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睡》两三回

14、14

　　半个月后，年级第一次月考如约而至，这对整个高一来说是一次大洗牌。多少人会被挤下去又有多少能保住自己入学的名次，全看这次月考。

　　考试当天为了保证考试公平，全部同学都会随机安排到不同的教室进行考试。考试的前一天晚修，凌灵拿到了自己第二天的考试位置。

　　谢知意焦虑地看着座位表，“天啊，我在十六班，凌灵和顾鲸宇你在三班，乾坤你没有变还是在自己班上，那我完蛋了。”

　　“为什么会完蛋？”凌灵手里的笔没有停下，经过半个月的努力她已经熟练地将自己的喜欢藏起，就算听到她和顾鲸宇在同一个班上考试内心也不会有半点波澜。

　　谢知意心烦意乱地转着笔，眉头皱巴巴的感觉能夹死苍蝇。“我在那么远，先不说人生地不熟，万一想搞点小动作都不一定能抄到，而且离得这么远中午放饭我都抢不到热乎的。”

　　“没事，我可以帮你抢座位。”乾坤坐在后面热情地给她支招。

　　凌灵跟着点头，“好好考试，别想旁门歪道。”

　　“我要是考差的话换位置肯定不能和你们坐一起了。”

　　说到换位置，四人都陷入了沉默。他们这四个人，也就凌灵和顾鲸宇成绩比较好，剩下两个吊车尾肯定只有被安排的份。

　　凌灵快速地写完一道数学大题，放轻了语气。“没关系，不管坐哪个位置我们都能一起吃午饭，一起上晚修，而且你现在想那么多，还不如多背几个英文单词，你的弱项争取补起来还有可能翻身。”

　　“行叭，我多背十个单词就不能再多。”

　　不管如何，月考还是来了。

　　三天的考试飞快地过去，一共九科考试，一科接着一科完全没有休息的间隙。三天一过紧接着就是试卷的讲解。学校在时间的安排上还算合理，讲完试卷便是周五。

　　周五的最后一节课铃声响起，全班不约而同地发出欢呼声。

　　“终于可以回家了！解放了兄弟们我先溜咯。”谢知意站了起来连作业都不想收，当即背起书包就要走。

　　凌灵抬手一把抓住她的书包带子，冷静得像个铁面无私的包公。“你的作业忘记带了，记得写完我周日晚修检查。”

　　“我说宝贝，我一个走读生都天天来上晚修了，你就不能高抬贵手先让我休息两天？”谢知意不情不愿地垮着脸。

　　凌灵没有心软，扭头看向乾坤。“你看他。”

　　埋头往自己书包里塞试卷的乾坤一脸无辜，圆滚滚的大脑袋上散发着好学的气息。“学习不进则退，别忘了我们学校有重新分班的传统，你也不想下学期脱离四人小组自己去别的班级上课吧？”

　　“算你狠！”谢知意咬着牙将桌上那一大堆试卷一股脑地塞进包里头也不回地跑，生怕被喊回去再拿两张卷子。

　　乾坤叠着试卷感慨，“凌灵你现在把知意拿捏得死死的，谁能想到刚开学的时候谢知意是个脑子只有打架的学生。”

　　“没那么夸张，她只是小孩子脾气。”凌灵收拾好作业背上书包，“我要回家了下周见。”

　　她为了节省时间多学习已经整整一个月没有回福利院，也不知道院里的孩子现在过得怎么样。

　　“你家在哪边？我们一起走啊。”乾坤背着书包跟了上来，顾鲸宇也不动声色地走在后面当个透明人。

　　凌灵含糊地说。“我家在城东郊区比较远，应该跟你们不是同一个地方。”

　　“我跟鲸宇也在城东，不过他在月弯小区，我暂时住另一个小区。”乾坤介绍道。

　　月弯小区是海市出了名的高档别墅区，不仅环境好而且交通便利，比起去福利院方便多了。

　　“噢，不过我坐的公交跟你们应该不太一样，就不一起走了。”凌灵飞快了看了顾鲸宇一眼，发现他正看着她。她心虚地移开视线，“我时间来不及了，下周见吧。”

　　她逃命似的躲开两个男生踏上了回家的路，随着公交车摇摇晃晃接近一个小时最后赶在七点半前回到福利院。

　　大平房里亮着灯，几个小萝卜头正坐在电视前聚精会神地看着动画片。满头白发的院长陪在他们身边织着毛衣。

　　“院长我回来了。”凌灵深呼一口气，脸上挂着淡笑，瘦削的肩膀垮下来卸下周身的疲惫。

　　“厨房还有饭快快去吃。”院长推了推老花镜停下手中的动作。

　　几个萝卜头看到她回来，一下子围了过去七嘴八舌地说着话。

　　“姐姐我好想你。”

　　“小羽最近都有乖乖吃药，小心心也很听话都没有闹脾气。”

　　“灵姐姐你说要请我吃糖的，大人不能说谎的哦。”

　　这几个小孩一闹腾以来能把屋顶掀翻，凌灵一个一个地安顿好，这才抽身去厨房找点吃的随便应付一下肚子。

　　“在学校过得怎么样？”头发花白的院长坐在她对面，像关心自己的孩子一样慈祥地看着她吃饭。

　　凌灵将学校的不开心掩去，眼睛弯成月牙的形状。“还不错，伙食费生活费都不需要我担心，而且同学们对我也很好。这周刚考完试还没出成绩。”

　　院长点着头感慨，“一转眼你就已经读高中了，我现在还记得你小时候的样子，小小一个比同龄人都瘦，当时我还担心是院里的姐姐对你不好。”

　　“才不是，那时候是我自己挑食不爱吃蔬菜，是我自己的问题。”凌灵扒了一口饭，没有说实话。

　　小时候院里资金不多，每次吃饭量都很少，她抢不过年纪大的孩子所以才那么小小一个，不过现在都过去了。

　　院长感慨，“在学校该吃吃该喝喝，不要委屈自己。如果受委屈了就回来，院长永远都会在这里等你，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

　　凌灵鼻头有些发酸，喉咙有些哽咽。她嘴里塞着饭胡乱点头，“谢谢院长。”

　　“你吃饭吧，我带他们去洗澡。”院长粗糙的双手落在她的肩上拍了拍，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有院长在，学校里发生的那些事情好像算不上什么，她也可以拥有别人的喜欢，也能找到属于她的幸福。

　　收拾好碗筷后凌灵洗了个战斗澡，墙上的时钟刚好指向九点。她拿着童话故事书进了房间，几个萝卜头坐在床上不愿睡觉，眼巴巴就等着她来。

　　“好了听我命令全部躺下，谁乖乖躺下会有奶糖奖励哦。”她笑着晃了晃自己手中的书，“今天姐姐还带了故事书，三只小猪的故事。”

　　“好耶！！我想听三只小猪的故事。”

　　“姐姐每次讲故事小宝都睡得特别快，你不在我都要睡不着了。”一群小屁孩轮流吹捧着凌灵，生怕自己拿不到大白兔奶糖的奖励。

　　凌灵在一个冬瓜头的男孩床上坐下，“好了大家都安静，姐姐要开始讲故事了哦。”

　　几个小孩顿时闭上自己的嘴巴，眼睛死死地闭着。

　　“从前从前，有三只小猪……”凌灵放缓了声调，声线柔软，不疾不徐的语调让人昏昏欲睡，不用几分钟卧室里便响起了匀称的呼吸声。

　　她轻手轻脚地放下书，起身确认着每个孩子的状态。直到确认他们都睡着后，这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的房间原本是用来放置杂物，空间很小。一个靠墙小书架，一张单人床和书桌便是全部。

　　凌灵没有着急睡觉，她坐在残旧的书桌前打开台灯，拿出一个崭新的灰色笔记本。

　　翻开本子，扉页上画了一条蓝色的小鲸鱼。

　　橘黄的台灯下，女孩微微伏在桌上开始一笔一划地写着什么。米黄色的纸上留下工整的字迹，一撇一捺都承载了她的欢喜。

　　“今天的我把喜欢藏得更深一些，我开始学会冷静地和他对视……”写日记的时候凌灵没有半刻的停顿，直到一整页的纸都挤满了她的笔迹。

　　她其实很笨，学不会怎么抒发自己内心的情绪。喜欢顾鲸宇这件事是陌生的，也是不由自主的。她不曾享受被坚定选择的权利，带她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母亲没有选择她，来领养孩子的父母没有选择她，就连同龄孩子在选择交朋友的时候，也不会第一时间选择她。

　　曾经她认为是她不够好，曾经她也以为只要对别人好，别人就会喜欢她。可事实是，她这个没有要的孩子在别人眼中就是小怪物，不配获得别人的喜欢。

　　不过现在没关系呀，她已经有了个三个很要好的朋友。现在凌灵的愿望只有一个，就是要和这三个人当一辈子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