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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雪 ...

  •   隆冬白雪,鲜血和刀刃被银装素裹了起来,就好像天地本来就是这么干净澄澈一样。

      梁京墨坐在床沿,怔怔地看着窗边暖炉里跳动的火苗。

      脚下的毛毯是不知道哪里的妖王特地进献来的,绒毛极其细腻又柔软,是梁京墨主动要来的——这是他沉默数月之后开口的第一个要求。

      原因无他,只有走在软毯上的时候脚链才没有声响,不会时时提醒着他正处于被暨苏长期禁锢的糟糕处境。

      穿书过来的时候,系统明明白白告诉他,任务就是安安心心帮助主角打败反派,保证世界和平,事成之后便保他下一世投胎无忧、好命当头。

      于是他这一遭防反派当助攻,兢兢业业任劳任怨,007还不带加班工资地干活,谁知道临到剧情快走完的时候,反派没伤到他分毫,倒是被主角阴了一把,还给软禁起来了。

      ——不是,穿书系统给他介绍任务的时候可没介绍主角还有这等嗜好啊。

      窗外的茫茫白雪中闪过一抹黑影,像是白纸上突兀的黑点一样,梁京墨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过去,随着那个人影在雪间树林穿梭着。

      人影绕过窗,消失了片刻,才又往这边飞来,随即门被叩响了。

      “师尊。”

      暨苏每次都这样,分明整个屋子都布满了他的结界,却还是如同以前在白虹谷中一样先敲三下门,固执地等到了他的首肯才会进屋,甚至若是他不应,他便生生在风霜雨雪中站到他应为止。

      好像以为这样就能将一切回到过去了。

      梁京墨知道他受伤了,起身替他拉开门,风雪冰凉的气息涌入温暖的屋内,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让他不由自主地拧起眉头。

      “师尊,久等了。”暨苏露出爽朗的笑容,嘴角扬起两个酒窝,从怀里小心翼翼拿出一小段树枝,“回来的时候路过东洲,就回了一趟门派,折了一枝花来。”

      正是三月,白虹谷的早樱开得正盛,粉嫩的花朵拥簇在枝头,被灵力包裹着,永远定格在了最鲜艳美丽的时候,可梁京墨看着,却没由地浮起兔死狐悲之感。

      “师尊……”暨苏看着他的面容,小声唤道,“师尊不高兴吗?”

      梁京墨的视线由花移到青年的脸上,分明已经高过他小半头,男人还是会如少年时一般在他面前惶恐不安。

      “我想师尊可能想家了,所以才采了这个来,”暨苏着急地解释着,“我发誓很快了,再给我两个月,人修与妖修便能恢复如初。”

      他说着手就要去按梁京墨的肩膀,被后者冷淡地扫了一眼,便僵硬地停在了半空,讪讪地挠了挠脑袋。

      这都多少年过去了,两月复两月,你当是木兰家的织机吗,整天搁那儿唧唧唧。

      人修与妖修的矛盾,就是这本书正派与反派的矛盾,代表人修的暨苏要打败代表妖修的反派。梁京墨是拿了剧本的,他清楚地知道这场大战没有他便永远结束不了。

      事实上,梁京墨作为本书设定的修真界第一药修,只要以肉身献祭就能治愈人修的伤痕,增进功力,人修便能取得胜利——就像是个人肉buff,死亡后给友方攻击暴击暴伤拉满,还能有输的理由?

      这么简单的事,梁京墨试图跟暨苏沟通无数次,但暨苏始终不愿意让他去送死,甚至还偷袭将他囚禁在此。

      “我不会让师尊去死的,难道师尊想死吗?”

      这话就聊不下去了,剧本上写得明明白白,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天命,这个角色的宿命,岂能以个人意志为转移?

      梁京墨心底沉沉地叹了口气,白了暨苏一眼,提着他的腰带将他拖进屋里,推到床上。

      他的灵力也被暨苏限制得所剩无几,暨苏抬抬手指便能挣脱。但他却仍然乖乖地配合着梁京墨的动作,跌坐在床上。

      “师尊?”

      “衣服脱了。”梁京墨手指一翻,扯下了他的腰带。

      “……”暨苏蜜色的肌肤上泛起了不太明显的红意,眼神直愣愣地盯着他发了呆。

      “不听话?”梁京墨拧起眉,“你伤在哪了?”

      暨苏缓缓地眨了眨眼,有些扭捏起来,“不用不用,就是腰上有一点擦伤,很快就好了……师尊……”

      话还没说完,梁京墨就不由分说地将他按在床上,三两下拔了上衣。

      刀口的长度至少有成年人的手掌长,深可见骨,血肉外翻,触目惊心。可这么严重的伤口却连药都没上,只是被他用灵力包裹着,不让血液渗出便作了罢。

      “这就是你说的擦伤?”梁京墨隔着灵力碰了碰那伤口,暨苏下意识地便倒抽一口凉气,乖乖地撤去了包裹伤口的灵力。

      “师尊……轻点儿啊。”暨苏没什么底气地哀求着。

      梁京墨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抬手唤来水,将他的伤口清洗了干净,看着他疼得一抽一抽的模样,还是下意识地放缓了动作。

      他是药修,深谙各种灵丹妙药、复原法术,这伤口虽严重,但却并不难治。可惜他一身的灵力被限制住了,要想让伤口痊愈,着实有些费劲。

      “师尊,要不算了吧。”暨苏小声道。

      梁京墨抹去额上的汗,在心里骂娘,分明这等小小的刀伤在以前就是一眨眼的事儿。

      “师尊……”

      “闭嘴。”梁京墨刚呛完徒弟,喉头便咳出一口血,人也不争气地往前一栽,从床沿跌坐在地上。

      “师尊!”

      “不许动!”

      暨苏要起身的动作因为这一句命令生生停在半当中,只得又委屈地趴了回去。梁京墨靠在床边,闭眸垂首,焦躁地揉着太阳穴,面容苍白如纸,只有嘴角的鲜血殷红得刺目。

      暨苏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要替他擦去嘴角的血迹,可指尖即将触碰到的刹那,梁京墨蓦然睁开了眼。

      视线在某一点触碰,犹如被点燃的仙女棒,迸发出炽热的火星。

      梁京墨受不了这样的灼痛,率先撇开了视线,却被暨苏抬着下巴再一次被迫对上——只是这次对上的不止是视线。

      唇上的触感暖热,即使这不是第一次,但梁京墨仍然反应迟钝,直到对方的唇舌已经完全攻城略地,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被吻住了。

      梁京墨本能地想推拒,可随着唇齿的深入,长久以来笼罩在金丹上的压力也渐渐减小,灵力如同开闸放水般地回到了身体之中,可他却司空见惯地没有丝毫欣喜。

      暨苏这个疯子以自己为药引禁锢了他的灵力,与他亲热之后灵力会短暂地回到身体里,一旦消耗完毕又必须要通过这种方式再次补充。曾经梁京墨试图以自残逃脱禁闭的时候,暨苏也这样替他治疗过。

      这次接吻的时间长了一些,回到身体的灵力也多了,也许是暨苏心疼他为了治疗而受伤,特地大发慈悲吧。

      梁京墨跌跌撞撞地爬起身,一只手在他的伤口上结印施咒,另一只手被他十指相扣,紧紧抓在掌心——不是因为温存,是怕他会逃跑。

      平缓的灵力流入伤口,抚平了狰狞的痛楚,裂口逐渐结起了厚厚的痂,不再疼,只剩一些酥酥麻麻的痒。

      “师尊,行了,这样就不碍事了。”暨苏阻止了梁京墨继续治疗的动作,从后环着他的腰,将他牢牢圈在怀中。

      “还剩一些灵力没用掉。”梁京墨侧眸看着肩上的脑袋,“你不怕我对你下手?”

      “这些不够,伤不到我。”暨苏蹭着他的脸颊想与他接吻,出乎意料的,这次梁京墨没有躲。

      “够了。”短暂的吻结束后,梁京墨忽然没头没尾地开口。

      他的眸色清明地发冷,犹如一盆冷水迎头浇下,将暨苏眼中残存的一些旖旎火花掐得干干净净,透彻心骨的寒从本该温暖的拥抱中升起。

      “加上之前剩下的,够炼制一些最简单的药。”

      暨苏愣了片刻,脸色陡然一转,“什么时候……”然而话没有说完,他便意识到是什么时候被下的药。

      酥麻的痒意沿着后腰才被治疗过的伤口处飞速蔓延开来,顺着流动的灵力游走四肢百骸,让他在仅仅眨眼间便失去了力气,连头脑也昏沉起来。

      “睡一觉吧,睡醒了,一切都结束了。”梁京墨将他放在床上,拿出储物戒里的刀,砍开了脚踝上的锁链。

      也许是链条碰撞的声响太过刺耳,梁京墨正要推开门的时候,还听到身后传来不甘心却微弱的呼喊。

      “师尊……”他蠕动着嘴唇,模糊残缺的视线中紧紧追寻着那个逆光的身影,“不要去……你会死的……你一定会死的……”

      “我知道。”

      “为什么要离开我……师尊……师尊不想跟我永远在一起吗?”

      他的声音太虚弱,如同叠放在香槟塔最高层的玻璃盏,哭泣着,摇摇欲坠着,一碰就会碎成满地的狼藉。

      “这是宿命。”梁京墨狡猾地避过了重点,听着身后的喘息,又有些于心不忍。

      四个字的回复还是有点短了,有点渣,他想,而且这应该也是最后一次跟他说话了,多说一点应该也不要紧。

      “更何况,”临出门赴死之际,梁京墨犹豫再三,还是在门缝里留下这句话,“无论是我,还是我的身份,都是注定要离开你的。”

      暨苏绝望地看着最后一抹白色的衣袂消失在模糊的视野里,如同之前的千万次那般,融合在了惨色的冰雪天地间。

      -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如浮萍般降落,牵扯起了层层叠叠的涟漪。

      说来惭愧,梁京墨其实并不相信什么宿命论,挣扎一下其实也可以,但他是个菜鸡咸鱼,注定不是那让所有人都幸福的救世主。

      就算了吧。

      可梁京墨在冰雪里艰难前行的时候,还是没由地想起暨苏那张痛苦的脸,心底一抽一抽地痛。

      哎,算了吧,算了吧,等离开这个世界之后找到原作者,给这个可怜的主角补条感情线。

      暨苏虽然有点长歪了,但还是好孩子呀。好孩子应该有个可爱又善解人意的伴侣,绝对不是他这样冷血又糟糕、早就已经死了的人。

      永冬的战场上,鲜血化作雨点淋下,融化了沉重的冰雪。

      轻如鸿毛的白影从无人的高山云雾中坠落。

      指针被逆时针地轻轻拨动,年久生锈的指针在转到最后一圈的时候,终于不堪重负地土崩瓦解。

  • 作者有话要说:  隔壁《死对头非要与爷同居》开坑了!欢迎收藏支持!
    倔脾气认死理老子受VS腹黑乐子人疯批攻
    文案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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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浔卧薪尝胆十年,政变逼宫、好不容易大仇得报,一觉醒来竟发现自己重生回了十年前。
      更倒霉的是,本该是死对头的当朝小王爷竟然一个碰瓷,身不娇体不软倒在他家门口求收留。
      不等他的逐客令,陈虞渊晃了晃小王爷的腰牌,闪瞎了他的眼。
      哼,对付区区陈虞渊爷还能没招?硬的不行来软的!
      扫除?往你床上扔蛐蛐儿!
      煮饭?往你菜里下毒!
      生病?你也有今天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不对,生病的是我(╯°Д°)╯!!!
      祝浔躺在床上,百思不得其解,那份加了料的菜怎么最后到了自己的肚子里。
      陈虞渊敲了一把他的额头,难得认真。
      “我是来帮你的。”
    ---
      系统:陈虞渊,咱们穿书只有一个任务,只要完成了就能投个绝顶无比的好胎。
      陈虞渊:什么?
      系统:杀了祝浔。 
      陈虞渊立刻把系统扔了。
      开玩笑,任务哪有老婆重要 ̄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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