑上来两个光头小和尚，拿着笤帚，口中还道：“这雨下得这么大，想来是不会有人上山了，那些把守山门的家丁还站在那儿么？”

　　另外一个小和尚头顶着簸箕，眼睛都被浇得睁不开了，嚷道：“肯定不会有人敢上来的，那些人凶神恶煞的。”

　　旁边的继续道：“那也不一定，后山有条小路，若是熟识的人大约能摸上来，莫冲撞了贵人。”

　　陆煜看向慧能，可是后者十分淡然道：“一切俱是天意。”

　　吃罢了斋饭便涌上来一股子困意，齐映蓉在禅房中打了个哈欠，遂对一旁伺候的道：“你们都下去吧，我想一个人歇歇。”

　　孔女使知道近日自己的言行颇不得皇子妃的喜欢，甚至是惹恼了她，可这毕竟是皇后娘娘的吩咐，她不敢不照做，可心头又盘算着，大皇子妃若是生下一个嫡长孙，那么大皇子殿下在陛下心中的位置可就全然不一样了，若是日后......

　　这大皇子妃可是前途无量啊......

　　自己也犯不着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平白惹得人不快，况且这是在寺庙中，这会子又下着暴雨，想来不会有人在山上的——原本就不该有人在山上的。

　　孔女使破天荒的没有反驳，和侍女一同出了房间。

　　齐映蓉一时心情颇佳，于是对孔女使她们道：“你们也别杵着，找个空隙去尝尝这寺中的斋饭吧，我母亲最是喜欢这儿的素斋了，既来了，便别辜负，出宫一趟不容易。”

　　孔女使还真有些被说动了，听闻广济寺的斋饭不仅好吃，还颇有佛性。

　　于是便谢了恩，出了禅房。

　　外头凄风苦雨的，里头却是熏着香，充耳不闻的，算是岁月静好。

　　齐映蓉侧躺在床榻上，她的肚子已然很大的，没两月便要临盆。

　　太医说，胎算是坐稳了，肚子里的孩子也很是强健，叫她平日没事的时候多在御花园中走动走动，可这几日孔女使看她看得紧，恨不得下地都不给她下。

　　“夫人，孔女使差我送来点心。”一觉醒来，天色已有些昏了，齐映蓉脑袋都睡得有些昏沉，没大听清外头人说的什么，只听着“孔女使”三字，于是便道：“进来吧”。

　　屋内没有点灯，是以昏暗得很，那侍女头垂得很低，将一碗酥酪奉在禅房的小木桌上，便交手站在原地。

　　齐映蓉揉了揉脑袋，心中念着，这侍女也是颇不懂人情世故，主子都这个样子了，也不晓得来扶一扶。

　　“这寺中何来的酥酪？”齐映蓉饶有趣味的问道。

　　那侍女道：“是孔女使一早带来的，怕夫人吃不惯寺中的东西。”

　　齐映蓉摇了摇头，这孔女使还是有其可爱的地方的，但是这寺中的素斋可是远近闻名的，自己怎么会吃不惯呢？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瞧着有点眼生？”也是奇得很，这侍女，半是眼生，又似乎在哪里瞧见过。

　　今日跟来的有些皇后的侍女，是以齐映蓉并非全都熟悉，只是这个侍女给她的感觉过于怪异了。

　　但她自小长在蜜罐里，根本不知何为算计，也根本没想到这看着奇怪的侍女还真的有问题。

　　齐映蓉就着碗饮下一汤匙酥酪。

　　那侍女攥着的手略微禁了一分，还将头稍稍抬起，似乎想看着齐映蓉将碗中的酥酪饮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