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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露馅(差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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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去!”郑宜高喊一声,追着两个少年的身影纵身跃入海中。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中,梁京墨离得稍远,加之先前走神,等他反应过来要冲过去的时候,滔天的巨浪已从结界的缝隙中汹涌而出,仿佛是要吞没天地间的一切般迎头浇下,拦住了他唯一的去路。
见状,碧涛阁弟子赶紧补上结界的空缺,阻挡海水淹没堤坝楼阁。
结界中呼啸连天,不可能再冒风险打开。梁京墨错失时机,只能隔着结界眼睁睁地看着痛苦咆哮的野兽掀起一层又一层能冲碎人骨的滔天巨浪,手脚因为透湿的衣裳而沉重起来,海风吹过,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暨苏、暨苏他灵力所剩无几,连水中屏息的法术都坚持不了太久,更何况是蛟龙狂怒的海水中!
“南星长老……?”夏影小心翼翼地拉了拉他的衣袖。
她本该去填补结界,可师兄们把她的份儿给补上了,她此刻若是不分青红皂白地加入只怕会打乱他们的阵型,便也只能呆在一旁干看着。
“南星长老,掌门也下去了,他们不会有事的,”夏影斟酌着字句安慰道,“蛟龙发狂是有规律可循的,这次不会太长,小心点应当不会被伤到。”
“等等,”梁京墨准确捕捉到了关键,“规律?”
“是,以前是每天饭点之后,今天分明还没到晚饭的点就开始了,有点奇怪,”夏影点头,“也许正是因此,掌门才疏忽了吧。”
“这不正常。”梁京墨拧起了眉。
“不正常……吗?”
“怎么着,难倒这蛟龙还肠胃不好,每顿饭后胀气不舒服了呗?”
“呃——”
这个长老看着冷冰冰的犹如高岭之花,怎么说话这么……朴实无华?
夏影被他噎得说不出话,呆呆地站在岸边看他突然摆袖跃起,御剑起飞。
梁京墨绕着蛟龙作乱的海域飞了一圈,趁着它因为痛苦而仰出水面之时探入一抹灵识,灵识没有外形,可以轻而易举地穿越结界和蛟龙的外壳,直达它的金丹。
果不其然,除了属于本身的灵力之外,它的身体里还混杂了别他的灵力。尽管那股微弱的灵力看着不像能成事的,但梁京墨却还是冥冥中觉得事出蹊跷。
他使了个小法术引出部分灵力,又唤出金毛,捏成了普通大型犬的大小,让它去寻灵力。金毛在剑上跳了两下,差点把梁京墨撞翻,才哈着气冲着西南方向叫唤起来。
那里是……
“夏影!”梁京墨御剑行到岸边,将还在发懵的小姑娘捞上剑,往着金毛叫唤的地方飞去,“那边住着什么人?”
“那、那边……啊?诶?”夏影被金毛舔了舔脸,摸着湿漉漉的脸颊才回过神,“啊,那里是小花园,我和师兄师弟们没事儿干的时候就会去那儿放松一下,抓抓鱼,采采花,挖挖蘑菇什么的。”
“啧。”梁京墨不满地拧起了眉。既然是公共空间,那么谁都有可能来,也就锁定不了凶手。
因为蛟龙的狂乱,乌云迅速笼罩在碧涛阁的上空,小雨淅淅沥沥地落下,小花园里自然早就没什么人,却只有一抹诡异的蓝光在阴暗的天地中闪烁。
金毛剧烈地叫唤起来,被梁京墨一把捂住了狗嘴。
可惜还是晚了,金毛的吼声太过具有穿透力,那蓝光一闪便很快喑哑在了雨幕之中。
夏影迷糊地揉了揉眼,“那是什——啊啊啊啊!”
梁京墨没功夫管她说了什么,御剑陡然加速朝着那闪光的地方冲去,吓得夏影抱着金毛一路哀嚎,抖如筛糠。
可即便已经超速违章行驶,他们赶到的时候仍然人走茶凉,只剩张符咒被仓皇留在泥泞的地上,被脏污得黯然失色。梁京墨将它捡起,抹去了表面的泥水,上面的字符还在隐约闪烁着暗蓝色的光。
“这是符咒啊?”夏影按着劫后余生的小心脏,凑了过来,“是关于什么的术法啊?”
“……”梁京墨眉头拧得很紧,这张符咒笔法繁复,图案诡异,虽精通符咒的四佛才能准确破译,但他能大致看懂是个控制类符咒,上面还残留着蛟龙的灵力。
因而不难猜测,兴许是碧涛阁中有人利用这张符咒控制了蛟龙,命令它暴躁发怒,造成失控的假象。这个人每晚定时通过符咒操作,于是蛟龙才会犹如饭后胀气般定时作乱。而若是这人停下符咒的命令,蛟龙也就不会再躁动。
与梁京墨所想一致,一声哭泣般的悲鸣从天边传来,与此同时雨点骤然减小,温暖的晚霞穿透愈渐稀薄的乌云落到大地上,驱散了浓重的阴霾。
“暨苏!”梁京墨没功夫跟这破玩意继续纠结,抬手将它丢给了金毛,飞一般地蹿了出去。
金毛用鼻子拱了拱这怪异的纸符,又用牙齿咬了咬,咬了一嘴土,甩着脑袋在那儿不停地打喷嚏,身子一歪,咕噜噜地就滚到了旁边的草垛里去,一会儿就扑着蝴蝶没了影儿。
“是在哪里呢……”夏影蹲下身捡起被金毛扔下的符咒,仰起头对着光照了照。
骤然,眼前的光影一暗。
一只手拍在了她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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暨苏讨厌被水淹没的感觉。
手脚无处着落,目光所及之处一片黑暗,世界仿佛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最可怕的是,曾经刺骨的记忆又被这黑暗幽深的海水给唤醒,连结印的手都克制不住地颤抖。
终究还是大意了。
暨苏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
通过刚才简短的沟通,暨苏意识到蛟龙作乱并非本意,它似乎是因什么而痛苦着,尚且自顾不暇,只要主动与它保持距离便不会被袭击。
但比起蛟龙,更要紧的是灵力能支撑多久。虽然能让人自由呼吸和视物的凫水诀并不需要太多灵力,可他本就因为药效而丧失了八成灵力,方才为了与蛟龙沟通又消耗了不少,剩下的……连一成都不到。
暨苏抬头往上看了看,浅层的海水被蛟龙拍打搅乱成了一个个漩涡,贸然往上浮很容易被卷入暗流,一旦撞上礁石失去知觉,那便是彻底没了命。
也许最妥帖的办法就是听天由命,再等一等,说不定师尊……不,郑宜应当会寻来。
暨苏揉了揉太阳穴,收起那些不切实际的妄想。他小心翼翼往边缘游去,尽可能往潮流稍微平稳的地方上浮,贴着石壁摸索前行之时,前方细小的闪光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海面下漆黑一片,任何能发光的东西都会显得很突兀。暨苏从石缝里抠出这些发光物,放在掌心摩挲片刻,发现这似乎是一小块夜光石的碎片,还是品质比较上乘的夜光石,想来应该就是碧涛阁声称被盗的财物。
可是这被蛟龙盗来的财物怎么会落在石缝里?
暨苏将缝隙里捡来的碎片七凑八凑,拼成了一个小小的夜光石,往四周照了一圈——嚯,看不清还不知道,仔细一瞧,这块沿岸的石壁缝隙里琳琅满目地散落着玉石和财宝,却都因为磕在石头上而开裂粉碎,连一块完整的都找不到。
“奇怪啊。”暨苏喃喃道。
他还想再往深处寻摸下去,一阵刺痛忽地从金丹处传来,这是灵力告磬的预兆。
是不是有些太突然了,还是开局赌一把就赌错了呢……暨苏苦笑笑,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等着最后一丝灵力耗尽,海水淹没头顶,窒息和黑暗将他浑身笼罩。
这不是第一次溺水了。曾经他下潜过很多次,最后一次的时候实在太累了,身心俱疲,他有意解开了凫水诀,想要死在那片海中,可最后还是没死成。
其实也不是想寻死,只是发疯地想,如果这样自暴自弃的话,那个人会不会因为看不下去而出现呢。
不可能的啦。当时不会,现在也不会。
“暨苏——!!!”
浓的化不开的黑暗中,清亮的声音仿佛利刃般撕破黑夜,带来了黎明的光辉。
师……尊吗?
暨苏以为自己幻听了,海水中实在太暗,心跳得又实在太快,他手足无措地不知道该往哪儿去。
忽然,一双纤细清瘦的手握住了他。
来不及反应,唇上被温软的触感覆盖了,久违而熟悉的气息钻入鼻尖,像是烟花一样噼里啪啦在脑子里炸开,把一切都炸空了。
暨苏愣愣地睁大了眼,确定自己没在做梦,也确定面前的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那张脸,然后更傻了。
被柔软的舌抵住牙关之时,纵使曾经老练如暨苏,也大脑空空地不知作何反应。他像一块孤零零的浮木,本该在冗长而漫无目的的漂流之中渐渐腐朽,却不曾想竟然在生命的最后乘上了他最爱的浪潮,于是便欣喜而手足无措地随着浪潮起舞。
他下意识用力地抓紧了梁京墨,手指深深地抠进他袖口的布料里去,夜光石从他颤抖的指缝里落下,再次跌回到石壁的深处,周围陡然黑暗起来。
梁京墨蹙了蹙眉,往后稍稍让了让,与他分开了。
“师尊……”
水到渠成、熟稔得唤过上千次那般,暨苏按捺不住心中的悸动,久违的称呼着急忙慌地从口中吐出。
“……嗯?”
“……”
暨苏的大脑咣的一下,跟有人在他脑袋里拼命敲大钟一样天旋地转,把所有的都搅成了一团乱麻,只剩两个字横七竖八地躺在最上面。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