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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故人女客居府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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碍着公主的面子,他们不好大办,一时之间还有些尴尬。
顾未易的姨母,顾家的二房太太顾二太太同宋子音在老太太跟前舌灿莲花一番,
顾老太太怜她孤女,她在顾府过得一直小心,她瞧着也心疼,宋子音是她最最中意的孙媳妇。这便自己蠲资,只吩咐了顾家二房太太来,让她置办酒水乐戏。
这中间也寻来了淳安。
淳安面容清冷,“及笄之礼,合该大办。子音是顾家故人之女,客居府上。一个及笄之礼,你们何须做出请教本公主的姿态,办了便是。”
宋子音站在帘子后,身子一动不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淳安,有条有理,说的话,说真的宋子音既心生佩服又心生嫉妒。只手中的帕子紧紧地捏着,手上肉儿也泛白了,帕子都快被她捏碎了。
老太太和顾二夫人互相瞧了眼,彼此都有点拿不准这公主的心思。
若说不愿办这宴席,人家这话里话外说的都是大半,若说愿意,这面容高冷,且于她们所揣摩的正常人的心思不合。
顾老太太不喜的便是公主这高高在上的姿态,她怎么说也是长辈,这么多年了,后辈儿们都是会给她面子的,膝下惹她欢笑,哪里如她这般,冰冷极了。
淳安告了退,宋子音就从帘子后面走了出来。
顾老太太见着她,慈爱地唤她过来。宋子音面色不甚好,虽掩盖着情绪,还是能被这几个人精看出来,老太太拉着她的手,问子音爱听什么戏词舞乐,喜欢吃什么菜品。子音心思剔透、八面玲珑。
瞧了一眼满脸笑意,鹤发童颜的老太太,老太太年老,牙口不好,自然爱吃甜烂之食。岁数大了,就欢喜个热热闹闹团团圆圆。
“做些松软的食物,找些杂耍唱戏的班子。”
宋子音乖巧懂事地说道。
果不其然,顾老太太甚为欢悦。
淳安也未走远,只在外间席地而坐,她有个坏毛病,总喜欢蹲着。
听了子音的话儿,竟罕然地没觉得她这番心机深沉。
反而从心底子上升起了一股子怜惜之情。
她是孤女,得看惯了多少眼色,才能练就这么一副剔透的七巧玲珑心。
人活在世,左不过是为了让自己过得更舒服点。且说她这般,也是处处为人着想,做的都是有利于她人健康的事儿。
虽说她不该动了她的人。但,她,宋子音好似也只能抓住顾未易。
可是瞧见了她的可怜之处,淳安也不忍心再去同她争抢了。
她自幼便跟在了姨母身侧,无论是去哪儿玩闹、发生了何事、要做何决定,姨母都让她从自己的心。万没有过讨好谄媚别人的时候。
遇见问题,解决问题,也不说不关注人,只是不能做到像她宋子音这般细腻而面面俱到。
再瞧了一眼,为了讨宋子音欢心而鞍前马后的顾未易,淳安竟觉得这顾府待得索然无味了,她当真是半点争抢的心也没了。
得是经历了多少白眼,才会有这番情商。
老太太困了,她们这些小辈儿四散开。
行至庭院,淳安叫住了子音。
“子音,你喜欢什么戏文?”
子音听了她这话,“笑闹桃林!”。
她说的这戏名,同她在顾老太太跟前说的一模一样,子音心中暗自揣摩淳安的意图,防备之心也甚浓。
淳安,冷笑,鼻腔嗤了一声。
“你的生辰,总该听一曲,你欢喜的曲儿,你这一生,总该寻方天地,让你敢自在做自己,自在说出你想要的,欢喜你的人自是欢喜你所有。你这般的提防我,呵!这朗朗乾坤,你竟过得这般战战兢兢!”
淳安说完了,不再管她离开了。
子音,呆愣住了。
她本能的防备之心,让她怀疑淳安不安好意,然,瞧着她离去的背影,宋子音晓得她这是替她鸣不平了。
这近四旬的相处,淳安给了宋子音很大的冲击。
她的情敌替她鸣不平,还是因着她自小以来引以为傲的优势——她的心机她的白莲。
自来了这府邸,淳安便一直避着她。她使过手段,污她名声,寻不到一丝一毫机会。
淳安屋子中的丫鬟不多,也都是身怀绝技说话做事都是滴水不露。她的院子严严实实,让她寻不到机会。
且她也从不跟她在只有她们两个人的地方相处。
这次,她叫住了她,她是不想管她的目的是什么都想抓住这个机会。
让人误会淳安。
本想做个小局,她说了这番话,她心中有些震动。
瞧着她的背影,嘴角扯出一抹苦笑,真正的她,谁会欢喜。
“原本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低头低多了,为他人着想,已成了习惯,自己舒坦,别人也舒坦,最后给了的方便还是我自己的。”
“我终其一生,无法像你那般肆意过活吧。但我也愿意因着你今日这份理解,放过你这一次。来日再见,你我还是敌人。”
往后的子音上了战场,再寻思今日顾家府邸之事儿,总觉得小儿女的心思,当真幼稚。年老的时候,她们坐在一处喝茶,宋子音还说,“再者,幼时的子音为人着想,为了的是子音自己,小淳安虽肆意妄为,不为人细节处着想,却为了的是他人。小子音的心胸终究是小了小淳安。”
因着这份怜惜,往后淳安倒是同子音有过几次相处,且顺了她的计谋,佯装中计,让顾未易愈发厌恶她。
宋子音被她这般放水似入圈套的姿态,给弄得索然无味、啼笑皆非。不过计策还是得用着,因着她用得着顾未易。
顾府中的奴仆主子,对淳安的看法也日渐偏于负性。
淳安确实不在意。顾家这一大家子,她能记得住名字的也没几个。这倒是不得不佩服宋子音,这一家上至老太太各个夫人老爷,下至各个奴仆,她都能记得住,且能记得住每个人的性子。
顾未易同子音的情意,因着淳安“作梗”,愈发的浓蜜,纵然这梗都是宋子音自己惹得。
淳安瞧着,心中很疼,只是这疼痛之中还带着一抹的平静的欣快感。
她当真自虐呀!大好的青春年华,在这处,受着顾未易同宋子音的牵制。
她想过要不要不怜惜宋子音,扭转自己的心思,下次破了一次她的计谋,终究还是,顺了她的意,陪她演戏。
檀婳跟在她身边,却跟个隐形人一般。檀婳总有个预感,这顾府,她再呆着个两三日也就够了,瞧瞧这群大宅子中的事儿,檀婳从未想过她家主子要在后宅阴私中度过一生。
这也是檀婳跟在淳安身边的一个底气,虽然是个小丫头,但是她这志比天高的。
几个小姐,她给一分敬重,给一分理解,但理解归理解,看不上归看不上。发自内心的,她还是觉得她们的心计玩得没劲儿。
二月二,踏青。
来了劫匪,说真的,这几个劫匪,她当真是瞧不到眼里,她跟着丹栀游走江湖,防身的功夫自是少不得的。
她护住了子音。
子音却污蔑她胆小怕事,为了活命,要将她送给山贼。
瞧着她这一般颠倒黑白,差点儿没把淳安气炸了,她瞪着眼睛,瞧着她,满脸不可置信。
淳安同顾未易相识于幼年,中间她同丹栀姨母,漫山遍野,微服私访,游荡山野民间,断了联系,十一岁那年,回了洛城。
洛城原本叫长安城,宜凤五年,改了名。时人总时兴将国家的都城唤作“京”,故而洛成也被唤作“京都”、“京城。”偌大的城市,披了不少的马甲。
回了京,第一眼就瞧见了他,一眼万年,就那么爱上了他。淳安喜欢上他,便黏上了这个人,寻一切方式去跟他相处。
从时间而论,少时青梅竹马,他们更熟悉啊。
他应该知道她的品性。她觉得他该信她的人品。
然而小孩儿的情谊终究敌不过豆蔻三年的陪伴。
奈何,看着一脸愤懑、满眼怒火地看着她的顾未易,淳安嘴唇蠕动,解释的心思也没有。
只是心脏很疼。
她原以为,他合该懂她的人品。
脑子也懒得寻摸些解释的话语了,嘴角蠕动一番,最终停了。
眼前这个男子不配她脏了自己的品行,为他使用心机手段!
往日的心脏痛,痛在顾未易爱宋子音而蒙了眼,眼下她的心也痛,却带着一抹释然。
淳安离开顾府的时候穿了一身相思灰的衣衫,神情落寞,长发垂着,几绺散发贴在脸颊旁。
走的时候,已落幕黄昏。她性子冷,不让任何人送,只带着来时不多不少的几个丫头走了。
顾未易远远瞧着他,眸光深邃,面色冷淡,叫人瞧不出他的情绪。
“日相思,夜相思,泪流颊面,相思终成灰!”
她眼神淡漠,眉舒展若柳叶,留下这段话,她就走了,风轻云淡之象像极了她的母后。
“想不到,我淳安也有这么一天,会说出这么些个酸腐诗句。”
她差遣了檀婳几个丫头回公主府,说着自己要散心。
丫鬟们瞧着她心情不好,面面相觑,也不敢真动弹,状自回府。
檀婳瞧了眼她们,“走吧。”。
走到半道,“你们先回公主府,我去瞧着公主。”
檀婳有预感,她们家主儿会去城郊。
行走至城郊,她对着一棵树,隔了树半拳头距离,开始踢打了起来,丹栀姨母爱植物,所以她也舍不得伤到大树皮肤,就对着空气发泄。
溯耶跟在她后头,只觉得这大凉的小公主,当真是可爱得紧。
他当真想有些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想要上去撸她的小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