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她》一叶霜花

11、外来者

　　“嗨，杰克，”安娜熟稔地问候电话另一头的人，“我猜现在你那里应该是工作时间，过得怎么样？”
　　“这当然不是挑衅，你也当然能查到我，不过我同样有时间溜走，darling……”卷舌音被咬得绵绵软软，一点没有威胁性。
　　“我现在？在一个普通的小镇，我也不总是都在[工作]，像你一样会过劳死的。”
　　安娜另一只手里握着刀，刀尖扎进切好的苹果里，一块靠近芯部的方体苹果块被刀尖扎起。借着刀尖送进嘴里，唇齿不着意地触碰到刀面，如同冰块一样凉，苹果块被她嚼得咔嚓咔嚓脆响，这却引起了对方的警惕。
　　“苹果而已，你担心我会像那个模仿犯一样成为食人魔吗？”安娜轻笑一声，“可我甚至都不怎么吃肉。”
　　“我在丹麦，”安娜把地址说的很清楚，“哦，对了，你们最好动作小点。虽然我不会离开，但我的邻居最近草木皆兵，我想他都要神经衰弱了。”
　　尽管安娜把卢卡斯描述的很可怜，但从她的语气里可一点听不出怜悯。
　　“我能做什么呢？”安娜懒散地反问，拉长腔调，“我并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不是吗？”
　　“我的医生还好吗？”在提到doctor这个词时，安娜不自觉地加重了语气，嘴角下撇。
　　对方回答前，安娜啪地挂断，把手机卡抽出来，折成两半，扔到马桶里冲掉。
　　做完这一切安娜坐在厨房的高脚椅上，泡了杯咖啡，太阳渐落，低着头看着杯子里自己的倒影。
　　“嗨，安娜？我睡了多久？我感觉头好疼，”里昂难受地呼喊了两声，从沙发上坐起，眼睛都睁不开地再躺了回去。
　　“已经傍晚了，里昂。”
　　“该死，我为什么睡了那么久，感觉脑袋像被水泡坏的西瓜，”里昂挣扎着起来，痛苦地摸了摸后脑勺。
　　“也许是因为你太累了，你今天起的很早，”安娜把一杯水递到他面前。
　　“你太贴心了，安娜，”里昂一口气喝完。有些懊恼地说，“说好了要去看望塔林雅，要推到明天了。”
　　“明天说不定更合适……”
　　……
　　“你不和我一起吗？你应该和塔林雅她们挺熟悉的，安娜？”里昂打理好自己，出门前问安娜。
　　“不了，我不喜欢悲伤的气氛，”安娜把装着书和小提琴盒的箱子拿给里昂，他把那些东西放进后备箱，“过段时间我会把它们拿回来的。”
　　“我很庆幸我得到了[人质]，”里昂亲密地吻了吻安娜，“真想你早点回来，一路顺风，亲爱的。”
　　“希望如此。”
　　里昂的车开走，安娜仍站在外面，有点想抽支烟，但又想到在戒，摩挲了下手指作罢。
　　她从杂物间里拿出一个小桶，打开便是刺鼻古怪的芬香，是汽油。
　　安娜走上楼，从卧室的床开始倒，经过楼梯一直到客厅的沙发，细细的液体痕迹并不起眼，可整座房子里却充满汽油味。
　　安娜还是想抽支烟，但又想到还是要戒烟，只能咬了咬脸颊内侧的肉。走到门外，划了只火柴，带着火焰的火柴落在沙发上，轰然着火，顺着倒下的汽油蔓延，索性连盒也扔了进去。
　　房子里的窗子都开着，安娜门给关上，就站在马路上，仿佛在等一班很久才会来的公交车。
　　的确，她等到了，不过不是公交车，而是警车。
　　他们举着枪靠近安娜，领头的是个有点胖的黑人，安娜配合地举起手，他们冲上去给他她戴上手铐，搜了她的身，没发现有危险物品。
　　杰克视线后移，看到了被安娜点燃的房子正冒着黑烟，隐约还有股汽油味。一些警察开始救火，而杰克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安娜。
　　“火焰能燃烧一切，不是吗？”安娜挑眉，“等会儿我的邻居应该买完东西回来了，杰克，别那么冷血，给我们点时间告别。”
　　杰克对此嗤之以鼻，他可不觉得安娜这个女人脑子里有什么好主意，他不希望舆论规模继续扩大，最好是现在就把安娜关进联邦监狱。
　　“你最好什么罪证都没留下，不然法庭上最好找个顶尖的律师，”杰克没有耐心地嘲讽，想把她塞进警车。
　　安娜仍站在那里不动。
　　“Be behaved！”杰克警告她，“如果你有任何小动作，我们可以当场击毙你！”
　　安娜一脸的乖巧，“你还需要我，对吗？杰克？性丑闻和谋杀同时发生在主教、神父和修女身上，老天，可想而知那群海鸥可有得盯了。”
　　“闭嘴！埃琳娜！”
　　“看，他来了，是不是让你很熟悉？”
　　抱着购物纸袋的卢卡斯有些不知所以地停在路口，警车、警察，还有被逮捕的安娜，情况就显而易见了。
　　杰克总是一脸严肃，此时皱着的眉头却十分打眼。
　　“拜托，杰克，这只是好邻居之间的告别，你不会那么死心眼吧？”
　　“闭嘴，给我进去！”
　　“杰克，你是不是因为压力过大而内分泌失调了？”
　　……
　　杰克找了两个警员看着安娜，自己走过去，向卢卡斯伸出手。
　　卢卡斯一只手怀抱着购物袋，腾出一只手去握杰克的手。
　　“你们查到了佩尔的死因？”卢卡斯先说的话，他早就看到被铐上的安娜，以为是安娜的[罪行]被发现了。
　　“你知道她是谁吗？”杰克没有回答问题，给卢卡斯出示了一张照片，自问自答，“埃琳娜·阿伦特，全美重大通缉犯之一。”
　　照片上是一张熟悉的脸，和安娜的五官很像，只不过她是一头红发，眼睛是碧绿色，脸颊上没有那些可爱的小雀斑。安娜的脸型略微圆润，看起来就是一个无害的姑娘，而照片上那个女孩虽然同样年轻，但脸型锐利，看起来锋芒毕露。
　　而她们截然相反的气质才是让人难以认成一个的原因，照片里的姑娘虽然长相看起来不好惹，但一双眼睛总是微眯，看起来不是很有精神，不笑，整个人看起来很丧。
　　而安娜，她总是甜蜜地微笑着，说话不紧不慢，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她是个温和可爱的女孩。
　　“她们？是一个人？”卢卡斯下意识把安娜和埃琳娜分开，“她……做了什么？”
　　“她的父母在她十几岁时死于燃气爆炸，后来未婚夫死于非命，一个模仿犯杀了他，埃琳娜本来精神就不稳定。总之，她没看上去那么无害，几个神父和修女的死亡，都是她手下的命案，当然还有一些其他的。”
　　杰克把埃琳娜的事简化后告诉卢卡斯，“会有人带你去做笔录，希望你能把所有和她有关的事告诉我们。”
　　卢卡斯浑浑噩噩地点头，感觉浑身难受，像是发烧一样。如果说安娜那些神经兮兮的举动和疑似犯罪让他对这个姑娘万分警惕。那杰克所说的话对卢卡斯而言，第一反应居然是怀疑，他甚至想是不是安娜的伪装让他难以信任陌生人，使得他面对这种情况时竟然开始怀疑杰克的真伪。
　　“你最好别和其他人提到埃琳娜·阿伦特这个名字，埃琳娜得罪了不少人，她的命在黑市上挺值钱。但和她相关的事也很危险，如果不是为了寻求庇护，她不会自首的。”
　　“她会被判刑吗？”
　　“终身监禁或者两百年，都没差，”杰克随口一说，的确是事实。又因为埃琳娜杀害了神父们，教廷人员可不会像反对其他死刑那样阻止判决，只不过因为一般死刑的手续过于麻烦，也许等个几十年也未可知。
　　“……”卢卡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娜，或者说埃琳娜所作所为大大超乎他的想象，她的疯狂也是如此。
　　别人能因为一个几岁女孩的话而怀疑他是性侵犯，也会因为埃琳娜姣好面容和礼貌举止而信任她。事实却是，卢卡斯什么都没做，埃琳娜手里染着鲜血，但埃琳娜的罪又是完全纯粹的罪吗？
　　或许是看出了卢卡斯惊惧担忧，杰克罕见地安慰起了人，“无论她对你做过什么，说过什么，忽略它们。她擅长接近人，发现他们的痛苦和弱点，而且不择手段，但你只需要强硬点就好。”
　　说实话，如果卢卡斯不是个老好人的话，他估计会在心里破口大骂。听听，这“何不食肉糜”的发言，如果卢卡斯真如杰克所说的那样，也不会沦落到被所有人欺凌还原谅他们了。
　　可杰克也不知道卢卡斯还有那么一段，草草地说了几句，这时候火也灭得差不多了。
　　杰克把埃琳娜塞进警车，她还在嘟囔着杰克的无情。透过警车的玻璃，埃琳娜抬眼看着卢卡斯，忽地笑起来，如同一支百合般美丽。
　　可那双漂亮的蓝眼睛是假的，甜蜜的微笑是假的，连名字都是假的。
　　而埃琳娜似乎在说，我期待你看到的那天……
　　留下的警员也是美国人，卢卡斯想了想，虽然他和埃琳娜的确有些接触，但她的举动不像人前那样正常，甚至可以用疯癫来形容，但也没什么有实际意义的东西可说。
　　他们从火焰后的废墟中寻找着什么，但又没有有价值的东西。可能是杰克说的轻描淡写，和埃琳娜的自首，这种小心翼翼的行为总让他觉得古怪。
　　总而言之，埃琳娜的被捕让卢卡斯心里松快了许多，至少他不必担心夜晚床前会站着个人，也不用担心她会伤害别人。
　　像他的清白一样，所有的事情都是不清不楚地开始，又模模糊糊地结束，所有发生的事情就像沾在裤脚的苍耳。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出现的，但摘下它要耗费力气，还会扎得手疼。
　　当你以为摘下它就万事大吉时，被拽出丝线的裤脚告诉你，出现过就是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