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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怎么还来波会飞的?!这些又是什么虫子?”

      阮曦缩着脖子把头埋在他背后,险些被汗味熏得闭过气去,但总算有人挡着风,她能开口说话了。

      “3型变异朱砂叶螨,飞行速度极快,但不会离巢太久太远。”

      “明白,抓稳了。”

      阮曦夹心饼干似的夹在中间,一时找不到能抓的地方,正犹豫着要不要抓他的裤腰带,车子猛地压弯甩尾。

      轮胎在地面上摩擦出刺耳的噪音,惯性拉扯着阮曦向反方向飞去,她本能地攥紧恩人身上单薄的T恤。

      刺啦——不堪一击的布料当即四分五裂,同时,身后一只手摁住了她肩膀,将她与座椅分道扬镳的屁股摁了回去,牢牢固定在座位上。

      等到车子重新回正,阮曦看着手里随风飘摇的破布条,才反应过来“抓稳了”这句话不是跟她说的。

      是让后面这位女侠抓稳她。

      可是掉头有什么用!

      身后是铺天盖地的红云,前方是滚滚而来的洪流,前后夹击,他难道打算柿子挑软的捏,从不会飞的那边碾过去不成?

      会被吸干的!

      阮曦条件反射地缩起双腿,忽然,摩托车一拐弯向着路边倾倒的广告牌驶去,速度极快,余光中的景色模糊成了彩色线条。摩托车借着广告牌的坡度飞了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从两棵变异行道树中间的空隙穿过。

      蒲扇大的叶子噼里啪啦地抽打在恩人身前,缩在他背后的阮曦安然无恙。

      过了抛物线的顶点,摩托车开始下坠,阮曦感觉自己的屁股再次和车座劳燕分飞,肩上传来令人安心的压力,瘦削的手比过山车的保险杠还要稳,将她与身下的摩托车牢牢固定在一起。

      砰——摩托车落地,左右剧烈摇晃两下,居然没倒,再次甩尾急刹,停了下来。

      阮曦追在后面的魂终于归位,用力甩了甩头,视线对上焦,这才发现摩托车落在了一户民房的楼顶。

      楼顶边缘围着一圈红砖砌成的花坛,里面的变异植物郁郁葱葱,个头不高,但花开得很繁盛,粉色的小花随着晚风摇曳,散发出腐烂的大葱和蒜混在一起发酵的奇妙味道。

      闷闷的引擎声再度响起,眼瞅着着这位勇士打算骑着辆不会飞的摩托车继续飞檐走壁,阮曦急忙抓住他胳膊。

      “等等等等等,不用跑了……”她指指周围花坛,“这些开粉花的是1型变异除虫菊,对大部分变异昆虫有相当强的杀伤力,可以阻挡3型变异朱砂叶螨。”

      恩人的视线随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油门拧得更用力了。

      “变异昆虫都能杀,毒死咱们仨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微毒!微毒!不要长时间吸入就没问题,睡一觉就能代谢掉。”

      引擎声戛然而止,“长时间是多长?”

      “三个小时以上,但它臭,一般人大概只能忍它半个小时。”

      就这几句话的功夫,昆虫振翅的嗡鸣声已经追了过来,红色的虫群遮天蔽日地停在半空,距离近到连阮曦这个近视眼都能看清它们的样子。

      全身血红,水滴状的身子下挂着四对毛茸茸的腿,腹部半透明,能看见脏器,身后一对半透明翅膀,费力地拖着硕大的身体停留在空中,一对弯钩形的口针几乎有身体一半长。

      它们停留在楼顶外一米左右的地方,几次试图进攻,又被变异除虫菊的味道熏了回去,只有几只体型明显大了一圈的穿透除虫菊臭味的封锁,冲了进来,但也被熏得摇摇晃晃。

      “小心它们的体1液,里面含有感染源。”阮曦提醒完,才发现自己多余说这一句。

      这两人明显是经验丰富的老手,击杀变异朱砂叶螨用的都是远程攻击,恩人用的是一把精巧的弩箭,人形保险杠小姑娘直接脱下缀满蕾丝和蝴蝶结的裙子舞得虎虎生风,不仅将闯进来的朱砂叶螨抽飞出去,还将变异除虫菊的臭味扇得漫天都是。

      虫群终于不堪其臭,陆续撤退。

      “嘿,还真被熏走了,”看着远去的红雾,恩人喜滋滋道,“运气真他大爷的好,随便一挑就挑中了有虫子克星的房顶。”

      阮曦艰难地从摩托车上翻下来,龇牙咧嘴地揉着被颠得生疼的屁股,“不是运气。南方蚊虫多,露台和院子大多都会种驱虫的花草,这一片房顶大概都有,换一栋也一样。”

      “那你不早说,走弯路了,哎,费能量。”

      “我也没想到你能飞啊。”

      有悬浮功能的车子一起步就上天了,他这辆古董车显然飞不起来,所以阮曦从一开始就没想过上房顶。

      恩人低头看她一眼,扯扯身上随风飘摇的破T恤,“我说,能把我下半截衣服还我吗?”

      阮曦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手上还攥着刚才扯下来的T恤,讪讪递了过去,“不能怪我,你衣服质量不行。”

      恩人接过破布笑了一声,笑声闷在深红色的面巾下面,听起来闷闷的,“质量再好的T恤,穿个十年也都这样。你怎么招惹上这帮虫子的?”

      “什么叫我招惹,我也没想到那片变异月季健康状况堪忧,居然有寄生虫啊!”阮曦打了个喷嚏,一屁股坐了下来,蜷起腿用宽大的外套把自己从上到下都包住,“变异朱砂叶螨和变异月季是共生关系,变异月季进入处于消化状态时变异朱砂叶螨就会苏醒过来进入攻击状态,这是常识。”

      “常识。”恩人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没说话,扭头走到屋顶边缘探头往外看。

      阮曦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光脑,从醒来到现在,一共过去二十分钟。

      这二十分钟一直在鬼门关反复横跳,她此刻才有空思考自己目前究竟遇到了什么情况。

      刚睁眼那会,她以为自己在《曙光》里。
      这个猜测很快被推翻,因为全息游戏不可能以假乱真,这里是现实世界。

      后来看到感染者,她以为噬脑虫感染再次爆发,随即这个猜测也被推翻。噬脑虫几十年前就已经全面清零,除非她失去的记忆时间跨度超过一年,否则不会出现这么多野蛮生长的变异植物和感染者。

      阮曦摸了摸身旁劳苦功高的摩托车。

      她只在博物馆见过这种没有飞行功能的古董车,陈列在橱窗里,作为上个世纪的工业产物供人参观。就算有私人收藏,也只会偶尔骑出来遛一遛,达到炫富的目的后好好保养一通收起来。

      没有谁会骑着它上蹿下跳,除非对于它的主人来说,它并不是收藏品,而是常用交通工具。

      阮曦心里生出一个荒谬的猜测。

      她扭头看向旁边的人形保险杠小姑娘,她已经重新穿上了蕾丝裙,像个断了电的机器人一样直挺挺地杵在那,目光放空,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唉,小姐姐,”她轻轻拽了拽她的裙摆,“今年是几几年几月几号?”

      小机器人低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扯回裙子,默默往旁边平移两步,继续发呆。

      “她不和陌生人说话,”恩人走回来,身上的T恤在刚才穿树而过的时候被抽得褴褛不堪,双臂肌肉上全是红痕,他却似感觉不到似的靠着摩托车坐下,将阮曦还回去的破布盖在裸露出来的肚脐眼上,“有什么事情跟我说就行。”

      阮曦扯起个热情的笑,自来熟地凑过去,“哥,你手上的表能借我看一眼吗?”

      恩人大哥挑了挑眉,摘下手表丢过来。

      阮曦手忙脚乱地接住,举起来借着残阳仔细打量。

      又是个能进博物馆的老古董,一款老式机械表,表带粗糙龟裂,表盘简单朴素,没什么花里胡哨的装饰,上面除了刻度和三根指针之外,还有两个小窗口,显示着年月日和星期。

      2338年8月1日,星期一。

      “你这表没坏吧?”阮曦问。

      “坏了,”阮曦一口气还没松下去,就听恩人继续说,“时针总是慢,每天晚上都得调。”

      阮曦:……

      所以今年确实是大灾变第5年。

      她穿越了。

      穿越到了60年前。

      也许是穿越这种经历太稀罕,远超她过去23年的人生经验,大脑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各种纷杂的情绪在神经里堵了车,反倒呈现出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地上的虫潮大概还有十分钟才能退干净,”恩人瓮声瓮气的声音把阮曦飘在半空的思绪拉回来,他朝直楞楞杵在旁边的小机器人招招手,“别傻站着,坐下歇会。”

      小机器人像是重新通上电活了过来,揽起裙摆坐下。

      她五官稚嫩,看起来十三四岁的样子,狗啃似的短发支楞八叉地在头顶耀武扬威,上身裹着一件不大合身的夹克,坠满蕾丝和蝴蝶结的裙摆堆在腰间,破旧运动鞋的鞋底相对,铁锈红运动裤包裹的长腿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柔软度贴在地面上,蝴蝶翅膀似的小幅度扇动,十分悠闲自在。

      “趁着有时间,聊聊?”恩人打了个响指,把她的注意力从小姑娘身上拉走。

      听清他说的什么话,阮曦一瞬间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聊什么?聊她是谁从哪来为什么一个人出现在这儿吗?

      这是能聊的话题吗?

      她本能地扯起热络的笑,双手把古董表递回去,“哥,有吃的吗?我之前肾上腺素飙得太厉害,这会低血糖犯了。”

      闻言,恩人起身打开摩托车储物箱,翻了好吃半天,翻出一小瓶只剩四分之一的纯净水,以及一块拆封后又重新包起来的巧克力。

      “只有这些了。嗐,其实我本来是替你收尸来的,没想到能救到活的,早知道给你带块饼干了。”

      “有的吃就行,我不挑。”阮曦双手接过有些发软的巧克力,囫囵塞嘴里嚼了几下,口腔太干,巧克力不知道是不是过期了,十分粘牙,她吃得表情狰狞,灌了好几口水才顺下去。

      一小瓶水本来就没剩几口,等她终于把牙缝里的巧克力嘬干净,才发现瓶子喝空了。

      好在恩人似乎并不介意,接过她手里的空瓶子,在掌心一下下地敲着,“怎么样,现在能聊聊了吗?”

      阮曦将巧克力包装纸叠好揣进兜里,笑得更甜了,“哥,你面巾摘了呗,隔着面巾聊天多见外。”

      “哦,抱歉,戴习惯了,没想起来。”恩人嘴上这么说着,手却停在面罩上好半天,似乎经过了激烈的心理斗争,才视死如归地扯下面罩。

      他不动声色地屏住呼吸,若无其事地冲阮曦微笑点头致意,却嘴唇紧闭,一句话也没说。

      终于成功让恩人闭嘴的阮曦还没来得及高兴,在看清这张脸的瞬间,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似的僵在原地。

      这张脸瘦得有些脱相,但依然称得上英俊,眉骨锋利,鼻梁高挺,眼眶深邃,典型的硬汉脸。只是大概皮肤粗糙,嘴唇干裂,满面风霜,看起来生活很苦的样子。

      最醒目的是他眉峰处一道疤延伸到眼皮褶皱处,给这张脸凭空增添几分凶悍。

      这是一张她十分熟悉的脸。

      乔望岩烈士,生于2300年,卒年不明,遗体于2338年11月发现于朱雀洲春岭军事基地。

      这是一位传奇人物。
      旧纪元公民等级制度森严,平民出身的军人一辈子做到上尉也就到头了,他硬生生靠着军功升到大校,是联邦十六军团中唯一一位草根出身的军团长。

      曙光联邦成立后,季元帅废除公民等级制度,追封了大量烈士,其中军衔最高的就是这位乔望岩烈士,封少将军衔。

      他的遗像就挂在首都大学生物科学院纪念馆的墙上,阮曦手上的鸡毛掸子曾无数次掸过这张脸。

      当遗像上的脸走入现实,还如此生动活泼,这感觉不仅仅是惊悚可以形容的。

      当然,霹雳绝对不止这一道。

      公元2333年,大灾变爆发,联邦派遣第十五、第十六军团护送中央科学院的调查团前往噬脑虫最先爆发的朱雀洲星区,建立朱雀基地,试图从源头找到消灭噬脑虫的方法。

      三年后,朱雀基地覆灭,朱雀洲沦陷,基地长徐寿殉职,第十五军团长杨毅、第十六军团长乔望岩护送调查团一路向北逃亡。

      同年,全球通讯瘫痪,联邦彻底失去朱雀洲的消息。

      自朱雀基地覆灭到2363年曙光联邦成立,这期间没有一例自朱雀洲逃出的幸存者的记载,久而久之,“朱雀洲”渐渐被另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字取代——
      沦陷之城。
      感染者的巢穴,变异动植物的天堂,人类的地狱。

      如今既然能看到活蹦乱跳的乔望岩,自己究竟身处何地,还用再问吗?

      一分钟之前:世界上还有比穿越到大灾变时期更令人绝望的事吗?

      一分钟之后:还真有啊!

      漂亮!
      阮曦咬牙重重呼出一口气,往后一倒瘫成个大字。

      至暗三十年间没有一个人活着从沦陷之城逃出去,穿越落到沦陷之城简直是必死的天崩开局。

      累了,毁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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