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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chapter6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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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后,言玉按部就班地进了H市的附一院,这个她学习轮转了五六年的地方。
再次踏进医院里时,她已没了当初的兴奋,现在的她真是大不如前了,毕竟她刚床上白大褂时,上面沾上一些污渍她都会认真地搓个半天,如今的她能做到视若无睹,脏了就再换。
虽然不至于怀念,但当初那个纯真的言玉显然已经走远了。
言玉的时间更多是用在了其他地方,查房、手术、教学、科研……反正只要工作了就有忙不完的事。
工作稳定下来后,她和喻墨京的情感也稳定了下来。
他们已经快三十了,但谁也没有家庭的想法,倒不是他们不爱彼此,只是他们在小时候,以及青少年时期就已经告别了正常的家庭模式。
言玉家里从小就没有爸爸,喻墨京起先有的,后来没了,他们对家庭这个结构并不是很信任,靠得住的只有对彼此的爱。
两人聊过这个话题后一拍即合,再也没为这件事情烦恼过。
言玉也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妈妈,妈妈并不是很理解,但她也不是闻所未闻,她知道现在有越来越多的孩子选择这样的生活方式。
而自从言玉长大后,她就觉得时间过得飞快,抛开她那些填满生活的乐趣不讲,她的生活可以被分割成几个部分,青少年时期,婚恋时期,再后来就是言玉的学生时代,而等到言玉快到而立之年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的人生加速进入到尾声。
人的一辈子真的很短,活着本就有无数的条条框框限制了,而在有限的规则内选择快乐的生活并没有什么不对。
得到妈妈的理解后,言玉很是开心,只要有家人的支持,任何世俗的流言就根本不值一提。
言玉觉得自己越来越喜欢喻墨京了,很久之前,她也曾有过类似的想法,那时她和陆初虹一起在厨房做饭,看着小锅咕嘟咕嘟地翻滚着冒着热气时,她真的在空气中闻到了幸福的味道,当时她真的很喜欢陆初虹。
而在花鸟市场看到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狗窝在草垛上睡觉的时候,和喻墨京一起逛街的言玉蹲了下去,满心欢喜地摸着小狗的脑袋,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你看它像不像我们之前养过的白白?”
身后的人一直没说话,言玉后知后觉地转头看去的时候,看到了喻墨京别扭得异常的笑容,他说:“言玉,你刚刚叫了谁的名字?”
言玉下意识捂住嘴巴,好好回想了一下,倔强道:“我叫的是喻墨京。”在这件事情上她好好暗示过自己,她可以确定她叫的就是他。
而此时喻墨京却冷冷地笑了一声:“可是我从来没和你一起养过狗,刚才你想起的人又是谁?”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言玉待在原地动弹不了,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在没有防备的时候下意识说出这话。
她真不是故意的……
喻墨京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开。
言玉心里一紧,脚步匆匆地跟了上去,伸手抓住他的手,固执地拉住他。
喻墨京虽然走得快,但他没甩开她,言玉努力跟上他的步伐,跟他并排走着。
喻墨京的声音又在此时响起:“你大概不知道,你睡觉偶尔会说梦话,每次都会把我吵醒。”
言玉还真没意识到这个问题,有时候下班太累睡太熟了就会这样,她摇了摇喻墨京的手臂,温柔地笑着道歉:“对不起,我以后一定注意,下午我们去吃你说的那家荷叶鸡怎么样?”
言玉试图用日常的对话化解两人的僵硬,喻墨京却低笑一声,目视前方,就这么平静地开口说:“你每次做梦都叫着陆初虹的名字,你真的不知道吗?”
说完这话后,喻墨京侧头看了言玉一眼,他的眼神像一汪动荡的湖水,言玉能看到他心里的惊涛骇浪,而这还是他长久忍耐的结果。
他第一次听到她说梦话时候会是什么心情呢?言玉完全不敢想象那个画面,她只要试图想象,她都会为喻墨京觉得委屈。
而她竟然做了不止一次,天呐……
在这时候喻墨京的步伐更加迅速,言玉差点追不上他。
这时候市场里的人流量已经大了起来,言玉紧握着他的手,跌跌撞撞地跟在他身后。
在和一个又一个行人摩肩接踵地擦肩而过的时候,言玉又悲哀地想起了遥远的陆初虹。
她真的很恨陆初虹,和他分手后,他的身影依旧穷追不舍地一次又一次打乱她的生活,他早已成了她的心魔。
意识到这一点后,言玉的脚步都开始发软,她已经快要跟不上喻墨京了。
不要……
就在她支撑不住想放手的时候,他终于停了下来,朝言玉露出个平和的笑容:“可是我还是想试试什么是爱。”
这个让言玉难以承受的话题到此为止,喻墨京再也没提起过,他依旧像没事人一样和言玉生活。
看着这样的他,言玉反而于心不安,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决问题,只好装聋作哑地和他僵持着。
她的心在为这件事情隐隐作痛的时候,这座城市的另一端,也有人经受着身体上的痛楚。
陆初虹总觉得自己的肚子偶尔会疼一下,但疼的时间不长,他也就没管。
那天吃了晚饭后,他的右上腹突然剧烈疼痛起来,以前体检的时候报告上说有胆囊结石,他并没有在意。
这时候疼得死去活来,他突然间把这事给想了起来。
陆初虹挣扎着起床,叫了辆车直奔医院,他住的地方离二院很近,理应是去二院才对,一想到会出现躺在手术台上等着同事来手术这一幕,他就觉得压力大。
陆初虹忍着剧痛和司机沟通:“不要送我去附二院,去附一院,拜托了……”
司机看他疼得满头大汗的样子,关切地问了一句:“一院比二院远,你确定你要去一院吗?”
陆初虹痛苦地点头:“嗯,就去一院。”
等捂着肚子下车走进医院时,陆初虹才想起言玉貌似就在这个医院,这……不过这里病区那么多,他就不信他偏偏会遇到她。
陆初虹咬着牙走进急诊,做了腹部超声后确认就是胆绞痛,征求他是否愿意手术的意见后,急诊的医生三下五除二地给他开了住院证,让他赶紧上楼住院。
陆初虹只能庆幸病区里还有床位,不然他今晚得在急诊留观室挨饿受冻地待一晚上。
他拿着住院证来到医生办公室,向坐在里面的医生说明情况,等着医生安排床位的时候,他往旁边的电脑上看了一眼,系统上显示的医师名字正好是言玉。
当时陆初虹就觉得两眼一黑,他撑着桌子稳住身形,喘了口气问面前的年轻医生:“请问我可以去其他病区住吗?”
年轻医生干活干了一半,听到这话抬头看了他一眼:“你到底想不想住院?”
陆初虹点点头,诚实地说:“想,但我不想住在这里。”
他这话才说完,身后就传来一个冷淡的声音:“这里怎么了,有你讨厌的人在吗?”
陆初虹回头,就看见言玉拧着眉看着自己,言语中多有不满。
他愣了一下,安静地打量着她,痛意好像远去了,只有眼前的人的面孔愈加清晰。
言玉看到他的眼神后,也不禁想起他们竟然有四五年没见面了,又是一个四五年。
可现在工作中呢,也不好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蹙着眉朝陆初虹道:“我看你疼得厉害,要是你不想住我们这,你就早点去其他病区,或者快去急诊输液。”
“那就住这。”
言玉把他手中的住院单接过去:“确定了?交了费可就不能反悔了。”
“确定了,就住这。”
言玉看了他一眼:“有没人陪你来,女朋友?家人?你在这坐着,让他们下去缴费。”
“没有,就我一个。”
言玉把写好的单子地给他:“那快去。”
陆初虹拿着单子走了,言玉怅然若失地回到座位上坐下,她真没想到他们会这么见面。
而陆初虹又怎么会出现在H市?
想到这她拿出手机把陆初虹的联系方式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要是他在医院里出什么事的话,没准他会打电话给她。
他到底是个病人,她需要为他考虑。
她思绪万千的时候,身后跟着她上班的研究生同学忍不住吐槽:“这人真怪,明明说来住院,拿着单子上来,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又不住这了,也不知有什么毛病。”
言玉作为那个可能冲击到陆初虹的人,眼下也不能明说,只好笑笑:“谁知道呢,不过小沈你想不想吃宵夜?想吃什么我给你点。”
陆初虹办完住院上来时,她们点的宵夜也快到了,言玉看了一眼,朝小沈同学说:“你先去吃东西,这个病人我去收。”
正好小沈不想和这个怪人打交道,她二话不说答应了下来,离开办公室去备餐间吃东西。
言玉当然做不出让陆初虹坐到电脑面前把自己病历写完这种事,她还是认真坐下来从病史到婚姻等事无巨细地问了一遍,查体也认真做了。
听到陆初虹既不抽烟也不喝酒也没结婚的时候,她的心里竟生出一股欣慰。
做完这些后,言玉又开口问:“有没有人来陪护你?”
“没有。”陆初虹来H市半年不到,还没那种会来医院照顾他的熟人。
“如果要手术的话手术那天必须有亲属来签字,到时候会详细和你们聊。”
陆初虹了解这套流程,他沉默地看了言玉一会,开口问言玉:“今晚你上夜班吗?”
“对啊,怎么了?”
“没什么,希望你今晚能睡个好觉。”
言玉不抱什么期望,却还是轻轻点头:“嗯,好。”
不过她觉得陆初虹的嘴很霉,他说完这话后她更是忙得不行,从睡下去之后一晚上起来了七八趟,几乎就没睡过。
陆初虹也睡不着,一开始他疼得不行,输液之后倒是好了很多,不过病房外一直乒铃乓啷的,他想睡也睡不着。
他举着吊瓶站在走廊里四处张望,言玉走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个像猫头鹰一样的人,她可没时间和他废话,经过他的时候低声问了一句:“你站在这里干嘛?”
“我看看你在做什么。”
言玉正陷入无法入睡的疲惫和焦虑当中,陆初虹又不能也不会帮忙,他在这里光看着有什么用。
“快回病床睡觉,待会护士看到你以为你是精神病。”
这话说得老不客气了,可惜陆初虹吵架的力气都没,他看着言玉走进隔壁病房,也只好提着吊瓶挪回病房。
言玉上完一天夜班回家的时候,喻墨京并不在,她心里很是纠结,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件事情告诉他。
她和陆初虹是彼此的前任,喻墨京和陆初虹又是兄弟,于情于理她都不该隐瞒,可她又不知道喻墨京会作何反应,也怕他会受到伤害。
言玉思考了好半天,傍晚见到喻墨京的时候,她还是把这事给说了出来,她要是不说的话更像是故意瞒着他,可本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喻墨京听完这话倒也没什么奇怪的表情,他似乎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言玉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却听见喻墨京问:“有人来照顾他吗?”
这话言玉更是不忍心回答,她顿了两秒,才轻声道:“现在还没有,等手术的时候可能家属会来。”
陆初虹未婚,除了喻墨京外没有其他兄弟姐妹,唯一的家属就是他妈妈。
可那也是喻墨京的妈妈,即使从未见过面,但心里的微妙肯定是免不了的。
言玉想到这些,忽然觉得食难下咽,好好的一顿饭都没心思吃。
喻墨京见状把她最爱吃的鱼肉夹到她碗里:“你肯定又在担心了,不管你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他都无所谓,这件事情注定会发生,你不要为了这事而内耗。”
言玉还真内耗了,在陆初虹面前她还装得像个没事人,其实她早已暗自咬牙了几次。
听了喻墨京的话后,言玉的心里轻松不少,她也不是什么无情无义的人,在陆初虹疼得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她还大方地给他点了两次外卖。
陆初虹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疼痛稍减轻后,他就时常来走廊里转悠,像只病孔雀一样若有若无地朝言玉开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