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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游乐园 ...

  •   咖啡见了底,味道却还在感觉与回忆里延续着。

      屋内装满煮好咖啡后的香气,音响里的歌顺着列表低声唱着,此时已见夕阳,一抹昏黄里,扯出的那份安逸正懒散地横斜在窗头。

      祝酒捧着那只印着佩斯里纹样的咖啡杯,和面前的小孩儿大眼瞪小眼。

      穿着牛仔背带裤的小姑娘,两弯不算浓密的眉毛下,眼睛其实并不大,但睫毛却又长又密。

      她的头发被整整齐齐地扎起,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头上未梳进去的碎发软软地蓬着,让祝酒想到奶奶家刚出生不久炸立着胎毛的小猫,幼态里混着浑然的天真。

      当然,如果忽视掉这小孩儿来到店里看见她就哭了一场的话。

      事情要回溯到许若生从城中区把小年接回来后,背着书包的小孩儿在费力地推开门的瞬间,祝酒看她吃力起身帮了她一把,两个人彼此互相看了一阵,小孩儿明显愣住了,紧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黑豆似的眼里迅速凝起了泪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抽噎的厉害,话倒是能说完全,边哭还边质问许若生,“哥哥你……你为什么交女朋友了,我还要嫁给你呢……你为什么欺骗我的感情哇!”

      祝酒被这话砸的有些懵,就听到她对男人的控诉接踵而至,“哇——你这个骗子,许若生你这个——渣男!”

      她忽然就懂了什么叫人在店中坐,锅从天上来。

      祝酒坐在吧台上,看着许若生随后推门而入,那张清隽温和的脸上,难得有了几分要分崩离析的破裂。

      “这是小年,花店老板娘的女儿。”许若生走过来,一条腿半跪着蹲下,抽出纸巾为小姑娘擦眼泪,还不忘向祝酒解释了来人是谁。

      但像是没有必要解释,又或者不重要的事情所以下意识会忽略,他没有解释她这个人是不是他的女朋友。

      接着,他含着显而易见的无可奈何,却又存了极大的耐心,“我什么时候答应说要跟你结婚了。”

      小年继续哭,“你朝我笑了,还收了我的向日葵,你现在又不认账了,果然妈妈说得对,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祝酒:哦豁。

      虽然但是,她觉得这小孩儿小小年纪就很有觉悟,换句话说就是她觉得这姑娘骂得挺对。

      听到小孩儿提起向日葵,许若生想起了那一天歇业时,他像往常一样准备处理一天的咖啡渣用量,却诡异地发现上面密密麻麻插满了向日葵。

      金黄色的花极其鲜艳地开放在一堆咖啡渣里,视觉上的冲击过分地诡异,许若生回忆起来,那震撼的画面仿佛历历在目。

      但他一点也不想回忆起来。

      祝酒清晰地看到他的眉头一跳,倒也没生气,只是眉间的那寸无奈顺着他的眉眼蔓延,被窗外的风吹开,范围越来越大。

      她憋笑着,存了几分逗人的心思,走过来蹲下来看着小姑娘,声音不自觉地放柔,“小年,我觉得你说得对。”

      “姐姐也觉得,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半跪在小姑娘另一旁的男人听了,为小孩儿擦泪的动作顿了顿,他缓慢地凑近她,像猫儿一样微弓起身子,看向她的眼睛。

      祝酒后窗的阳光似借了一双翅膀,镀了傍晚的金黄,衬地他瞳仁里的她也发着光,男人似笑非笑地声音传过来,开口的声音里带着湿气,裹挟着咖啡豆的气味包裹住她。

      “我不是好东西,嗯?”

      或许是他的动作太过视若无睹了小孩儿,小姑娘也不哭了,小脸上挂着泪,鼻子一吸一吸地,呆愣愣地看着他。

      没过一会儿,抽噎声变成了鄙夷的嫌弃。

      “咦,哥哥你这样看起来更像周迟那个渣男了。”

      “周迟是谁?”

      “……周迟你都不知道,你也太土了吧。”稚嫩的声音里嫌弃意味更浓,“我不告诉你,哼。”

      祝酒想了想,最近有部很火的狗血电视剧,里面脚踏三条船的男主角就叫这个名字,由于市面上太久没这么狗血的电视剧了,反响意外地热烈,男主角还靠着这部剧翻红了。

      她见宋宋追的热火朝天的,吃饭也得靠它下饭,所以印象挺深,憋着笑解释,“是部剧里的男主角。”

      “那男主脚踏三条船。”她还好心地补充道。

      “你也不能怪她,她这个年纪也就是个孩子,小孩子什么也不懂。”她又扮演起了熊孩子家长的角色,声音里的笑意愈发止不住。

      祝酒觉得,自己真的是太损了。

      听她调侃自己,许若生掀起了眼,山明水净的面容,他看向她的眼里有一片春湖,以瞳仁里的她为中心,漾起笑意,悄无声息地划开水面,泛着一圈又一圈小的涟漪。

      像看一个顽皮的孩子似的,他看向她。

      像幼年玩耍时,打水漂将石头片进水面。

      于是,“咚”地一声。

      随后,接二连三地,又是“咚”的一声。

      它们跑到远处,踩着一池的涟漪,穿行过水下的群鱼,背负着阳光和阴影,最后带着隐秘的心事,安稳地,平静地沉入水底。

      祝酒因调侃她扬起的笑停在了嘴角,甚至感觉到心脏也跟着那群石头微微颤抖着沉入水底,于是下意识忍不住移开眼,转移注意去安抚小姑娘。

      “小年不哭,姐姐带你去玩好不好?”

      “正好,明天我要带小年去西区的游乐园,多买了张票,一起去吧。”只属于他的声音里,忽然插入这个话题,小年也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眼睛里有显而易见的雀跃。

      她怎么忽然有点觉得……这俩人看起来像是在合伙起来算计她呢。

      虽然是这么想的,但她还是答应了下来。

      因而答应了邀请,第二天的工作就得安排好,她找了人把手头要紧的事情换完班,又陆陆续续提前做完手头后期要做的工作,时间又是过了十二点。

      匆忙洗漱干净后,她坐在窗台旁吹风,回想起白日的情景,有些怔然。

      不由地会想他是怎么想的,像是天生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里,很轻易地就能利用这些达到什么目的。

      祝酒隐隐约约觉得,许若生没有她想的那么一样。

      他像是曾经她去过的那些寺庙,巍峨的宫殿里,缥缈的烟雾当中藏着一种阴翳的美,一如白米饭盛在黑色的碗里,白的干净,又黑的彻底。

      可是她并不害怕,她反而为此着迷。

      祝酒已经很久没有去游乐园了。

      小的时候和家里人一起去玩,胆子小不敢坐刺激的项目,到了大了,旋转木马载着的公主梦也跟着破碎,这些相对温和的游乐措施就成了过去。

      再到后来,游乐园成了情侣们会去的地方,她从异地恋到单身,都变得那么孤单和不合时宜。

      游乐场里常年播放着欢快的旋律,她靠在出地铁口的墙边,玻璃大门外,倾泻了一地的金黄。

      是个天气很好的日子。

      她来的比约定的时间早了半个小时,却在等待了没过多久之后见到了同样提早到的人。

      他今天穿的很休闲,头发和她看到的那张生日时拍下的照片里一样温顺地垂下,刘海遮住了眉毛,只留了满目的悲慈温润。

      看着他把孩子从车上抱下来,又牵着小朋友走过来,祝酒忽然就想,如果这个人成为了谁的丈夫,谁的父亲,会不会也隐藏了那层时而露出的坏,成为彻底的,大雄宝殿上的那尊慈悲的菩萨。

      两个人四目相对,祝酒率先移开了目光,“走吧。”

      随之而来的是小朋友的欢呼声,带着孩童特有的雀跃。

      “耶!姐姐万岁,姐姐最好了!”

      许若生牵着她的手,帮她整理好翻起的衣领,“你怎么不说哥哥最好了,你昨天还一边吵着嫁给我一边说我不是个好东西呢。”

      脆生生的声音来自小孩儿,“我决定把你让给姐姐了!”

      那道清冽的声音中,带了显而易见的笑意,“我还没答应呢。”

      “我同意了!”

      “那理由呢?”那人耐心地,淙淙的温柔细水长流,问着孩子。

      “因为她长得好看!”

      祝酒错愕一瞬,被突如其来的,直白的夸奖砸了个措手不及,本来故作冷静的面容掉出几寸的笑意,她有些脸红,放缓了声音,带着点羞涩对小年说道,“谢谢。”

      礼拜日的游乐园人很多,来来往往地,一眼望去都是人。

      小年一到这儿,眼睛就变得亮晶晶的,七八岁的年纪做着童话的梦,遇到喜欢的事物精力也充沛,祝酒跟着她跑,心情也带动了起来。仿佛也回到了那个对什么都憧憬的年纪,在一圈圈的旋转里编织成一个旧时的梦。

      她似乎很喜欢旋转类的项目,于是许若生就陪着她不厌其烦地重复,祝酒到最后有些吃不消了,就在一旁趴着栏杆等他们,目光所及,是微笑的大人与孩子。

      那些重叠又分开的人声,在祝酒的注视里,不知怎么地就逐渐消失了。

      好像也是和往常一样重复又平凡的一天,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不同,可是眼前的这个人,像即将要到来的夏日独有的那份火烧云一样,以一种迅速又惊艳的方式,从她的目光所及,烧到了心口。

      他眉眼里宿着的微笑,他被风吹得扬起来的短发,如同一把火,把她的理智和故作矜持,通通烧了个干净。

      就只剩下痴痴地看着他,随着心脏的跳动,急促且热烈的呼吸。

      蓦然地,祝酒看见那个男人抬起了头,和她四目相对。

      一如最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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