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狗徒弟攻略指南[穿书]》阪漆

2、重开

　　无休无止的蝉鸣。

　　盛夏灿烂的日头随着时间西斜，午后三刻刚好能落到梁京墨的床头，犹如设定好的闹钟将他从午睡重唤醒。

　　——先前的数年如此，可如今却熟悉得诡异。

　　梁京墨躺在床上，以手掩面遮住耀眼的阳光，过去的记忆不自觉从空空荡荡的脑海中浮现，最终定格在他完成任务、寿终正寝的那一刻。

　　分明从高处坠落时候耳边的风声还历历在目，再一睁眼，仍然是一片静好的白虹谷！

　　分明刚穿书的时候答应得明明白白，完成任务就能投胎往生，他是没想到，这资本主义的剥削魔爪竟然还能伸到穿书领域，不知道劳动法管不管啊？

　　「亲爱的宿主，欢迎您来到这个世界，系统10086竭诚为您服务。」

　　得，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整个世界连带着系统都被重置到了他刚刚穿书的时刻。

　　合着他之前任劳任怨，九死一生，战战兢兢地在这个没有存档的rpg游戏里艰难抉择，就算点背在通关的刹那死机重启了，可你个辣鸡系统竟然连自动存档都没有？！

　　梁京墨崩溃地砸了一拳墙壁。

　　「本机系统秉持着人性化、人道化、纯爱化的宗旨，坚决不搞ntr替身虐恋，宿主大大在穿越之前的所有行径都通过您的历史行为模型预测生成，原主就是您，您也完全可以将自己代入原主的身体，将自己想像成本世界的土著人。」

　　够了够了，又开始这一段不知所云的奇怪说明了。

　　「现在进行新手指引，请宿主将手指放于手腕内侧的跳动处，我们在您的皮下植入了远程联络微电子元件，方便您通过触摸——」

　　「停——现在是什么时间？」

　　「……」系统沉默了片刻，又毫无反省地继续了下去，「联络我们，同时，您也可以在心中默念‘hi，86’来唤醒我。」

　　苹果律师函警告啊。

　　梁京墨一边吐槽一边耐着性子跟它沟通，「我知道，我不是在跟你对话吗！」

　　「新手教程不可跳过。」

　　沟通失败，一如既往的人工智障。

　　梁京墨克制住割腕的冲动，「你没有任何数据存储吗？这个世界重生了！！！」

　　不知道是哪个敏感词触动了系统，稍长的停顿之后，机械的电子音再次传了出来，「重生，小说中释义，是在本体是到一定的伤害后，灵魂回到从前，改变命运，来自百度百科。」

　　梁京墨坐起身，面无表情地高高抬起手，将手腕内侧重重地砸在床板上——强制关机，屡试不爽，虽然流氓如系统，十分钟后还是会自动重启。

　　兴许是碰撞巨响过于骇人，还坐在床边系鞋带的时候，屋门便被人咚咚咚地敲响了。

　　“师尊，师尊您没事儿吧？”

　　梁京墨揉了揉脸，尽量敛下那股子戾气，才出声道，“无妨。”

　　木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卓山北顶着那一头总是乱糟糟的鸡窝脑袋钻进门缝，扫了一眼屋内一切如常，才松了口气，嘴角一扯，露出了整洁的十颗牙。

　　卓山北是梁京墨座下的大弟子，为人处事热情有余，圆滑不足，因此总是吃亏倒霉，但他本人却毫不在意，笑呵呵地不了了之。曾经梁京墨看到这憨笑就想揍他脑瓜崩，可时隔多年再见，却让他百感交集地愣在了原地。

　　“师尊？”

　　“你牙上沾了菜叶子。”

　　“啊！”卓山北立刻收起了他的大门牙，“师尊没事就好，我还当是暨大师兄选了四佛长老，师尊受打击了呢。”

　　“……”

　　卓山北就觉得眼前一晃，下一刻，他师尊那张僵硬到有些变形的脸就在眼前无限放大，鼻尖对鼻尖，弄得他不由自主地斗鸡眼起来。

　　“你说暨苏选了谁做师尊？”

　　“四、四佛长老啊……师尊忘了吗？半个月前的月典就定的，那时候您还在闭关，可能不太清楚，诶……”卓山北眨了眨眼，看着梁京墨掐了个诀飞快地整理好仪容便冲出了门，“师尊，您去哪儿啊？”

　　回答他的只有那转瞬即逝的背影。

　　-

　　卓山北口中的暨大师兄，就是本书的主角暨苏。

　　暨苏入门派时间早，资质聪颖，勤勉好学，又办事妥帖，善解人意，简直是一个兼顾攻防奶盾的五边形战士，在整个白虹谷上下都很受欢迎。

　　暨苏原先师从白虹谷掌门，可上个月掌门意外飞升，诸位长老便商议，让暨苏在每月全门派集会比试的月典上新择师父，这个师父便是梁京墨扮演的角色。

　　那时候这原身还在闭关，他本人是在收下暨苏为徒之后的时间节点穿书而来，结束闭关，正式开启了一拖四的带娃生活。

　　这可是这本书的背景，上一世也明明白白是按照这剧情进行下去的，怎么这重置一次世界，连主角徒弟都不是他的了？

　　梁京墨脑袋一片空白，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站在了暨苏面前。

　　嘶，上一世跟这小兔崽子的告别实在是太青春伤痛文学，纵使梁京墨已经是个脸皮厚如泰山的老油条，对上视线的一刹那仍然有些淡淡的尴尬。

　　暨苏抱着一沓厚厚的课业，看到他的瞬间眼睛一亮，小跑着过来，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他。

　　这时的暨苏刚刚结丹，还是十七八的少年模样，蜜色的肌肤在阳光下闪烁着温暖的光泽，唇边荡起两个小小的酒窝，眼角眉梢洋溢着叫人挪不开眼的青春活力。

　　梁京墨有些发怔，手指碰到他皮肤的时候好像触电一样，立刻缩了回来。

　　“南星长老？”暨苏奇怪地微微拧起眉，“这是您上次布置的课业，让我今日送来的。”

　　白虹谷的五名长老轮流着给内门弟子上课，传授各自的知识，偶尔会布置课业。暨苏听课向来认真，又跟所有人熟络，分发和收集课业的工作自然而然便落在了他身上。

　　“哦，辛苦你了。”梁京墨压下心头泛起的涟漪，收好那一沓纸册。

　　暨苏向他鞠一躬，喊他南星长老，恭敬而生疏地道别。

　　梁京墨嗯了一声，面上冷淡得跟朵高岭之花，心底却觉得自己犯贱得很。分明被囚禁的时候不愿听他喊师尊，现在他不喊了，难受得跟戒断反应一样挠心挠肺的。

　　“等等，”实在熬不住，梁京墨生涩地叫住了他的背影，“你为何择四佛为师？”

　　暨苏的脚步一顿，有些缓慢地转过身，似乎是不确定什么一样。

　　“我只是随口一问，你不愿答不答便是了。”梁京墨也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奇奇怪怪，摆摆手，拿着课业要走。

　　“长老，”少年清亮的嗓音被压得有些低，像绷得过紧的琴弦，“长老想让我择师于您吗？”

　　麻烦徒弟。

　　反正他上一世都完成了任务，这一世少些牵连，咸鱼地等着剧情发展到最后再去送死不就好了？

　　梁京墨抿了抿唇，离开的脚步没有停顿，“当我没说。”

　　-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身边少了乖巧又懂事的暨苏，戒断反应一时半会儿消停不下来，梁京墨烦躁地跟上上辈子那更年期的母亲一样，在屋里坐立不安，干脆抬脚出门去视察自己的徒弟们去。

　　除去暨苏，他这个长老总共收了三个徒弟。可惜上一世人妖大战起于白虹谷，整个门派发生了极大的变故，老二先他死于非命，老大和老三到最后都生死未卜。不知道这一世是否还会重演，但他还是想尽力阻止这场悲剧。

　　可散漫的徒弟们不知道为师的用心良苦，一个两个三个全都翘了课，院子里空空荡荡的，只剩他和三只木桩干瞪眼。

　　老二随心所欲，老三玩心重，他们不按点修习也就罢了，老大卓山北应该很老实的才对，怎么也学坏了？

　　梁京墨绕着院子转了一圈，总算在挨着的药庐里找着了人。

　　——买一送一，除了卓山北，还附带了一个刚刚才尬聊过的暨苏。

　　梁京墨沉默地与暨苏对视，这一次暨苏也明显僵硬起来，毕竟前脚才刚刚道别离开，后脚又出现在了他的院子里，怎么看都不会很丝滑。

　　“师尊，是我把暨大师兄拉来的，”卓山北笑哈哈地打圆场，“我看他胳膊上受了伤，想着师尊炼了很多伤药，想给他一瓶来着。”

　　“不麻烦了，都是小伤，劳卓师弟费心了。”暨苏讪笑地摆手，跟梁京墨点头行了个礼就要走。

　　“站住。”梁京墨条件反射地命令。

　　暨苏也条件反射地停住了。

　　一个敢叫，一个敢停。梁京墨是话出了口才意识到这不是他的徒弟，暨苏动作快得反倒是出乎了他的预料，比那不成器的老二和老三都乖。

　　于是两个人齐齐顿了一顿。

　　“没事儿，我们师尊人好着呢，”卓山北拍了一把暨苏略显僵直的肩膀，“再说了，你是因为帮小师妹摘风筝才受的伤，怎么能不治呢？”

　　梁京墨知道这件事，上一世他收了暨苏之后不经意发现的。他处在结丹前期，伤口还无法自愈，即使是小伤口，痛楚也与常人无异。可这孩子什么事都闷在心里，别人不问他也不吭声，伤口就那么痛着硬抗。

　　这倒是从小到大都没变过。

　　梁京墨把傻站着的卓山北拉开，从手边的矮柜里找出两瓶跌打损伤药，刚要递过去，却听暨苏呵呵笑着推拒。

　　“长老，真不用了，卓师弟刚刚给我上了药。”

　　“伤药嘛，多多益善，大师兄拿着放好也行……诶诶诶？”卓山北冷不丁被揪住了耳朵，痛得五官扭成了一团，直往梁京墨身旁躲。

　　“你给了他什么药？”梁京墨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

　　“就是那个抽屉里的，我看那瓶就只有两滴，就给他倒上了。”卓山北指着他右手边拉开的抽屉，里面有两个手指大小的玻璃瓶，分别用红绳和黑绳做了标记，而系着红绳的那瓶已经空了。

　　……

　　“师、师尊？你为什么一副要杀人的样子啊……？难道这不是跌打损伤药？”卓山北眨巴眨巴眼，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啊，难道是师尊最近一直在炼制的逆灵丹？”

　　梁京墨这原身研制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丹药，逆灵丹属其一，他记得清楚，这上一世还是应四佛之求制造的，最后非但没能成功交货，反倒是被暨苏偷了用在了自己身上。

　　——没错，就是非得以肉身为引压制灵力的那个奇葩药。以两瓶为一组，仅仅接触便能起效，使用红瓶将会压抑金丹与灵力，而唯一的解药便是与服下黑瓶者“深入交流”。

　　讲真，这药效没个十年脑｜瘫想不出来，也不知道四佛是不是看上了谁。

　　“逆灵丹是……”暨苏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梁京墨没好气地踹了一脚倒霉徒弟，把暨苏拉到自己跟前来，少年才只长到他的眉毛，垂下眸子就能看到他头顶小小的发旋。

　　“哪里？”

　　暨苏乖乖地拉起袖子，露出清瘦的胳膊，伤口上的血痂还没完全覆盖，细小的血珠仍然从旁渗出。

　　万幸，这两瓶药的药性相克，将两瓶药涂在同一个地方便会抵消药性，只是用药的间隔不能太长，否则很难达到平衡抵消的剂量。简单来说类似于酸碱平衡，时间久了水解了，就不好掌控平衡的剂量了。

　　于是事不宜迟，梁京墨小心翼翼地将黑绳瓶打开，微微撑开他胳膊上的伤口。

　　“师尊——师尊——大事不好了——”老二和老三的声音在窗外次第响起。

　　……梁京墨心底第二次腾起了不详的预感。

　　果不其然，不等他反应过来，暨苏背后的窗户便被扑通一声从外推开。木质的窗框正正地砸到暨苏的后脑勺，把他磕得往前一倾，身子压了过来，推翻了梁京墨手里的玻璃瓶。

　　液体正正好好、全全部部撒到了梁京墨手背上。

　　……

　　屋内死一般地寂静。

　　卓山北后知后觉地倒抽了一口气。

　　罪魁祸首的老三站在窗子外面，不解地歪了歪头，“诶？”

　　梁京墨此时此刻觉得，原书的便当安排看似残酷，其实是有它的必然性和逻辑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