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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大雪与红 ...

  •   这不是在死亡边缘疯狂试探,是一头扎向死神怀抱,还要螺旋爆炸那种。

      在苏城最开始小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系统就惊得差点乱码。

      [你疯了?你居然骂此方世界的战力天花板斗鸡眼?!这个真的会死的小老弟儿!你现在的积分可不够复活!!!]
      [昆仑仙貌似没听清——听哥一句劝,别皮了,老老实实换个话题打岔过去,或者换句话敷衍他。]

      苏城沉默着,也不理它,最后悠悠回应道[他不会杀某——至少现在不会。]

      系统暗自松了一口气,以为苏城是听了劝告,结果事实告诉它——
      真的猛士,就敢于直面淋漓鲜血。

      苏城面对天下最厉害的修士,在人家耳边吼出来一句“师尊你斗鸡眼”。

      在苏城脑子里的系统如果是生命体,此时一定是被刺激的嘎一下子抽过去。
      现在的状况也不算怎么好,整个系统崩溃的连内部数据都蹦出来了。

      舒坦了。
      骂完这一句后,苏城顿时神清气爽,觉得大半夜被楚狂人叫起来睡不了觉、大清早被昆仑仙叫过去商谈的憋屈全部一扫而空。
      什么起床气都没了,真好,浑身上下被琼顶的风吹的凉哇哇的。

      [……]
      [能不凉哇哇的吗?昆仑仙的剑都拔出半寸来了!]

      缓过神来的苏城定睛一看,果然眼前的灰衣道人神色虽是淡淡,可右手已经把腰间的剑拔出半寸。

      道人的剑带着内敛的杀气——恐怕道人是第一次被人愚弄成这个样子。

      昆仑仙的剑就名昆仑。
      深藏鞘中,鲜有出鞘的时候。
      而如今,却已出鞘半寸,剑身闪着寒芒,结着冰霜。

      青年却像没感受到杀意般疑惑道“师尊教导徒儿诚实待人,难道徒儿说错了什么?”而后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惶恐作揖道“是徒儿越举了。”

      见青年示弱,灰衣道人又恢复了冷静。
      事实上,修无情道的人感情一向淡淡,很少因为言语上的冒犯暴怒。

      之所以会动了杀意——
      与青年的冒犯话语没有任何关系。

      而是因为,青年的一举一动现在逐渐无法被预料。
      昆仑仙手中的木偶,如今挣脱开绑在关节的线,从一眼就可以看透的孩子成长为一潭看不到底的深水。

      以前昆仑仙虽然知道了青年会杀他,但出于认为青年是可控因素,所以迟迟没有动手。

      可自从青年因为碎剑新选了眉山远黛为剑,苏城本身就从“可控因素”转换为可能真会做出本子上事情的“不可控因素”——杀心遂起。

      而在刚才的试探中,“不可控”与“不可预料”的对话促使昆仑仙杀意爆发至极点。

      可苏城不光是自己的弟子,也还是昆仑首席。
      自己身为昆仑宗主,不能无故把青年杀死——而且如果真的杀死还没犯过大错的苏城,恐怕自己也会生心魔。

      思及此,灰衣道人面不改色的把昆仑剑收了回去。揉揉自己的脸颊,试着眨巴眨巴眼睛调整眼仁方向,而后认真问道“现在还斗鸡眼吗?”

      不愧是修无情道的,果然么得感情,自己居然一点都不觉得尴尬。
      反而是怀里的兔子,很有灵性的以头抢灰衣道人臂尔,几乎是要笑抽过去了。

      青年乖顺的摇摇头,示意道人他已经恢复正常了。

      忽然,道人将怀里抽了疯的兔子往苏城那边推了推“你要不要养这兔子?”

      养兔子?苏城下意识感到很抗拒。自己已经养了一只狗、一只羊、一只鹅,现在还要他养一只真正的兔子。
      也不是很想开苏式农家乐。

      而且……这傻兔子看起来就很不聪明的压子,小腿一蹬一蹬,像是得了羊癫疯。

      看起来不大适合做麻辣兔头。

      苏城惋惜的把目光从那只兔兔的脑袋上艰难移开,吃了傻兔子的脑袋,估计自己也会变傻。

      做不了麻辣兔头的兔兔没有任何兔生价值。

      瞥见苏城眼里的打量与抗拒,灰衣道人点点头道“好,既然你不要,那他也没有什么用处了。”

      楚狂人:?!
      他似乎意识到了道人之前说的“老朽不养废物”的意思——这是道人给他的最后一次刺杀机会。

      如果苏城救下他,同意收下他做宠物,那楚狂人就可以活下来,在平时相处中去刺杀苏城。
      反之,就是一个死字。

      刺客的生死,居然就在猎物的一念之间。
      何其荒唐。

      灰衣道人说到做到,当即把拎着楚狂人的脖子缓步走向崖边。

      楚狂人原本是有恃无恐,后转为又惊又惧,疯狂挣扎着,低头往下看去——就见下面深不见底,只能看见云雾缭绕,浓厚的包围着山。

      灰衣道人的手并不是很稳,左摇一下,右晃一下,来来回回似乎随时准备把手里的兔子扔出去。
      像是操纵提线木偶的傀儡师,冷情的上演着一场偶戏。

      也许下一秒,自己就会“嗖——”的一声从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在地上开出血花来。

      这样的未知才更让人恐惧,楚狂人的肾上腺素飙升,浑身的血液似乎都沸腾起来,也分不清是对死亡的恐惧还是对死亡的兴奋更多些。

      那一刻,尤其喜欢看同门相残戏码的刺客终于意识到了那些死在他刀下的人是何等心情。

      玩弄人心的刺客被人扼住咽喉,脚底就是万丈深渊。

      如果楚狂人现在是人型,恐怕一张俏脸此时会因为呼吸不畅憋的通红,而现在他的口中已经满是浓重的血腥味,好像随时就会吐出一口心头血。

      他几乎是从嗓子里硬生生憋出来的微弱声音骂出来“昆仑……”
      话音未落,灰衣道人似是残忍、似是不解般歪了歪头,一双透明的琉璃眼平静的盯着挣扎的兔子。
      熟悉道人的人会知道,他在不满。
      不满楚狂人连兔子都做不好。

      凶险瞬生。

      本来整只手都在扼住兔子的短脖颈,现在猛的松开后三指——现在只剩下大拇指和食指极松的握着楚狂人,可这样松的力度根本无法提供阻止下降的摩擦力。

      楚狂人在下滑,似乎下一刻就会从高处掉落碎个稀巴烂。
      事实上,他的头已经慢慢开始从道人松开的手指中滑下去,还可以感受到脸颊上那茧子在上面划过的硬感。

      道人还在等,等苏城一个答案。

      在生死边缘,楚狂人想了很多,想的画面也很乱、很杂。
      最初的时候,他似乎是被那个温柔的女人起名为楚逍遥。

      好像也有过许多快乐天真的时候?不太记得了。

      结果有一天却告诉他,他的父亲是魔尊。
      是一个极冷极冷的雪天,小小的他和垂死的母亲被村里的人流放到大雪纷飞的雪山。
      母亲递给他了一把小刀,吩咐他等她死了,就用这刀划开她的皮肤,靠着那血活下去。

      血是世上最温暖的东西。
      浇在身上是暖的、喝在肚子里是热的,像是和母亲血液交融,能让人坚持着走下去,活下去。

      漫天的雪,满地的红。
      男孩像是醉了,满脸都是红晕,沉醉的卧在血红色的雪地上。从高空望去,那血浸染的雪地则正好是一颗心的形状,瘦小的男孩蜷缩在心的中央,像是蜷缩在母亲怀里。

      被父亲的人发现的时候,母亲已经硬邦邦成了冰块,只有楚逍遥活了下来。

      他被接回了另一个冷冰冰带着恶意的家。

      兄弟姐妹养蛊般的自相残杀,信任的朋友反手一剑,那个总是冷心冷情的前尊主父亲高高在上的冷漠眼神——无形中杀死了懦弱善良的楚逍遥,剩下的躯壳就是乖张残忍的楚狂人。

      据说,人死前是会放映自己的一生的,又称为“回马灯”。
      楚狂人的脑子里的画面越发杂乱无章。

      有他拿着母亲死前留给他的小刀,用它刺入母亲僵硬身体的画面。

      有他在夜里一刀了结年迈的前魔尊父亲,最后坐在宝座上万万人之上的画面。

      有他出入华灯之下,把前魔尊留下的暗棋一个一个刺杀,顺便玩弄人心、玩了一场又一场血腥残忍的“游戏”的画面。

      有他成为魔尊后带兵打上昆仑,却被昆仑仙镇压于剑冢足足十年的画面。

      浑身越发感到冷意。
      楚狂人在心中自嘲,这也算恶有恶报?他无药可救,现在还想着要血洗昆仑。

      昆仑仙绝对不会想到,他眼中的蝼蚁会在这十年把稳固剑冢的符咒联系己身。
      只要他死,剑冢的剑会立刻陷入暴动——而自己留下的最后一步暗棋奸细就会出手让整个昆仑为他陪葬。

      良久等不到青年的话语,不耐烦的道人彻底将两指分开,任由手中的兔子坠下。

      死亡,原来是一种极为无力的感觉,也是一种……
      分外解脱的感觉。

      自己像是一个轻飘飘的泡泡在上方下坠,且速度不断的在变快,浑身的血似乎都因此涌上大脑。

      风如利刃,割的脸颊生疼,可自己的脑子却像是被无数东西包围住,什么办法也想不出来,只能安静等待着最后死亡的到来。
      死亡不分高低贵贱,哪怕生前再怎样声名显赫,死后最后也只是一捧尘土。

      蝼蚁就是蝼蚁,哪怕爬到再高的位置,依旧会被更高处的人踩死。
      在正面此世的最强者,这种生死由他人掌握的感受尤其明显。

      忽是传来一个如玉石相击的声音,似乎是神明在天国的低语。

      “等等。”
      宛如天籁。

      刺客血红色的双瞳骤缩,几乎以为自己幻听。

      那声音很平静,也很轻,似乎像是低语了,大脑一片空白的刺客几乎都要听不清的。

      青年又重复说,等等。

      这一次是能被人听见的声音。

      原本利如兵锋的冷风截然而止,疯狂的下降感消失,终于身上有了着力点。

      道人蹲下身子,伸手往下一捞,随意抓住兔子直立的毛茸耳朵,也不管会不会伤到兔子,又顺手把楚狂人往青年怀里一扔。

      楚狂人下意识警惕的竖起汗毛,一口咬在青年要揉他头的手指上。

      兔牙是很锋利的,一下子就咬开口子流出血来。

      被咬了指尖的青年蹙眉不语,但还是没猛的把怀里不听话的兔子扔出去,只是微微挣开兔口,有一下没一下顺着兔子毛。

      恍惚的楚狂人试着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像是哑了般。
      赚回一条命——楚狂人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说什么,谢谢善心的青年最后阴差阳错救他一命?
      又或者警告他离自己远点?他救的不是一只无害的白兔,而是一只会咬他一口的毒蛇。

      但下一刻刺客的所有想说的话都被道人冰冷的眼神止住了。
      昆仑仙能杀他一次,也就能杀他第二次。

      这种感觉……太像那个被他捅死的老家伙曾带给楚狂人的压力。

      自己和青年,竟然如此相似。
      顶上都有一个要求太高的冷血“父亲”,且他们都随时准备好下一个“孩子”替换自己。

      他和苏城像是被提线的木偶,按着主人的心思往该走的方向走着——
      只是他选择挣脱那无数的细线破茧成蝶,而苏首席却被细线包裹戴上了完美假面。

      无力感油然而生。
      楚狂人稳住心神——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他宁可做害人让自己活下去的毒蛇,也不愿意再做以前那个傻乎乎把心给别人糟蹋的兔子。

      此时的青年浑身上下满是破绽。
      因为是昆仑宗主在旁边护着,苏城此时的警惕心在最低。青年微微低头,把怀里的兔子颠了颠换出一个让楚狂人和自己都很舒服的抱法。

      从楚狂人的角度,此时正好看见青年纤细修长的天鹅颈,白色的皮肤下就是浅青色的血管。
      只要自己轻轻一跃,尖锐的兔牙就会撕开上面的血肉,然后整个身体沐浴在青年温热的鲜血里。

      就像那个雪天,拿刀的男孩蜷缩在满是血红色的大雪里活了下来。

      看着青年流出血的嫣红指尖,楚狂人莫名觉得很渴。

      他红如宝石的眼睛颜色逐渐加深为血红,直勾勾盯着那在眼前晃着的青色血管。
      有力的后腿随时准备一蹬——

      忽然头上凉凉的,然后因为刚才拉扯着血红有裂口的兔子耳朵舒服不少。
      楚狂人这才发现,青年的修长手指灵活的在兔耳朵上按摩。

      那手指没有什么肉,兔耳朵几乎有些硌得慌。但是由于青年的手是凉的,所以火辣辣的伤处很舒服。

      兔子的身体下意识乖巧的往青年手指凑了凑,用有些湿的鼻尖蹭蹭青年的手心。
      是淡淡的雪松味,还混着来自指尖的一点血味。

      蹭了会儿忽然发现不对,又神色难辨的将头收了回去。
      算了,总有机会的。

      “怎么忽然打算养他了?”

      灰衣道人抬眼漫不经心问道。
      他想到了很多答案,可以是告诫他不想造成杀孽、可以是想要送给师弟师妹、也可以是许许多多别的原因,却不想青年这样认真回答——

      “徒儿只是讨厌鲜血。”青年神色淡淡,不卑不亢道“您如果真要杀兔子,火烤也好、水煮也好——把兔子从空中扔下去,见了血,总是有点恶心的。”
      “而且,高空抛兔,砸到别的弟子就不好了。”

      灰衣道人露出一丝困惑。
      他的大弟子、昆仑首席苏城,他是越发看不懂。
      说是善良,可却残忍的表示你可把兔子拿火烤、那水煮。
      说是残忍,可却不但救下楚狂人,还关怀起万一砸到了人就不好了。
      角度很清奇,思路很诡异。

      至于那句“讨厌血”,则被道人当做是苏城的托辞。

      灰衣道人认真思索一下,觉得青年第二个理由似乎有些道理,也就失了想杀楚狂人的兴致。

      他无所事事的起身,负手看着山巅下的景色,忽是开口道“退下吧,两天后将重新举办今年被魔修扰乱的宗门大比。”
      “宗门最近倒是有了很好的苗子,他们应该有一个梯子往上面爬——把上面尸位素餐的人踢下去。”

      青年怀里的兔子的耳朵动了动。
      昆仑宗主这是什么意思?就差直接说出来“你不行就赶紧换人做首席”了。

      楚狂人抬头看了看苏城,可青年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模样。

      在崖边上的灰衣道人面色平淡,微微抬首看向蓝天,透明如琉璃的瞳孔像蛇一般危险竖起。
      他当然知道,楚狂人留下一步暗招,将生命与剑冢封印相连。

      一旦楚狂人身死,剑冢的封印立刻会解除,里面的剑将会暴动伤人,外加上魔修奸细趁乱里应外合,那昆仑危也。
      可现在到少了很多顾虑——比如说,宋缺的本子里明确记载了那些人是魔修奸细,只要适当时机除掉他们就是了。

      现在不对那些奸细下手,其一是为了通过他们给魔修们传递一些假消息混淆视听,其二……
      也是为了试探苏城。

      一旦苏城开始接触那□□细,那他就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直接废了苏城首席之位——也有了足够的理由,杀掉他。
      俗称,钓鱼执法。

      接着,道人忽是回首给了苏城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小城,这次不要让为师失望。”

      抱着兔子的病弱青年似乎没有听懂道人的话语下的阴险心思,只是低头看不见此时神色。他低眉恭敬道“尊宗主令,定不负宗主期望。”

      *
      跳下琼顶的苏城抱着兔子,慢悠悠在主峰上散步。

      而系统一路上忍不住开口问道
      [真奇怪——你为什么肯定他不会杀你?]

      苏城摸兔头的手一顿,垂下眼帘掩住里面的情绪
      [不是不会杀,只是现在不会杀而已。]
      昆仑仙不会因为一句冒犯的话就杀了自己的弟子——若是能被一句话挑起强烈的情绪,那这么多年的宗主是白当了。

      人老成精,像是昆仑仙这样不知活过多少岁月的修士……
      苏城总结一下,这是个有能力、冷静的像是怪物一样的家伙,怎样警戒都不为过。

      昆仑仙在等一个机会,等一个合适的、杀掉首席的机会。

      想起剑上那彻骨的寒意,苏城毫不怀疑昆仑仙对他的杀心,哪怕对方这杀心只存在于那一刻。

      可单单是言语上的冒犯,真的会让冷心冷情的昆仑仙产生这样大的杀心?
      这一点苏城很是不解,把疑问压在心底,他开始思索起昆仑仙安排的任务。

      两天。
      真会给人出难题,让徒弟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安排好这样大的盛会——自己倒是心安理得的在摸鱼。
      简直比老板让员工三天内不眠不休完成十个不同方案还丧心病狂。

      就算真的在两天内仓促安排好新一轮的宗门大比,未免会出大大小小的乱子。
      摆明就是故意让自己出丑。

      苏城缓缓揉着怀里的兔兔,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青年先是困惑,而后又觉得这件事根本不可能完成而惆怅,最后他又蓦地释然起来。
      既然这事情根本不可能完成……
      那还费力做它干什么呢?!

      只要自己在两天内完成“撒着欢捅了昆仑仙一剑”这个剧情,就可以不管什么宗门大比,跳槽去魔修那里做快乐城城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苏城: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六一快乐呀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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