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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夜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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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夜访
平安县是一座小小的边城,很穷。
最近县内有大事——容王爷即将抵达平安县,带圣旨给驻守边疆的大帅。
大帅收到风声,没有多大动静。平安县一群不相干的百姓,倒是乐翻天了。
战神容王爷很得皇帝宠信,是县民平日里想都不敢想的贵人,竟要抵达破边城了。
边城人民奔走相告——
“容王来了,自家有漂亮闺女的,定要想办法让王爷瞅见。”
“若是被容王看上,别说是当个侍妾,就算当烧火棍的丫鬟,也比在这儿强。”
少年儿郎一个个卯足了劲,狠命念诗习武,预备在容王爷面前展现文采或武艺,兴许能够平步青云。
县民又兴奋又紧张,掰手指头计算容王驾临的日子。县民平常见知府之流都当大事的,此番来的是皇帝的亲弟弟,他们哪能不激动呢?
平安县的县令名唤张宣,他妹子张想容是最期盼王爷的人。
她一次次跑来对县令张宣道:“哥。你是官儿,接待王爷的,记得多帮忙,让我攀上王爷。”
“唔。”张宣嗯嗯哈哈,压根没往心里去。
妹妹兴奋道:“若我跟了王爷,你这做兄长的,也是大有光彩。”
张宣漫不经心地应了。
妹妹拉住他的袖口,反反复复叮嘱。
“嗯,嗯。”张宣随口答应,对妹妹的攀龙附凤不抱任何幻想:讨好王爷很简单么?接待皇亲,做的好是应该,做坏了是罪过。
唯一庆幸的是,此次机会难得,可以向容王告发一个人——驻守平安县的,陈大帅。
陈大帅手握重兵,作恶多端,实为平安县祸害。
他手下一群将领兵士骚扰民众,小规模强取豪夺,弄得民生窘迫。北方边城平安县几年不受外敌滋扰,却挣扎在边疆重臣的铁蹄之下。
张宣忍无可忍,上奏澄明:“陈大帅驻守边城,践踏县城,迫害百姓。”奏折石沉大海,最终落入陈大帅的手中。
多亏了张宣是渺小的蚍蜉,撼动不了大树。陈大帅才放他一马,任他在眼皮底下晃悠,省的搞走他,换来个厉害角色当县令。
陈大帅没有谋害张宣,到底是不快活的,小小的报复不间断。张宣受难多年,好容易盼到机会见王爷,自然要抓紧。
他一不做二不休,预备直面容王,上呈大帅的罪状。
妹妹摇晃他,道:“想什么心事呢,没听进去吧?哥啊,怎么你就想着当好官,也不替妹妹着想?”
“啊?”张宣呆住。
他想当好官么?
当然不,他当县令是为了搜刮民脂,发发小财,成为幸福的小贪官。
可惜贪也要有贪的资本。平安县穷,还有陈大帅不辞辛劳多年抢夺,叫他如何能雪上加霜玩贪污?万一逼得县民揭竿起义,他要掉脑袋的。
简而言之,他不是不想贪,是没有资本贪。
为什么人人都误会他,非说他是好官呢?害得他每每听到好官两字,简直要“哇”的吐血。
算了,悲惨人生不提也罢,容王的驾临是正事。
容王是绊倒大帅的契机,若是此次上告成功,自己就能当幸福的小贪官了。
张宣见到幸福的曙光,又明白状告的风险,半喜半忧中,备齐了食物住宿与娱乐。
光阴荏苒,眨眼便是王爷来临的前夜。
张宣预备早早就寝,舒舒服服养足精神,明日先给王爷留个好印象。
哗——
低闷的轻响打断了张宣的睡意,他抬眼望向声音的源头,竟见一人轻飘飘破窗而入,窗户破了好大一个黑漆漆的窟窿,能看到窗外的一轮弯月挂中天。
张宣欲哭无泪,好惨的,又得花钱修理窗户。
他是俸禄微薄的小县令,没有贪污到一分一厘,反而倒贴了不少家底,穷困到不得不心疼银两了。
“你是县令么?”悦耳动听的男声飘入耳。
张宣闻此言,才放弃关注破烂的窗户,专心打量擅入者。
来者穿了贴身的夜行衣,容貌清俊,脸色白的近乎透明,手持泛着银色光泽的长剑,施施然走向张宣,姿态说不出的清雅,正如今晚那一轮隐隐约约的明月。
一般人见到这般雅致人物该讶然万分的,张宣却只头疼地想——这人是破窗而入的,是破财的罪魁祸首,甚至可能是杀人犯。
张宣眼见那柄杀人的剑,缓慢地接近自己,不由猜测此人来意。
莫非此人是刺客?
可是刺杀不起眼的县令,不是很浪费人力财力么?
莫非此人是侠盗?
可是张宣真没有钱,他能从这儿盗走什么玩意?
真头疼,要是他耽误的久了,我即使不丢掉性命,也没有安稳觉睡了。明日容王到访,我奄奄一息打哈欠的话,和丧命一样的不好玩啊。
“你是县令么?”那人重复问话,嗓音柔和的能滴出水来。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真像爷爷经常赞美的英雄大侠。
张宣明白避无可避,随手披了外套,起身问道:“请问有何贵干?”
“果然有几分风骨。”来人自说自话的评点,道,“看来你是县令了。”
张宣没看出自己有哪门子风骨,用事实反驳他的评价,傻乎乎问道,“你是劫财还是劫色?”千万别是来杀人的。
噗——
来人忍俊不禁,嘴角牵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本就柔和的面容越发温煦如春风。
“说劫财,这里有值钱的物事么?”来人扫视四周,又道,“若是劫色,恩,你倒是蛮高蛮英俊的。”
趁来人废话的当会,张宣的目光四下乱瞟,寻找逃离“魔掌”的机会。
那人缓缓地摇头,道:“不过我对男人没兴趣。”
他此言一出,张宣条件反射蹙眉叹息。美男子不劫财不劫色,夜黑风高,提了把明晃晃的宝剑闯来卧室,是杀人的吧。
夜寒风凉,冰冷的宝剑划破喉咙,鲜红的血液流淌不止,一定很疼很惨烈。
张宣打了个哆嗦。
来人纳闷道:“我说不劫色,你怎么很失望似的?”
张宣也觉得自己的表现很反常,可他真的不愿丧命。他很年轻,没有赚够钱,没有替县城做过贡献,也没有为妹妹找到好归宿。他还指望自己在县官的岗位上,发光发热一辈子呐。
来人叹了一口气,道:“听不少县民说,你医术很不错,是不是真的?”
“是不错。”张宣没有撒谎。
他爷爷是乱世神医,起死回生了许多垂危之人,留下一册医书和一笔钱。张宣花光银两捐了个官,医书则留在身边时常翻阅,算是稍懂些医术,在县城偶尔治病疗伤赚点零花钱。
“那好,我需要你的医术。”
“你不像病人,需要大夫的另有其人么?”张宣了然他是求医的,心情大为放松,遥望来人身后,等待病人大驾光临。
来人看出张宣的意图,笑道:“不用看了,病人就是我。”
张宣无语。
面前的俊美男子双眸光彩流转,步伐稳定姿态优雅,别说是重病了,连小病小痛都没有吧。
“其实我也不愿拜托你的,只是你们县并无像样的大夫。县民说你就算好大夫了。”来人眉头轻蹙,好像求助张宣是一件很无奈的事,应该由更伟大的大夫为他治疗才对。
张宣对他的轻视不在意,问道:“你哪儿病了?”他怀疑来人是生了鸡眼或痔疮,否则哪能风姿卓越的。
来人微微一笑,也不说话,堂而皇之地宽衣解带了。
这架势让张宣一阵头晕。擅入者长的漂亮,但绝对是变态暴力加色情狂。
幸好张宣是情绪不易外露的人,才得以撑住没有晕倒,睁着眼睛欣赏来人脱衣。
来人缓慢地解开衣衫,露出大片裸露的胸膛。他的身子和脸一样白如雪,白的几乎刺眼,不像是闯荡江湖的奔波人,倒像娇生惯养的富家男子。
这好好的美男子,胸口密布了黑红的血渍,狰狞的伤疤向外翻起,平添了几分恐怖,同时更衬得别处皮肤白净了。
黑红的血渍,翻起的肌肉,偏偏还在胸口。
张宣几乎能闻到血腥味,难过地直摇头。这人分明是身受重伤,性命都难保了。他先前居然能毫不显露,强的不像人类。
可惜,无论他多强、多不像人类,毕竟是凡人一枚。他伤到心脉了,得不到及时医治,也活不久的。
“你最好去找名医,我没本事看重伤的。”如此重的伤该当场喷血而亡的,他能活着已是奇迹,眼下是油尽灯枯,靠毅力与内力强撑罢了。张宣自问医术不精,没有活死人生白骨的技艺,不能独揽难度过高的活。
来人浅笑道:“我封了自己几处大穴,暂时不至流血过多,可没有体力出城了。”
“我给你补气血的药草,你带着撑出城吧。”我也好躺下睡觉,明早神采奕奕见容王。
来人摇头,道:“我自己清楚,没体力出去了。你救我吧,否则我就死了。”
呃,如果我不救他,他就得死了。
张宣凝视来人的胸口,若不赶紧医治,怕是熬不过今晚的。这小小的边城,哪来的名医?自己的半瓶子水医术,已是最好的。
来人不打扰张宣的思索,安静地回望张宣,眼神中隐约透出恳求。
我如果睡眠不足,在容王爷面前必定纰漏百出,别说弹劾陈大帅不成,都有可能革职查办。
可我不救此人,他就会……丧命。
张宣又是摇头又是点头,咬咬牙,下定决心道:“等着,我去拿东西救你。”
“呼。”来人松了一口气,道,“谢谢了。”
张宣嗒嗒跑到脏兮兮的书柜前,寻找爷爷留下的医书。他放任那人离去必然是死,唯有死马当活马医,尝试了再说。
即使那人死在房内,带来很多的麻烦,张宣也做不到见死不救。
哎,最终仍是选择救他,今晚别指望睡了,明日昏昏欲睡的,如何取悦容王呢?
张宣叹气,一边找医书,一边默默祈祷:“阿弥陀佛,容王殿下,您大人有大量,我今夜救人行善,估计是没法睡觉的。明日若有怠慢之处,您别和我计较。”
张宣捧着爷爷遗留的厚重书卷,翻到心肺重伤那段,回到来人面前。
来人顿时僵住了,第一次有了脸色变化,指着书册,惊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看书救你。”张宣回答的理所当然,好像天下医生都是现学现卖的。
“你不懂如何医治?”
“你伤的太重,我没有遇见过。”张宣翻阅书卷,道,“不过我有书,放心吧。”
他做出手到病除的样子,脸上的笑容非常镇定。他目睹爷爷救人多年,深知大夫的言行对病人的巨大影响。医者若表现出难为的神色,是把重症病人往死路推。
再慌张再无奈,也必须表现的自信满满才好。
来人脸色已是煞白,闭了闭眼睛,道:“你有几成把握?”
“十成。”张宣装的信心满满,研究治疗方案的同时,分散病人的注意力,道,“你为何从窗户进来?我这儿有门的。”
“有门栓,而且附近有人,当然窗户方便。”来人道,“不要套我的话,专心治疗吧。”
张宣见他不需人陪聊,就定了心,一门心思研究医书。
医书不是一时半会能看明白的,需投入巨大的精力学习,耗费巨大的心血研习,才能真正对病人使用。
张宣没有太多时间,来人的情况不容拖延。他只好耗费所有心神,全神贯注,仔细又尽量迅速地钻研。
太有难度了。
不多时,他的额头已渗出细密的汗珠,更像有病的人了。
“你很热么?”来人顿了顿,确认似的问,“还是你毫无把握?”
张宣所有心力皆在医书之上,没有听见他的话,安静翻阅许久,才取来工具,小心翼翼地揭开来人的黑色夜行衣,替他清理伤口。
张宣脸上的汗水已是密密麻麻,随手用袖口抹去汗水,继续为他疗伤。
浓郁的药味,夹杂腥臭的鲜血气息,弥漫在古旧的屋子内。
两人始终保持着沉默,气氛因张宣的动作而凝重。他每一回微小举动,都决定着闯入者的生死。张宣不是名医,平生第一遭掌控别人的生死大权,手指紧张地发抖,碰触伤口时不小心一用力,硬生生弄裂了肌肉。
肌肉带出了几丝鲜红的血,张宣慌忙给他涂抹止血药物。
“啊!”那人被扯的生疼,眼前一阵阵发黑,险些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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寸寸的废话:偶吃饱了撑的,不写东西不舒服,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