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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信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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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信纸
常乐卿托着腮帮子,坐在案几前,百无聊赖地翻阅书卷。
说实话,他不希望张宣大夫前来。
张宣大夫很恐怖的,解毒招术都极其可怖。先是冷若冰霜的水池泡澡,然后是浑身乱扎的针灸。常乐卿经过几日的非人折磨,光荣成为史上第一只冰冻刺猬。
最近两日,张宣玩腻了冰冻刺猬治疗法,变换法子折腾——他开始探索刮痧。
他请护卫从沼泽挖来奇臭无比的泥巴,在常乐卿背后涂抹厚厚一层,随后利用过人的臂力猛搓。常乐卿历经几日刮痧,觉得自己活生生的薄了三尺。
这样下去毒未发,常乐卿就能活活被治死。
今日,病人常乐卿无奈地等待大夫,却迟迟不见张宣积极到来。张宣对诊治很积极的,怎么会反常的不出现?
常乐卿一问之下,方才知晓,容王爷决定对张宣动刑。
常乐卿立即谎称身体不适,派出贴身的护卫,求容王放张宣来当大夫。
容王与自己交情不浅,应该不会反对。
常乐卿窝在房内,一边等待张宣大夫,一边翻看杂书。
吱——呀——
门缓慢打开,是张宣来了吧。
常乐卿合上书卷,懒洋洋地收好,才抬头瞅恐怖大夫。
来的不是张宣,亦不是他派去的亲信,而是一位面生的护卫。平日里,他和常乐卿没有任何交集,今天怎么有空跑来了?
嗯?该不是张宣出事了吧?
常乐卿皱起眉头,不太客气地问道:“你来做什么?”
“那个……”来人吞吞吐吐。
“有事快说。”
护卫警惕地四下打量,眼珠子滴溜溜打转,做贼似的掏出一支箭。
常乐卿没多少耐心,追问道:“究竟干吗,想行刺么?”
护卫苦笑道:“属下哪敢啊。是这样的,今天属下当值,捡到一支箭。”
“给兵器部就行。”
“箭头还有封信。”
“哦?什么信?”常乐卿好奇了。
护卫再次扫视四周,小心翼翼地掏出信纸,递给常乐卿。
常乐卿单手抖开信纸,纳闷道:“写给容王的,你给我做什么?”
“和将军中毒有关。”
“莫非有解药?”常乐卿的眸子闪了闪,不能施展内力,实在是不好过。
那人缓慢地点头。
好,常乐卿开怀了。反正信纸敞开的,不看白不看。
常乐卿扫了几眼,期待化为不屑,弹了弹信纸,道:“写信的人有病么,说一些无聊的话。”
护卫没料到他的反应,怔了半晌,轻声提醒道:“他说有解药。”
“他说有就一定有么?他还说自己在大帅兵营,要容王亲自赶赴兵营见他?吃饱了撑的么,以为容王和他一样有空?”常乐卿要抽人了。
“可是将军,你的毒不能没解药。”
“为了区区的解药,让容王独自跑陈大帅的兵营,要是回不来呢?圣上怪罪起来,谁承担责任?你么?”
护卫怕的也是这点,万一容王爷回不来,事情就闹得太大了。怎么偏偏自己当值收到信,护卫不禁苦恼道:“将军你定夺吧。没解药的话,您的武功就废了。”
“你咒我?”常乐卿瞥护卫一眼,不爽道,“你看我像那么霉的人?”
“将军是有福之人,只是这信,那啥。”护卫忐忑地说,表情很矛盾无奈。
他当值收到密函,不交给王爷过目是欺君犯上,给王爷又生怕中计。若害得容王有三长两短,他就惨烈了。圣上找他撒气,几条命都不够赔的。
他犹豫再三,决定先交给常乐卿,由将军转交,王爷出事将军扛,与他无关。
常乐卿懂得他的心思,也理解他的担忧,点了点头,表示愿意全权负责。
“将军,我先退下了。”护卫忙着开溜,烫手的信丢出去就好。
常乐卿挥挥手,示意他离去,忽而又道:“等等。”
那人停住脚步,苦着脸沮丧。
“这封信,有几个人看到过?”
“就给将军你看过。”
常乐卿满意地笑了:“很好,不要告诉任何人,就当没有见过,明白了么?如果传出去,你明白的。”常乐卿嘿嘿干笑两声,一副奸邪的俊美反派样,吓死人不偿命。
“属下明白,先告退了。”护卫逃也似的跑了。
常乐卿看都没有看远去的护卫,兀自仰躺在木床上,单手举着信,喃喃自语道:“江尚语,原来毒是你下的。要容王前去大帅的兵营,你害容王的心不减呀。”
他要如何是好?
恳请容王前往取药么?不行,容王何等身份,怎能为这等事涉险。
不管这封信么?常乐卿不愿意,武功尽失,没脸见爹娘的。
带兵进攻大帅营地,或派人潜入其中?那会害许多无辜之人。
常乐卿身子向后靠,双手托在脑后,对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发呆思索。
哒、哒、哒。
门外传来脚步声。
常乐卿猜测,这次总该是张宣了吧。
他小心翼翼地收好信,轻轻压平,藏在袖口内,才揉了揉太阳穴,翻身坐起,专心等候来人。
他中毒以后,身体差了太多,稍微思考多一会,就头疼脑胀的。哎。
咔——
门重重打开。
“将军,您脸色好难看,是不是很难受?”派去的护卫,担心地上前摇晃他。
常乐卿不着痕迹地推开他,纳闷道:“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张宣呢?”
“容王殿下没有答应,县令仍在大牢。”护卫垂着眼帘说话。
常乐卿猛地跳起来,愕然道:“容王没应?”
“是的,殿下说,将军您亲自……”护卫垂着脑袋说话,偷偷抬头瞧一眼,屋内已没了常将军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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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张宣吓得惨叫,喊道:“我说,我说。”
“哥,你开窍了。”张想容眼角含泪,咧嘴笑。
容王对护卫道:“停手,别伤着他,让他说呐。”护卫以王爷马首是瞻,立马放下铁烙。
张宣却因恐惧过度,没出息的骨寒毛竖,停不了的惨叫。
行刑者听得毛骨悚然,莫名其妙道:“他叫什么?我还没有碰到他。”
张宣止住了叫喊,侧头瞧发红的肩膀,委屈道:“是碰到了的,好痛。”
“那是热气灼到了,铁烙真没碰到。”
容王优雅地坐下,道:“不用争了。他是吓到了,给他时间复原吧。”护卫听命闭嘴,退到一旁。
张宣趁机大口喘气,情绪缓了过来,却仍旧没有开口。
容王笑微微,道:“可以说了么?”
张宣尴尬的脸红,恨不能遁地而逃的样子,轻声道:“我说了啊,我真的不知道。”
“哥,你这是调戏王爷。”张想容确实吓惨了,喊的话超绝,嘴巴还张开老大,足以吞掉一只鸡蛋了。
护卫各个面色铁青,齐刷刷望向张宣兄妹,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好像在看怪物。这俩人不要命了,胆敢戏弄容王。
容王不怒反笑,赞道:“实话说,我蛮喜欢县令你的。你害怕却能顶住,比起莽夫更有趣。”
张宣无奈地摇头,喜欢归喜欢,肯定还有后半句。
果然,容王接一句“可惜,你倔过头了。”说话时,他笑靥如花,露出皓白的牙齿,看在张宣眼里像在咬人。
张宣止不住打颤,心底好似有一把小锤子,对心脏轰隆隆的撞击,惊破了五脏六腑。自己不肯松口,免不了皮肉之苦。
“别想不开,开口吧。”容王劝他。
这不是想开不想开,而是他无法说服自己的心,去信口雌黄、嫁祸栽赃。
容王爷若有所思道:“你很喜欢妹妹吧,她是你唯一的亲人,是么?”
他话中有话,是想对妹妹动刑的意思。张宣为妹妹不遭牵连,几乎想咬舌自尽了。
他不想死,抱了一线希望,可怜巴巴地凝视容王。
容王叹气,道:“你就算熬过了铁烙,还有其他手段,何必固执呢?”
王爷别再逼我了,你若真对妹妹动手,我就不得不以死明智,保全妹妹了。
张宣慌的牙齿要打颤,强行咬紧牙关,不许自己丢读书人的脸。
古代义士能视死如归,他张宣读不少圣贤书,也该学古人的大义凛然才对,可为何恐惧从脚底升起,扩散至全身,挡都挡不住。
张宣暗骂自己没出息,双腿怎么都在轻微发抖。
——“我要见殿下。”牢狱外,有人大声说话。
张宣正在心底哭爹喊娘,陡然听到吵闹声,紧张的心弦一松,得到喘息的时间。
——“快去通报,我要见殿下。”那人继续道。
谁那么放肆,大老远的就大呼小叫,惊扰容王大人。
除了常乐卿,还有谁能如此大胆?
“容王殿下,微臣有事求见。” 常乐卿直接推搡牢门,目中无人的进入了审问室。
他长长的青丝略显撒乱,发丝蜿蜒流淌在苍白的肌肤。因毒未解,所以苍白。
张宣心猛地疼痛了,抬眼对上常乐卿的视线。常乐卿注意到他,偷偷的和煦一笑,很叫人宽心。
“你来了?”容王的眉头蹙起,盯着常乐卿,目光冷冽如冰霜。
王爷生气了。
张宣一时之间,忘了自己的糟糕处境,倒改成担心常乐卿了。他这样忤逆容王,在王爷审犯人时喧哗,会不会给他本人招惹麻烦?
常乐卿脸色苍白,唇色黯淡,单膝跪地,谦卑道:“微臣身体不适,恳请容王开恩,暂时放了县令,给微臣当大夫。”
张宣仰头,眼中闪烁感激。常乐卿真是来助我的?他太好了。
他与我相识不久,在我面临灾祸时,却成了我唯一能倚靠的人。
张宣心头一软,坚硬的地方逐渐融化。他虽然为人纯善,却很少思念牵挂他人。除了亲人,其余人在他心中都差不多。
此次牢狱中的一吓一喜,使常乐卿变得不同,在张宣心底占了一席之地。
常乐卿跪地,重复道:“殿下。”
“别管我了吧。”张宣怕常乐卿受难,憋不住插嘴。
常乐卿侧头冲他摇摇头,眸光坚硬如钻,晶莹明亮,说不出的自信坚毅。张宣受了感染,对说服容王有了信心。
容王单侧唇角上翘,道:“乐卿啊,说来说去,不就是要放了他?”
常乐卿毕恭毕敬,道:“微臣并非此意,只是微臣需要他。”
容王双唇紧闭,柔媚的脸上写着固执。他是权倾天下的皇亲,是雷厉风行的战神,即使重视亲近常乐卿,亦不表示会轻易妥协。
容王杨云舒多年磨难,历经戎马生涯、权谋斗争,心早已磨的无比坚硬,理智总能盖过情感。
常乐卿晓得不可能动之以情,必须拿出筹码,恭敬道:“微臣有些话,需对殿下细细道来,此处不方便,可否借一步说话?”
“好,我且听听。” 容王应了,又吩咐护卫看好张宣。
张宣的视线不曾离开常乐卿,流露出满满的谢意,虽然未必能逃脱酷刑,感动仍在他心底弥漫,一直荡漾到心口,软软甜甜的。
常乐卿与他目光相接,走了过来,替他披上衣衫,淡淡道:“穿上,露出那么白的皮肤,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骗谁同情呢?”
楚楚可怜?他在说我么?张宣对这形容很汗颜,但不好意思反驳常乐卿。
毕竟是他帮了自己。
这人看似冷漠,却总在关心我。除了爷爷,他是第一个关怀我的人。张宣又欢喜又担忧,欢喜能遇到他,担忧容王那边,他无法安然交代。
千万不要我脱罪不成,反而害常乐卿遭殃。张宣在心底默念阿弥陀佛。
狱外,县官衙门的后院,空旷广袤,四下无人。
容王与常乐卿,面对面而立。
“说吧,为何要放人,最好给我个不错的理由。”容王直直逼视常乐卿。
只有容王一人时,常乐卿不再客套,直率道:“你难为他,是为对付陈大帅。我有法子,绊倒陈大帅,根本不需对他严刑逼供。”
“哦?”
常乐卿从袖口掏出一张薄信纸,递给容王,安静等待容王的答复。他其实没多少底气,一封不知真伪的信,能说服容王放弃动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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寸寸的废话:今日一朋友与我说,写文很孤独。是呀,尤其是我这种透明作者,不过写的过程很快乐,所以还在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