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狗徒弟攻略指南[穿书]》阪漆

15、坠落

　　梁京墨没有打扰他们的对话，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这一次一定要让夏影活下来，难得郑宜下定决心要护她，难得她与碧涛阁达成了和解，只要度过这一次蛟龙之难，等待着夏影的一定是光明的康庄大道。

　　梁京墨想着，悄悄御剑绕到了蛟龙的脖颈之后，找到了那片最坚硬的鳞片——这件事并不陌生，上一世在砸死蛟龙之后，他曾经按照原书的提示从蛟龙尸体上挖出金丹残骸，据说是提升主角经验值的重要道具。

　　可活体取金丹不比以往，灵力方才化成冰锥扎入三寸，蛟龙就痛苦地摇首摆尾起来，龟壳纹的咒印在他身上忽明忽现，隐隐将要失效。

　　梁京墨堪堪躲过从斜下方刺来的龙尾，就听暨苏着急地喊他。

　　“师尊！”

　　“我没事！”梁京墨御剑与蛟龙拉开距离，抬手瞬发几道冰锥直直地扎向鳞片背后。

　　“嗷——”蛟龙仰头大吼一声，身躯如濒死的泥鳅般剧烈扭动着，掀起狂风巨浪，梁京墨在外围徘徊良久，始终找不到突破进入的法子。

　　“灵力！再多一些灵力！”郑宜向着岸堤边大喊。汇聚的灵流骤然变得更加闪烁，蛟龙身上的龟壳纹渐渐趋于亮起，可那搅动的龙尾并没有停止，仍然在不受控制地拍打着水面，水花之大遮住了梁京墨的视线，让他压根无法看清那枚鳞片在哪。

　　正一筹莫展之际，岸边忽然传来次第几道惊呼。

　　“小柳！”

　　豹子的敏捷身躯在梁京墨眼前一闪而过，踏着两岸的礁石一跃而起，攀上了蛟龙的头部，而后沿着躯体一路飞奔而下，用力地将不安分的龙尾按压在岸边的礁石之上。

　　“快！！”妖兽的竖瞳抿成了一条线，张开血盆大口朝他怒吼着。

　　梁京墨躲过蛟龙身躯激起的几个浪头，飞速朝脑后的钉入数枚冰锥，顶着那要将人挤压成碎片的灵压用力将冰锥更推入三分。

　　“嗷呜呜呜——”被生生刺破皮肉的疼痛让蛟龙不管不顾地挣扎起来，滔天巨浪迎头浇下，梁京墨心下一惊，堪堪往后避去那垂死扭动的身躯，等着郑宜他们用符咒让它稳定下来。

　　可那本是按着龙尾的小柳便倒了大霉，离得太近，又无法飞起，被卷入了龙尾掀起的海浪之中，被浪潮生生地拍打在岸边的礁石上。

　　妖兽体力远强于常人，也比常人抗揍许多。单就身体来说，也许一柄剑就可以要了人的性命，但若想杀了修炼成形的妖怪，不伤金丹的情况下十柄剑都不会伤及根本，因此梁京墨并不打算管小柳。

　　——直到他无意间看到她的身形正在改变。

　　豹子的宽厚四肢和花纹从她身上褪去，就在梁京墨的眼皮子底下慢慢地变回了人类的外形。

　　一个妖兽，在体力不支几近昏迷之际，竟然会从妖兽退化成人类？！

　　梁京墨倒抽了一口冷气，弹指冻住了那几道快要了她命的浪头，擦着龙尾俯身下降，千钧一发之际将奄奄一息的小柳架上了剑端。

　　“你……”少女吐出断断续续的气音，瘫着身子倒在剑上，“你为什么……”

　　“你有你该接受的惩罚，而不是死在这里。”梁京墨拧眉看着她，“而且，你他娘的究竟是人是妖怪？”

　　“是人……也是妖怪……”小柳强撑着身子站起来，身上的伤口却又撕裂开来，“为了夫人，我是什么都可以……”

　　“……”梁京墨强忍住吐槽这个教科书式忠犬的冲动，努力地抓到了重点，“也就是说，你变成这样是跟李紫晴有关？”

　　“夫人救过我，救过我命的，我都要报答的。”小姑娘还在认真地跟他将忠犬的心路历程，柔媚的眼睛亮晶晶的，完成了两朵月牙。

　　“算了……”梁京墨放弃理解忠犬的脑回路。

　　“师尊！”暨苏急急的呼喊从旁传来，梁京墨见他御剑停在自己身侧，喘着气道，“碧涛阁那边的灵力有耗尽的趋势，只怕凭借这一张符咒无法再让蛟龙停下。”

　　“你想干嘛？”梁京墨警惕地打断了他。

　　“只有我还会画符咒了，”暨苏无奈道，“再在尾巴那边……”

　　“你做梦！”梁京墨指着脚边站都站不起来的小柳，“她都这样，你还没她一半灵力多……唔！”

　　没等他说完，脚底的剑就因为多加了一个人的重量而微微下沉。

　　少年按着他的后颈，踮起脚仰着头，毫无征兆地重重地吻在了他唇上，摩擦间浅浅的铁锈味儿弥漫开来——撕去了伪装的暨苏恢复了先前的强势，即使现在的身形还比他矮了小半个头，那嚣张的气焰还是让梁京墨气得想打他。

　　但暨苏掐的一手好时机，熟练地避开了他的暴栗，吐了吐舌头跳回了自己原来的剑上，刺溜一下就飞走了。

　　目睹一切的小柳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来的倒吸一口冷气。她不吸气不要紧，一吸气让梁京墨那根隐蔽的害羞神经后知后觉地躁动起来，追着暨苏的影子破口大骂。

　　“小兔崽子我日——！！！你他妈的给我回来！！！”

　　暨苏哪可能理他，梁京墨追上的时候这他已经把符咒按在龙尾上了。两枚符咒的效果显著，蛟龙身上的龟壳纹刹那间闪耀得刺眼，总是扭动的身躯也逐渐平稳下来。

　　“别骂别骂别骂，”暨苏讨好地笑着，“这不是没法子么，再拖下去非得把整个碧涛阁拖垮不可，您老看，效果多好。”

　　梁京墨对这些也是心知肚明，除了骂娘也没什么大道理能说，只得瞪了他一眼回身到蛟龙的脑后继续给他扎针灸。

　　接连十几根冰锥下去终于快接近金丹，梁京墨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地想要一击毙命，可就在这时蛟龙仿佛预感到危险，硬是顶着剧痛生生挣破了符咒的控制在头顶凝聚起一条水蛇，直朝他的方向而来。

　　“师尊！！”

　　梁京墨抬头，他不是躲不开，但按照这条水蛇的方向，若是他避开了，那便……梁京墨往自己身后的方向看去，正对上暨苏焦急的眼眸。

　　暨苏一怔，立刻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我不要紧啊！”他大喊道，“我不会有事的！”

　　放屁，不会死也会疼啊，更何况哪有那主角光环这么用的，太不像话了。

　　梁京墨眸中厉色一闪，骤发的灵力推动冰锥直直地向蛟龙的金丹深处而去，那高悬的水蛇也在同时贯穿了他的右胸口，无色的水穿入，血红的液体穿出，将整条水蛇染得半红半白。

　　却只在转瞬之间，冰色的灵力覆盖在了流动的水蛇上，一节一节地从尾到头地将那张牙舞爪的东西冰冻成死物。

　　“妈的，太痛了，打歪了。”梁京墨愤愤地骂着自己，用空出的那只手抓住胸前的冰块，指尖稍一用力就将它捏碎如齑粉。

　　这时蛟龙从金丹刺伤的剧痛中回过神，扬尾掀起惊天巨浪，在尾巴附近的暨苏被冷不丁撞到半空中，正对着这面千层高的浪头。

　　梁京墨驱剑想要赶在浪头前将他带走，可毕竟受了伤，灵力不受控地流失开去，实在无法如先前那般行动迅捷。正焦急之际，身后忽然传来一阵低声的吼啸，随之脚底一轻，眼前的景色以先前百倍速飞逝而去。

　　愣怔了片刻，梁京墨意识到这是小柳以剑为跳板，提着他一跃而起。顺势把半空中的暨苏拉了回来，梁京墨召回御剑堪堪躲过浪头，背后便又忽的升起另一面巨浪。

　　“长老！”夏影用侧面飞来，将他们往旁边一撞，勉强躲了过去。

　　“多谢。”梁京墨把那体力殆尽到彻底昏厥的小柳放平，暨苏晃了两下，才面色发白地在御剑上站稳，显然是灵力消耗得差不多了。

　　“实在抱歉，刚刚刺歪了。”梁京墨同夏影道歉，“郑宜呢？”

　　“还在龙头，试图用符咒控制蛟龙。”夏影躲过几次蛟龙的袭击，看着蛟龙脑后千疮百孔的冰锥，眸色闪了闪，“还差多少？”

　　“一点点。”梁京墨用手比划给她看，眼神示意暨苏闭嘴，“你帮我把他们带回去，我再下去一趟。”

　　可意料之外的，夏影却摇了摇头。

　　“最后一点我来吧，请长老快些离开。”

　　“你来？你怎么来？”梁京墨不自主地提高了语速，“夏影，我有五成把握至少不会丧命，但按照你现在所剩无几的灵力，十有八九都会……”他顿了顿，省去过于刺耳的词，“你没有必要在这里搭上命。”

　　“五成，那剩下五成呢？”

　　冷静的反问让梁京墨一怔。

　　“长老，没有理由在这里搭上命的是您，这只是一个委托罢了，”夏影朝他微微一笑，眼眸里无波无澜，“一直以来多谢您的照顾，但是这条蛟龙是我的宿命，也是我的职责。”她好像是在看他，又好像是在透过他和海在看很遥远的东西。

　　不等梁京墨反应，她便御剑躲过浪头，高高飞起，几近乎云端。

　　“夏影？！”

　　“夏影——不要——！！！”郑宜的声音从海面的另一边响起。

　　如同流星一般闪耀着，她从黑云弥补的夜里坠落下来，灵力在她的身躯中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凝结着、膨胀着，终于在靠近蛟龙的地方爆炸开去，将周遭所有的人、海浪、和凝固的空气推开。

　　天地霎时间被夺去了所有颜色，亮光在天地交界之处闪耀，只剩下单纯、明快、没有任何杂质的白。

　　梁京墨看着那道身影决绝地从眼前滑过，只留下一道虚影地往脚下不断坠落而去，她的声音却像是有了灵魂般不断地缠绕在耳边。

　　这是她送给他的遗言，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女从一开始就洞悉所有，将一切都藏在了心底。

　　——“不要自责啦，就算没有在雨日发现那个符咒，我也是迟早要被冠上罪名，离开或者死亡的。”

　　——“这一切不是你的错，不是任何人的错，我心中虽有不甘，但从未后悔。”

　　——“祝愿长老未来诸事顺遂，莫困于心，莫止于步。”

　　雨停了，梁京墨却觉得自己脸上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