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她》一叶霜花

1、到来

　　“安娜·加兰？！安娜·加兰？！”
　　出租车司机举着牌子，上面写着[Anna·Garan]，他的雇主已经超过约定时间一刻钟了，司机有点担心他们互相错过。
　　“I'm sorry！”穿着红色大衣的年轻女人拉着行李箱走过来，她的手腕上打着石膏，脖子上还裹着纱布，似乎刚经历了什么意外事故。
　　她抱歉地对司机笑，丹麦语带点口音，但很流利。“我不太熟悉这里，在寻找出口上浪费了时间，能麻烦你帮我把东西放在后备箱吗？先生？”
　　“很荣幸为漂亮的女士服务！”司机里昂是个年纪不大的小伙子，调皮地脱帽致礼，麻利地去拎行李箱，“叫我里昂就好，里昂·米特。”
　　“哇哦，你的小提琴可真不轻！”
　　因为安娜的右手不太方便，背包和小提琴盒都一股脑地堆在窄小的行李箱上。
　　“女士，你的手腕不耽误拉小提琴吧？”里昂把行李整齐地堆放在后备箱里，过分热情地询问，“我知道音乐家总是像热爱生命那样热爱自己的事业。”
　　“我算不上音乐家，”安娜有些羞涩地说，“这并不是我的事业，只是爱好而已。”
　　“我的错，”里昂殷勤但不惹人厌地帮忙拉开车门，“女士，拉上安全带，去小镇的路会有点崎岖。不过请放心，我的驾驶技术可是这一片有名的好，夏季旅游期时我的预约率是最高的。”
　　“我很放心，如果开车的是我，那才应该担心，汽车杀手之类的。”
　　“所以，你是来旅游的吗？因为听你的口音，不像是本地姑娘，”路途遥远，里昂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安娜聊着。
　　“不，我也许会久居，”安娜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本来我没找到房子，但是中介告诉我最近有一套房子空了出来，我租了一年。”
　　安娜把短信里的地址念出来，“就是这里，麻烦你了。”
　　“真是……”里昂皱眉，“谁把这里的房子卖给你？”
　　“怎么了？我觉得这座房子的位置很好，挨着森林，而且离超市也不远。”
　　“这座房子同样挨着卢卡斯的家，”里昂脸色不太好，“那家伙，我们现在都知道他是个什么人！”
　　从后视镜里可以看到，安娜一双蜜色的眼睛里满是迷惑，但却不好意思开口询问。
　　“这件事并不体面，但我应该告诉你的，你该防备着他！”里昂甚至不想说出[卢卡斯]这个名字，为了使安娜能清楚地听懂他说的话，里昂原本语速比较缓慢，但在提到[他]时却不自觉地加快。
　　里昂很不喜欢，或者说憎恶，这个叫卢卡斯的人，甚至到了对一个外来者直白表达厌恶的地步。
　　安娜想。
　　“他原本是幼儿园的老师，照顾孩子们，和他们玩，但他也总和孩子独处。他妻子和他离婚了，甚至连马库斯——他的孩子都不愿意让他抚养，卢卡斯的前女友也在前段时间和他分手，这就可见一斑了！”
　　这显然是不怎么搭茬的两件事，里昂继续说，“幼儿园的孩子都是小不点，他本该保护他们，而不是伤害他们！”
　　“什么？！”安娜惊呼，“这是真的吗？”
　　“这当然，那孩子只有几岁，她什么都不懂。但那个变态可不管她才几岁，那些孩子都被他伤害过！”里昂说到愤怒时砸了下方向盘，尖锐的鸣笛声在林间小路中回荡，惊起一片冬日的鸟雀。
　　“但是前几天警察们却把他放回来了，就因为证据不足，但我们都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变态！”里昂叹了口气，年轻的脸庞上浮现的是激进的正义感，“如果法律制裁不了他，我们也不会让他过得太舒服的！任何有良知的人都不能容忍这种事！”
　　“嗨，里昂，别这么想，法律还是能制裁恶魔的，”安娜垂下眼睛，盯着车座背面。
　　“抱歉，我说太多了，这肯定让你感觉不舒服了。我只是希望你能提防他，毕竟你独自居住，我建议你换座房子，”里昂语速再度慢下来，稍微打开点车窗透气。
　　“我们——镇子上的人不希望再出现受害者了，这里本来很平静，人们都很友好，但现在却那么恐慌。”
　　丹麦的冬日不像童话故事里那样，时时刻刻都充满着虚幻的阳光、鸟儿和尾巴尖盖着雪的松鼠。只有这北欧的冬季，随便吐一口气都在眼前形成向上的水雾，没有阳光，整个镇子都笼罩在阴云和接近灰色的凝重之下。
　　“没关系，我不害怕他，不管他是什么人，都伤害不到我的。”
　　“和你，这里……有关吗？如果不涉及某些隐私的话，可以和我聊聊吗？”里昂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为了表现得不那么冒犯，这个动作更像挥了下手。
　　“我不是为了打听什么，只是有点，好奇。我本来觉得那些伤是因为意外，它们看起来很严重，你看起来是个好姑娘，我只是想关心你。”
　　“哦……”安娜下意思地摸了摸脖子上的纱布，声音沉重下去，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埋在后车座里面。“这没什么，只是看起来有点严重。”
　　安娜的腕骨骨折已经快要好了，除了不能搬运重物外，既能拎点轻物，右手的使用并没有太大影响。
　　“我前夫是个控制狂，有时候爱动手，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他进了监狱。”安娜叹气，看向车窗外的森林，层层叠叠的树枝让这条路看起来似乎是被隔绝于凡世之外。
　　“我没上完高中就因为家庭事故辍学了，他是我中学同学，我们很早就结婚。甚至……总之，那时候他人很好，有趣礼貌、热爱运动、会帮你解决各种问题，甚至养了一只完全和他不搭的小猪……后来我们事业上出了点问题，事情越来越糟，他的精神也越来越不稳定，开始酗酒……”
　　安娜只是简短地讲述了那段生活，也不愿意提到失败婚姻的具体细节。
　　“是的，很遗憾他是这样的人，坏事已经过去了不是吗？那些坏人总要付出代价，生活总会变得更好，尤其是当你脱离泥潭之后。”
　　里昂安慰她，“那不是你的错，世事无常对吧？没准这就是个新开始，别愁眉苦脸了。”
　　“没错，我想你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