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声》北山漠

2、002

　　相比于芬所在的音乐班，罗斯特的油画班时常会到森林里写生，那片茂密的森林是他们最大的素材库，总有各种各样的瞬间能让他们扑捉到创作的灵感。

　　因战争的原因，老校长让学生们尽量不要外出，不过接连着数天，天空都很安静，老校长便同意让他们外出写生。

　　罗斯特出发的时间是早晨，那时候天气晴朗，可还没到中午，已经乌云密布。

　　芬推开教室的窗户，抬头往上望时，看到了一张狰狞的脸，头顶的乌云开始翻滚，扭曲，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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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雷声四起，然后大雨从天而降，整个世界都被雨点灌得满满的。

　　罗斯特他们外出写生还没有回来，芬在音乐室里，替一把大提琴更换琴弦。屋外的噪音让芬感到压抑而烦躁，他需要一点音乐来调试自己的心情。

　　演奏刚过半，悠扬的提琴声便被一声刺耳的防空警报打断。芬听过许多遍，可这一次他觉得警报声就在耳畔响起。

　　又是一阵阵低沉的轰鸣声，芬放好大提琴，他辨别得出来，那是飞机在低空飞过的声音。这些日子里，警报响起了无数次，可有飞机飞过，今天是第一次。

　　又不久，学校里发出最后通知，所有学生立刻躲到地下室的防空洞中。

　　老校长和老师们在教室和学生宿舍区里奔走，呐喊。

　　“孩子们！都躲起来！”

　　“躲到防空洞里！”

　　“快！快啊！”

　　战火终于要燃烧至这片森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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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芬与其他同学一同往地下的防空洞跑去，他在途中看到老校长正组织着几个老师，从一间教室，到另一间教室，把那些挂在墙上的画作拆下来。老校长在这最后一刻，想着要抢救这些艺术珍品，使它们免受战争的侵袭。

　　芬看到考特老师正在一个人艰难地挪动着一个雕刻，他便跑过去搭了一把手。

　　考特老师看到他，吃惊道：“孩子，你怎么还在这里？防空洞的位置我不是告诉过你们吗？”

　　芬冷静道：“老师，让我帮您把它搬走，我们再一起避难吧！”

　　两人把雕刻挪到了一间隐秘的收藏室里，考特老师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在轰鸣声中，扯着嗓子对大家说：“我们快到防空洞里避难吧！”

　　她又环顾四周，问：“校长先生呢？我怎么没看到他？”

　　其中一位老师指着城堡的后门，说：“校长到副楼去了，他说那边还有一些作品！”

　　考特老师这下彻底着急了：“他怎么可以离开这座建筑呢！太危险了！”

　　天空的轰鸣声和不绝于耳的警报声让在场的其他老师有些无所适从，他们毕生从事的都是安静的艺术工作，在如此混乱的环境下，他们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

　　好在考特老师站了出来，她先看向芬：“你带大家去防空洞。”

　　她再看向其他人：“我去找校长先生，我们迅速行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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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芬带领众人绕过长长的艺术走廊，原本走廊上立着许多石柱，柱子上摆放着精致的花瓶，插满了鲜艳的鲜花。在这种混乱的环境下，石柱被碰得东倒西歪，花瓶跌落地面，摔成了一地的碎片。

　　在奔跑中，芬清晰地听到了有人在哭，他回过头看，发现是一位较年轻的女教员在哭，在重压之下，她几乎要崩溃了。

　　考特老师冒着大雨往副楼跑去，可她刚迈出几步，就有一架飞机经过，飞机上空投下一枚导--弹，导--弹在学校的附近爆炸，震耳欲聋的声音伴着热浪袭来，考特老师直接被掀翻在地。

　　可当她爬起来，再往副楼跑过去时，她看到了不远处躺在血泊中的老校长。

　　老校长已经永远地闭上了双眼，在他的身边，是那副被名为《重返光明》的画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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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芬带领大家来到防空洞，当导--弹爆炸的声音传来时，所有人意外的安静，死亡的恐惧在空气中弥漫，他们除了藏身于此，就再也没有别的自救办法了。

　　在冰冷和无情的人类战争武器面前，由血肉组成的人类显得如此脆弱不堪。

　　又过了一会儿，防空洞里的人开始适应并接纳战火就存在于身边时，悲观的情绪变得无限蔓延，有的人蜷缩在角落里发抖，呓语，有的人就在默默流泪，谁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死神会在什么时候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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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斯特他们写生的人群在大雨来临时，不得不找了处地方避雨，原本以为这场雨过去后便能回去了，没想到他们等来的，却是一场发生在眼前的战争。

　　导--弹在森林中施虐，罗斯特能听到大树倒下的声音，还有身边人不安的躁动。

　　有的人担心如此下去，头顶上终会落下一枚导--弹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最后大家讨论之后，决定往学校的方向撤离。

　　罗斯特是不太赞成这个决定的，因为相对于茂密的森林来说，学校的城堡是更为显眼而明确的打击目标，可有的人觉得只有回到了学校，才有安全的大后方，当然，他们也提及了学校的防空洞，那的确是这里最好的藏身之处了。

　　罗斯特想到了芬，他迫切地想知道对方现在身处何方，是否安全，于是大家开始往学校撤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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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雨遮天蔽日，天空中没有投下一丝阳光，唯一的亮光，还是来自于导--弹的燃烧。

　　就在他们往回跑时，突然间，一枚导--弹在他们不远处炸开，罗斯特躲避不及，整个人被掀倒在地，而他正好在一个陡坡的高处，他未能起身，就沿着坡道往下滚，罗斯特觉得天翻地覆，两眼黑，未能做出任何反应，他的头撞上了树根，彻底晕厥过去。

　　等他醒过来时，他看不清眼前的任何东西。

　　是天黑了吗？

　　防空警报声安静了，导--弹爆炸的声音也已经远去，整个时间重回静谧，只剩雨水从树叶滑落的声音。

　　有雨水顺着发丝滑进罗斯特的眼睛，他感到双眼发涩，空洞，茫然，经过漫长的思考，他意识到，自己失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