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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招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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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两个星期,三居门外的风铃再次响起。
这次来的是两只鬼。一黑一白,穿着除了颜色之外,完全一模一样。
“好久不见。”白沨把连帽披风的帽子放下来,朝言涣伸出一只手。
言涣笑着握住,视线越过白沨肩膀落在后面的黑久身上:“怎么一起来了?”
白沨和黑久都没说话。
言涣立刻就明白过来了,笑道:“白沨,你又惯着他了。”
每次只要白沨离开鬼城,黑久一定都会跟着,白沨也就睁一只眼闭只眼,偶尔说两句但也没真的不让他跟。
“他硬要跟着来,我也没办法。”一人二鬼先后进了屋子,白沨和黑久坐在长一点的沙发上,言涣给他们倒了酒。
黑久嘴刚挨着高脚杯,又停下来看着言涣,言涣了然,笑道:“喝吧,这次不收钱。”
奸商偶尔也是能大方一点的。
“说正事吧,能让你们亲自跑一趟的,是什么大事。”言涣坐在高脚凳上,单手支着头。
“有点棘手,”白沨扔过去一张纸,“这只鬼已经找了很久了,现在确定它目前的活动范围就在这座城市,老大亲自点名让你来。”
任务单上,简单地介绍了出逃恶鬼的基本情况,言涣看到最后,稍稍挑了下眉:“他倒是看得起我。”
恶鬼危险等级:五星。
和普通鬼的等级划分不一样,鬼被分为新鬼、半鬼、修三大类,但恶鬼是因为杀孽太多而衍生出来的,这类鬼虽然实力有别,但统称为恶鬼,等级以星级划分,五星封顶。
怨念不是太深的恶鬼可以轮回,但无法入人道;怨念太深的恶鬼被关在中心区北楼,由鬼城实力强悍的鬼轮流看守,白沨和黑久为总负责。
自从百年前鬼城破洞以来,逃往人间的恶鬼数量明显增加,猎者的职能也从协助鬼城的日常工作转变为驱除恶鬼。
恶鬼倾巢事件之后,言涣魂力大不如前,就算是对付三星恶鬼都有点吃力,更别说五星了。
言涣把任务单放在旁边的圆桌上:“我看他不是想让我抓鬼,是让我去喂鬼。”
黑久嗤笑:“哪知鬼敢吃你。”曾经凭一己之力驱除了上千只恶鬼的猎者,哪只鬼不敬他三分。
“阿久,”白沨警告地看了他一眼,“再乱说话,下次就别跟来了。”
黑久不屑地切了一声,但还是乖乖闭了嘴,他知道白沨会来真的。
言涣倒不在意黑久的话,反笑着说:“白沨,别这么凶,当心把人……嗯,把鬼吓跑了,以后都不黏你了。”
黑久轻轻哼了一声。
这个说法他很受用。
白沨道:“我倒盼着他不黏我。”
转过话题来,白沨问:“说正经的,你有把握没有?”
言涣非常自信地一笑:“没有。”
那神情还让人以为他要说“有”。
白沨想了想,说:“实在不行就别逞强,我跟老大商量换人来。”
“嗯,谢了。”言涣不会死磕没把握的事,他是死过一次的人,惜命得很。
言涣话音刚落,里面的门被推开,谪秚从后花园回来了。
三个人整齐地转头看过去。
黑久“腾”地一下站起来,手里面的酒杯摔了,酒撒了一地,白沨也跟着起身。
言涣视线下移到那滩酒渍上,皱了一下眉。
酒可以不收钱,酒杯不行,地毯也不行。
言涣朝黑久走过去,露出职业的礼貌性微笑:“这位先生,请赔偿。”
黑久看了看地上的狼藉,又看了看谪秚,惊讶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言涣拍了拍他肩膀:“藏了一只鬼而已,反应这么大做什么。”
“一只鬼?”黑久缓过神来,“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听黑久的语气,言涣大概猜到了一点:“你们认识。”
黑久没否认,白沨也没有。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白沨犹豫再三,还是觉得应该问点什么。
“不久。”谪秚显然不想多说。
几个人一阵沉默,言涣敲了敲桌子:“看样子是寒暄完了,不考虑坐下来谈谈么。”
谪秚转身,又去了后花园,不打算参与他们的谈论。
把地上收拾干净,几个人又重新坐下来,开始谈论谪秚。
“他没有通行证。”黑久说。
言涣:“我知道。”
黑久:“但是他能自由往来人间和鬼城,不在鬼城管辖范围之内。”
言涣:“嗯?”
这个言老板没想到。
通过黑久接下来的科普,言涣大概知道谪秚的生平了。
谪秚是上古将军,成为新鬼时是白沨和黑久把他带回鬼城的,谪秚身上背负了太多杀孽,连入轮回的资格都没有,但稀奇的是,他没有成为恶鬼。
怨魂多得要命,却没有失去神志成为恶鬼,千百年来只有这么一个例外。因为没有变成恶鬼,鬼城也不能下达命令驱除他,就没再管他。
这一没管,鬼城就后悔了。
谪秚的鬼气滋长非常迅速,没过多久实力就远远超过了修的等级,鬼城怕他有成为恶鬼的倾向,特地让白沨观察了他一段时间,但毫无异样。
所以此后,谪秚就成了唯一一只不受鬼城管辖的鬼。
“他没跟你说……”黑久还想问什么,但白沨打断他,“我们该走了。”
“等等,”言涣叫住起身的两只鬼,“赔了钱再走。”
黑久送他白眼:“只有冥币,你要么?”
“你说呢?”言涣似笑非笑地看他。
黑久又白了他一眼:“我没带。”
除了身上这套衣服,他还真一点值钱的东西都没带。
他看向白沨求助,白沨一脸铁面无私的样子:“算借的,记得还。”
小气!
黑久略微不爽,又不能反驳,只能闷闷地应了一句:“知道了。”
两鬼离开,言涣去后花园找了谪秚,谪秚闭着眼睛坐在树下,察觉到有人来了也没动。
他知道是言涣。
言涣把掉在他头上的叶子拿掉,背靠着树干,挨着他站着,一只手插在衣兜里,一只手捏着那片树叶:“你从鬼城出来之后去了哪?”
“战场。”谪秚没睁眼。
“后来呢?”
“后来……”谪秚慢慢睁开眼睛,却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但他不说言涣也猜得到,时间会磨灭很多东西,昔日的战场已经不复存在,曾经的将军被人遗忘,战士的尸骸也被掩埋。没有人再记得,那片土地上曾经血流成河。留下来的,只有谪秚一个,独自忍受了千年的孤寂。
在这人间,没有比这更痛苦的事情。
言老板那点同情心开始泛滥了,他偏头看着谪秚,突然觉得眼前这只鬼很需要被人安慰。
鬼使神差地,言老板伸出手,轻轻放在了谪秚的头顶。然后谪秚愣了,他自己也愣了。
有些时候手真的比脑子快,他其实还没想好要不要安慰这只鬼……
但是现在手都搭上去了,放也不是,收也不是。沉默了几秒,他还是有些笨拙地揉了揉谪秚的发顶。
谪秚稍微抬头看他,眼里是言涣看不懂的惊讶,还有……欣喜?
言涣尽量自然地收回手,表面上装着淡定:“安慰安慰你,不用太……”感谢我。
话还没说完,谪秚突然起身,瞬间来了个树咚。
言涣:“……”
这只鬼可能疯了。
“安慰不是这样的。”谪秚眼里有炽热。
言涣却好像听了什么笑话一样:“那你说,什么才算?”
“这个。”谪秚说完,低头,一沾即离。
冰凉的触感只是一瞬,言涣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他被一只鬼占便宜了?
活了这么久,什么没见过,被亲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事,但言老板总觉得有点吃亏。
“谁跟你说这个是安慰的。”
“一个人。”
“你说在人间有牵挂的人,是她?”
“是。”
言涣:“……”
这下言老板觉得他吃的亏不只是一点了。
言老板很少有冲动的时候,但听到谪秚承认之后,他破天荒地脑子一热,揪着谪秚衣领往下一扯。
吻回去!
都跟别人亲过了,还来招惹他,这鬼不是一般欠。他吻回去,就当扯平了。
然而,言老板可能有点过于乐观了,他刚想退开,后脑勺就被扣住了,腰上也环了一只手。
来真的?!
言老板深觉自己上了贼船,还是下不来的那种。
更诡异的是,他居然没反抗,莫名的熟悉感甚至让他觉得眷恋。
等到谪秚主动退开,言涣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四目相对,两个人眼里都带着一丝慌乱。
“你……”
“你问的,也是你招的。”某鬼淡淡道。
言涣:“……”
这完全一副推卸责任的口吻是怎么回事……
言涣绕过谪秚往前走了几步,理了理刚才发生的事,脑子里还有点混乱,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按谪秚的说法,确实是他先问的什么才算安慰,谪秚只是做了个演示,然后他不服又吻了回去,把某只高冷的鬼给招了,才有了后来的事。
敢情还是他给自己挖的坑?
那没反抗又怎么说?难道就因为这只鬼长得好看了点?
言老板脑子里突然四个大字冒上来。
色、令、智、昏。
言老板受到了良心的谴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