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chapter 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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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区，常平市精神病院。
“好了，上去吧。”陆冰停好车，把放在后座上的花拿给了洛惊觉。
洛惊觉望着那束粉/白色的满天星，她一直不太理解为什么要送花，没啥用不说，保质期也短，除了好看一无是处。
陆冰对这种想法也理解不了，洛惊觉长了一张和林芜相像的脸，怎么看都不该和不懂情调的“糙汉”沾边。
但海水不能用斗量，人又怎么可以貌相。
相处久了之后，陆冰接受了洛惊觉本质上是糙汉的事实，洛惊觉也接受了陆冰这种没啥用的“形/式/主/义”。
毕竟，花虽然是陆冰买的，但送是她送。
陆冰其实没有踏进过住院楼，但她会把每周日的时间给空出来，亲自去花店挑一束花，让洛惊觉带给林芜。
美其名曰，“小姑子的心意”。
洛惊觉不理解，但也没有阳奉阴违，每次都认真地履行“送花姑娘”的职责，乖乖地带了进去。
至于能不能到林芜手上，这不是她能决定的。
尽管探视前经过了医生护士再三确认，但到了那天，也很难保证她不会犯病。
大多数时候，这束花都没能在林芜手上落一个完整。
洛惊觉接过花，有些惆怅——她欣赏不来这花的美，但也不想它平白无故遭殃。
陆冰似是看出了她的想法，轻松道：“你妈妈要是没有问题，就把花带给她，如果有问题，就交给护士吧。”
“嗯，”洛惊觉点了下头，打开了车门，“我上去了。”
“去吧。”
洛惊觉刚踏进住院区，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前一秒还不安的心渐渐平稳了下来。
她深吸了口气，驾轻就熟地拐进了电梯间，摁亮了数字5。
整个五楼有六个病房，病人谵妄的声音和抢救的声音交织，在整个楼层里回荡。
洛惊觉置若罔闻，捧着花走在嘶声裂肺里，平静地走向走廊尽头的安宁。
林芜的病房在走廊尽头。
洛惊觉透过门的玻璃望向里面，林芜穿着病服坐在摇椅上，双眸微阖，金色的光束透过只开一道缝的窗户，洒在林芜身上。
恍惚间，洛惊觉似是看到了那个没有生病，还会把她抱在膝盖上玩闹的林芜。
她垂眸稳定了一下心绪，抬手轻敲了两声门，但开口时，声线还是忍不住颤抖：“妈...我来看你了。”
林芜睁开眼，循声望去，看清来人后，绽开笑颜：“阿洛来了啊。”
阿洛是洛惊觉的小名，也只有林芜会这么叫她。
洛惊觉本以为自己已经看淡了很多东西，但在听到林芜用喑哑的声音唤出这个名字的时候，鼻子还是酸了。
她偏过头，把要流出来的眼泪憋了回去，抬头对林芜一笑，故作轻松地走到她身边，把花送到她面前，“妈，这是小姑姑给你买的花，喜欢吗？”
林芜垂眸望着那束纯白的满天星，眸光温柔，“喜欢，你小姑姑的眼光一直都是不错的。”
话音刚落，两人便陷入了沉默，金色的光束里，不断坠落的微尘清晰可见。
洛惊觉觑着林芜苍白的脸色，若无其事地打破沉默道：“妈，我军训完了，军训真的好累啊。”
林芜抬手把散在洛惊觉耳侧的碎发别到耳后，望着洛惊觉清秀的脸庞，有些感叹地说：“我们阿洛原来这么大了啊。”
洛惊觉觉得胸口憋闷，没有继续没话找话，乖乖地坐在林芜身边，视线落在林芜青紫的手腕上，心里抽痛。
但林芜却好像打开了话匣子，开始回忆从前。
她和洛林相识于学生时代，青春年少，风华正茂，人是漂亮朝气的，爱是赤诚热烈的。
只不过，青春会逝去，林芜放在心上的少年也变了。
曾经的白月光，如今是月下砒霜。
讲着讲着，洛惊觉心头一紧——“你爸爸当时坐在靠窗户的位置上，教室是坐北朝南的，朝是朝廷的朝，革命不是改朝换代，朝字上下有两个十，中间有个日，子曰学而时习之……。”
“妈，妈…”
洛惊觉的眼泪彻底决堤，她一点点扒开林芜握在她手腕上的手，慌乱地跑到床头按铃，那铃声却刺激到了林芜。
林芜停止了驴唇不对马嘴的絮叨，从摇椅上弹起整个人缩在墙角，双手抱着头止不住地尖叫。
本就喑哑的嗓音，叫不了多高的声调，像极了暗□□中索命的巫婆。
五楼唯一的安宁也融入了这场声嘶力竭。
“请你先出去下......”
洛惊觉茫然若失地被护士推了出去，林芜依然缩在角落里尖叫着，她靠在病房外面的墙面上，木然地听着尖叫声，门发出了“砰”的一声，她一激灵，这才回过神，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
她猛地喘了几口气，瞥了眼手心上已经发紫了的指甲印，无力而茫然往外面走着，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洛惊觉理解不了林芜对洛林的一往情深。
也没有“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更没有觉得林芜很傻。
林芜和洛林，归结四字，互相折磨。
洛林让林芜人不人鬼不鬼，她也没有让洛林多好过。
洛惊觉扶着楼梯扶手，慢慢地往下走着，迈下最后一节台阶的时候，纷乱的思绪渐渐回笼。
“不是第一次了，该习惯了。”洛惊觉轻舒了口气，抬头，便看到了坐在大厅椅子上的陆冰。
陆冰握着手机的指节泛白，看到洛惊觉时，嘴嘴张了张，却没能说出一句话。
她上前拍了拍洛惊觉的肩膀，洛惊觉轻轻摇了摇头，示意没事。
“那个，”陆冰把手揣进大衣口袋里，牵强地扯出一个笑脸，说，“刚接到护士电话了，医生给打了一针安定，现在好多了，别担心，就是这段时间不能来看她了。”
洛惊觉胸口憋闷，忽然很想把两人维持良久的“太平盛世”的假象撕破。但当她的视线和陆冰小心翼翼地试探相撞时，所有的脾气都发不出来了。
无能狂怒的后果她承担不起。
“嗯，”洛惊觉绕过陆冰，往住院楼外走，“有点累了，我们回去吧。”
陆冰无奈地叹了口气。
车内，两人良久无言。
陆冰透过后视镜觑着坐在后座的洛惊觉，后视镜里的洛惊觉低垂着头，喜怒哀乐都藏在眼底。
陆冰想开口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却又觉得说什么都像火上浇油。
这是她自己种下的恶果，该着她自己来尝。
不同于陆冰的伤感惋惜，洛惊觉冷静下来后，意识到了不对：“我刚刚是在向陆冰发脾气吗？”
意识到这点后，洛惊觉的手指在座椅垫子的穗子上摩挲着，大脑飞速运转，开始思考破冰的话题。
红灯亮起，洛惊觉望向窗外，马路对面是桑榆区的贵和购物中心。
“小姑姑，”洛惊觉觑着陆冰，小声地说，“你饿不饿，我听同学说，这边的贵和有家火锅店，蛮好吃的。”
陆冰被洛惊觉这“无中生同学”的借口逗笑了——这是给自己递台阶呢。
“好，”陆冰莞尔，“我去那边停下车，今天周末，火锅店应该人挺多的，要是排不上队咱们就吃点别的，行吗？”
“行。”火锅店本来就是洛惊觉自己瞎造的，见陆冰没有太执着，不由得松了口气。
一中招生一看成绩，二看片区，实验班的学生大多是市中心的，她哪里来的桑榆区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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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的购物中心，人满为患。
桑榆区算是常平市的边缘，但边缘有边缘的好处，物价和市中心比可爱的不是一点点。
陆冰围着地下停车场转了三圈，好不容易熬走了一辆黑色宝马，刚想过去，一辆保时捷忽然抢在了她前面，陆冰甚至没来得及才油门就被截了胡。
陆冰的耐心耗尽，气急败坏道：“你都开保时捷了，跑这儿来捡什么便宜啊？！”
洛惊觉看着陆冰着急跳脚的样子，心情很不合时宜的愉悦了起来，慢悠悠地戴上耳机，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手机，“有钱人之所以有钱是因为他们懂节流开源啊，小姑姑。”
“等等，”陆冰探头，眯眼观察，忽然兴奋，“那保时捷和粪叉子中间还有个空儿！”
洛惊觉一愣：“啥？”
“就是不太好停，”陆冰说，“你先下去，给我指挥一下！”
洛惊觉下车，看到车位的瞬间就被气笑了——这点空儿，先不说能不能停进去了，但凡伤着保时捷和粪叉子一点儿，下个月她俩就得吃土。
她真的不知道是谁给陆冰的勇气，迷你小吉普居然想在这两个中间拥有个位置。
“站那干啥，指挥啊！”
“小姑姑，你确定吗？这俩那个身上多条线咱们都赔不起。”
“你别管了，”陆冰犹豫了一秒，在继续转圈和赌一把之中选择了赌一把，“指挥就行，大不了下个月吃康师傅！”
不愧是她，洒脱！
要是苏轼他老人家还在世，一定会对陆冰这种洒脱的精神甚感欣慰。
“倒，往左点，太左了，你在右一点，对了，倒…”
洛惊觉边指挥，边往后移，不知道被什么拌了一下，脚底一滑，重心失衡，整个人往后仰。
“啊！”
正当她以为自己要摔个四脚朝天的时候，手掌的凉意透过薄衫落到肩上，洛惊觉惊魂未定，便听到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没事吧？”
洛惊觉循声望去，宋楚逆着光，白色的光束在他身后，浅色的眼眸似含着雾气。她在里面望见了自己。
“没…没事，”洛惊觉忙站定，往前走了一步，“谢谢啊。”
陆冰听到洛惊觉惊魂未定的尖叫，也匆忙下车：“怎么了？没事吧？”
洛惊觉瞄了一眼宋楚，他带着和初次见面时一样的黑色口罩，一双桃花眼总是含着笑意，看不到口罩后的表情。
“没事，拌了一下。”
“那就好，”陆冰松了口气，余光瞥见了宋楚，“这位同学，咱们是不是见过啊？”
洛惊觉忽然一阵不好的预感，紧接着，陆冰便将预感变成了现实：“开学那天，洛惊觉撞到的人好像也是你！”
洛惊觉尬笑了两声，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记性还真好。
宋楚点了下头，说：“不知道为什么，总能碰到学姐。”
洛惊觉很清楚这只是一句寒暄，却还是很不争气的红了脸。
她下意识摸了摸耳垂，视线闪躲地解释道：“是挺巧的，说不定是缘…”
话未说完，洛惊觉便噤了声——我在说些什么，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嗯，”宋楚摘下口罩，算不上亮的灯光映在他的眼中，“咱们是挺有缘的。”
刹那间，洛惊觉好像听到了烟花绽开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第7章 chapter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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