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妻难求》湘也

7、第 7 章

　　抵达端王府的第一件事，是去见秀云姑姑。

　　秀云姑姑是端王府后院的管事。

　　端王尚未成亲，后院内亦无妾室，所以后院的大小事务，都由这位秀云姑姑打理。

　　秀云姑姑大概四十出头，模样长得很普通，但气势却很足，有即便是扔到人群里，也能一眼认出来的那种鹤立鸡群的风范。

　　跟刘安一样，秀云姑姑也是端王从宫中带出来的，听说在端王还在宫中时，这位公公跟姑姑就伺候在旁了，端王到边疆封地时，便将他们带上了。

　　可以说，刘安跟秀云是端王府中沈易钧的左臂右膀。

　　主子一向不喜出外携带奴婢，秀云姑姑听说端王带了新买的奴婢回来，本还疑惑，等见过四位娘子的模样，特别是目光停留在唤余绡的娘子身上后，跟刘安对视时便颇有点心照不宣了。

　　刘安亦没有多说什么，笑笑便退下了，把事情交给秀云姑姑全权处理。

　　不过是给府上添多了四个下人，秀云姑姑亦没多言语，逐一审视着她们，而后分别问了每个人的来历以及名字。

　　怜怜是最后一位被秀云姑姑审问的，当她问及自己的名字时，怜怜顿了顿，才垂下眼帘：“回姑姑，奴婢叫余绡，长宁镇人，家中六口人，我爹是一名私塾夫子。”

　　“这么说，余绡你是识字了？”秀云姑姑显得有点意外。

　　“回姑姑，侥幸识得几个字。”

　　秀云姑姑在怜怜一侧，看了又一会儿，这才叫来了一名田嬷嬷，令她先安置好这四人，明日开始训导他们端王府的规矩，等学好后再分配到府中各处。

　　“你们几位新来的丫头也别慌，咱端王府事儿不多，慢慢学，只要学得好，姑姑断不会为难你们。”

　　田嬷嬷笑着跟她们说着，领她们到了下人住的别院后，每人先发了两套新衣，让她们先净浴沐身，洗涤尘垢。

　　沐浴是在一个大的水池子里共用温水的，怜怜看着先后迈进池子里的其他三人。

　　她从来没有跟人合用过沐浴的水，都是奴婢们伺候着单独洗浴的！

　　看眼前这情形，她甚是不惯！

　　怜怜不得不在心里不断告诫自己，现在她跟她们的身份，都是奴婢！

　　不应该如此计较这浴池是不是混用的！

　　怜怜犹豫了一下，慢慢褪下了身上粘汗的旧裳，飞快地钻进了水池里。

　　大概是连日劳累却没机会好好清洁身子，现在得以泡个好澡，四个人不说话，均闭着眼睛先感受了一番，直觉得一阵惬意。

　　其余三人早在路上彼此熟识了，怜怜除了认识绿芽，其他两人在方才秀云姑姑发问时，才知道她们一个叫翠儿，一个叫小巧，均是长宁镇出身。

　　那小巧跟绿芽很快便嬉笑着互相擦洗起来，身段最纤瘦、年龄也最小的翠儿则慢慢朝怜怜身边摸了过来：“你是余绡吧，我可以叫你余姐姐吗？”

　　怜怜眉心一跳，点点头，想了想，还是说：“你也可以叫我怜怜姐。”

　　“一路上我们都没机会说话，怜怜姐你叫我翠儿吧！”翠儿说着，主动用帕子给怜怜擦洗起来，看着她如玉般的后背，羡慕道：“怜怜姐你的身子滑腻洁白得很呢！我以后也能变得跟你一样美便好了！”

　　“会的。”怜怜尴尬地应了一句。

　　那边绿芽跟小巧望了一眼她们，没有说话，默默将秀发松开，泡进了池子里。

　　路途上时隔多日浸浴时，无论是跟余绡、还是后来跟绿芽一起同住，都是用浴桶单独使用的，跟旁人一起沐浴的习惯怜怜一时适应不过来，等她们三人都泡洗好离开后，这才又重新细细清洁起自己的身子来。

　　怜怜换上新裳后，进了田嬷嬷安排的女婢房间，发现是四人一间的厢房，她的床位刚好就在翠儿旁边，看她回来了，翠儿冲她笑笑，指指她湿漉漉的秀发，“怜怜姐，要我帮你绞发么？”

　　怜怜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坐到了翠儿跟前：“一会儿，我再帮你绞。”

　　幸好是绞发这点小事，她还能做得来！

　　“好！”

　　稍后，怜怜四人吃上田嬷嬷准备的膳食时，才回端王府便忙于处理公务的沈易钧亦总算回到了后院寝宫。

　　秀云姑姑与奴婢们伺候着他用膳，一边给他布菜，一边慢慢禀告了四位新人的安排。

　　沈易钧瞥了一眼秀云姑姑：“刘安没跟你说？”

　　“说什么？”秀云姑姑不解。

　　人交到她手上，刘安便走了，还有什么她应该知道的什么事吗？

　　秀云姑姑很敏锐地察觉到了。

　　“没什么。”沈易钧抿了一口酒，思量着该如何开口，“怜怜……”

　　“怜怜？”秀英姑姑愣了：“殿下，那四个丫头里，没有叫怜怜的。”

　　“没有？”沈易钧微微眯眼，便明白了什么，“她自称叫什么？”

　　“那新人分别叫绿芽，小巧，翠儿，余绡，殿下说的她，是哪一位？”秀云姑姑将四个丫头的名字叫出来后，很快明白过来了，“殿下说的怜怜，可是余绡？”

　　沈易钧的唇勾了勾，秀云姑姑便明白过来自己说对了。

　　余绡便是怜怜？是小名么？

　　看不出来，她跟主子已经进展到能叫小名的关系了？

　　今日初见怜怜的模样，她便隐隐地猜，这次殿下无缘无故带奴婢进府如此突兀，会不会是因为她的缘故，果然如此么？

　　刘安那老家伙，怎么也不跟自己提个醒儿？

　　“怜怜，不需要学下人的规矩。”

　　“您是想让奴婢安排这位主子入住哪个院子呢？”秀云姑姑小心翼翼地问，“赏什么名份？侍妾？还是奉仪？”

　　虽说王爷一向后院没女人，如今主子总算愿意纳妾了值得高兴，但想到余绡自报的身世，凭那种出生，刚入王府，也就只能是这两个名份了。

　　秀云姑姑察觉到沈易钧的脸色一下沉了下来。

　　怎么，还有自己没注意到的细节，又踢铁板了？

　　“暂时，还是让她用奴婢的身份。”沈易钧斟酌了几番，最终决定，却不解释用意。

　　“那殿下要将那位怜怜，安排到哪个殿里？”秀云姑姑显得有点为难。

　　“调到东栖殿，你明日照办吧！”沈易钧不再多言。

　　这夜梳洗完后，贴身奴婢伺候自己就寝时，沈易钧看着在殿内忙碌的四位姿色娟好的大丫鬟，似是想起了什么，一时表情踌躇。

　　“殿下！”

　　其中最受宠的叫玉琼的奴婢，看端王眉头紧蹙，亲昵地挽住了他的胳膊：“殿下这一回京，一走就是两个多月，这些天，奴婢想殿下想得吃不下饭，身子都清瘦了不少！”

　　其余三位奴婢彼此看了看，没有吭声。

　　“玉琼！”沈易钧看着搭在自己胳膊上的玉手，伸手覆了上去。

　　“殿下，今夜，需要奴婢陪您么？”玉琼进一步大着胆子地问。

　　沈易钧看着玉琼那张娇丽的脸，不动声色抓起她的手放到了一边，“明日你去找秀云姑姑，本王放你出府。”

　　“殿下？”玉琼一脸难以置信，吃惊，“殿下，您，不要奴婢了？”

　　玉琼来端王府一年了，往日侍寝也不少，原以为得到端王宠爱后，总有一天能得个名分，却没料到，沈易钧回京述职一趟归来，便要撵她出府。

　　“殿下，您不要赶奴婢走！是奴婢做错了什么惹殿下您生气了么？”玉琼急，又去抓沈易钧的胳膊，却被一把甩开了，玉琼不由得当场跪着啼泣起来，“殿下您给奴婢一个说法呀！奴婢到底哪里不好了？”

　　“怎么，本王要不要一个奴婢，还得给说法？”沈易钧脸色暗了，冷冷喝了一声。

　　玉琼一下被端王阴鸷的神色骇到，不敢再哭，愣了许久，明白无可挽回，噙泪慢慢跪安退了出去。

　　其他三位贴身奴婢似也被这意外变故怔住了，随即快速反应过来，没事一般陆续退了出去，在殿外才互相看了看。

　　同为端王跟前的大丫鬟，玉琼一直受宠，平日里端王对她亦偏爱于其他奴婢，虽然她们心中暗暗对玉琼羡恨，却如何也不敢在明面上表现出来。

　　玉琼也觉得自己特别，在人前不免有点飞扬跋扈，那在端王跟前的表现便愈发轻浮也不是第一天了，端王也未曾表露过半点不悦，却没料到是今日这样的收场。

　　回到偏房听玉琼呜咽哭啼的声音时，剩下的三位大丫鬟心中一时百味陈杂。

　　次日，秀云姑姑便打发了四五位府上的奴婢离府，均如玉琼这般样貌娟好。处理了这番杂事后，她才去了下人们住的别院。

　　在这之前，她已经跟刘安打听端王这次回京的详情，才明白怜怜的身份。

　　“这，殿下可真是越来越大胆了，这等危险的事情，你居然不拦着他？”

　　听说端王策划的大理寺诏狱劫人一事，未身临其境却吓得心突突跳个不停，秀云姑姑大惊失色，双腿发软，差点没瘫倒。

　　“咱主子什么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敢拦么？”刘安依然笑盈盈的。

　　秀云姑姑许久才平息下惊骇，“那，那位何……”

　　“不是什么何，是余绡，怜怜。”刘安道。

　　“那位怜怜，殿下究竟是想怎么着？”

　　刘安摇头，“殿下让你怎么着，你就怎么着！”

　　秀云姑姑看着跟三个丫头站成一排的怜怜，叹了口气：“怜怜，您……你出来！”

　　怜怜抬头，不解，看了看同样疑惑的那三个人，又望向秀云姑姑。

　　“你的去处已经安排好了，今日，你便去东栖殿领差吧！”

　　她昨夜建设好心理，往后会跟翠儿她们好好相处，跟秀云姑姑好好学规矩，做个本分的奴婢，像余绡教她的那般，当好了差使，积攒每个月的例钱，多拿点打赏，或许有一日，端王会开恩，或者，自己能说服端王开恩，替自己赎身离开端王府。

　　等日后离开西平府后，再去余绡家一趟，替余绡看看她的爹娘。

　　怜怜将接下来呆在王府五年的日子都在心里规划好了，现在，巧云姑姑却说直接安排了她的差事！

　　不是说学了规矩才能安排去处么？怜怜与其余三人同样地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怎么忽然就不需要她学规矩了？

　　东栖殿，是什么地方？

　　她去是要干什么差使？

　　不明白规矩的话，能在那儿顺利当差吗？

　　在其余三人艳羡的视线里，觉得自己什么也不会的怜怜，忐忑不安地被带离了别院，领进了东栖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