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传》紫墨海

6、第六章 惊艳

　　“想不到池陵这种小地方，竟然有这么好看的姑娘！”
　　明昭看得眼都直了，雪一样的面庞上，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亮得像繁星！
　　他从小到大，阅美无数，天底下顶尖的美人都汇聚在他身周，而他自己，更是个中翘楚，论环肥燕瘦，他也能视若寻常，只是此时此刻从楼下经过的少女，让他有种终于可以不用照镜子的感叹和惊喜！
　　怎么形容呢？
　　周围都是人声鼎沸，世俗的红尘烟火，这姑娘身在其中，宛若一副徐徐展开的画，缥缈的，清冷的，偏又稳稳的坐落于中心，安然从容，十分吸睛。
　　仿佛察觉到明昭的目光，她从车内抬眸看了过来，清凌凌，轻飘飘，明明毫无情绪波动，明昭却觉得“啪”一声，心好像被什么重物砸了一下！
　　“哇——”
　　他小声惊呼，捂住了胸口，雪白的脸上顿时卷上一层绯红，两眼跟着沁出一层水光，下意识便朝对方展颜一笑，本能地想在对方眼里留下最完美的印象。
　　他对面的中年儒雅男子见状，站起来往窗外瞅了一眼，恍然，高高地挑起了一边眉头。
　　“是她呀~”
　　明昭猛地回头，瞪大了眼睛，“舅舅你认识她？那还不赶紧打招呼？快快快，她快走啦！”
　　儒雅男子施施然坐下，“那不行，无缘无故的，本官召见白家家主，怕是会让人多想。”
　　“啊？”明昭懵了。
　　儒雅男子——秦博山耐心地道“那姑娘乃是白家家主，莳花庄主人，出身官宦世家，翰林院掌事白显仪大人的庶长女，十三岁那年，白家三爷退位让贤，推她做了白家的新家主。这位白小家主极善经营之道，上能施恩笼络江南士子，下能修桥铺路民间扬名，十分了不得，绝不是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寻常人。她平时也常常往来州府衙门，我召见过数次，可不比那些老狐狸家主好应对——你不是喜欢莳花庄的花，还要给大殿下运送回京么？就是她的货，走的也是她控制的水路。”
　　“这么厉害啊？”明昭惊叹出声，不但没有熄灭热情，反而更加热情高昂，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舅舅，笑容愈发灿烂，“我就说，一般凡夫俗子哪能培育出那些极品花草？果然要如此蕙质兰心品貌具美的主人才行！”
　　秦博山温雅地一笑，促狭地道，“白小家主虽美，却不以美扬名，依我看，你若是当面夸她美，还不如夸她能干，我看人不会错，这姑娘是个更注重本事的人！”
　　反正他这外甥不是，典型的草包美人，金玉其外。
　　明昭才听不懂他舅舅的话里有话呢，有本事的人就喜欢和有本事的人在一块，这想法有毛病么？没有呀，他从小就知道的道理，就他爹，那也是更喜欢聪明能干的长兄啊！可他娘他奶奶就喜欢他，因为他长得可爱，这也是长处不是？
　　“那是她没遇见我！都说男子好色，舅舅你不知道，其实女子也好色哪！你看我家，老祖宗，我母后，哪个不喜欢我？连德妃丽妃娴妃都喜欢我，她们难道是喜欢我能干？当然是喜欢我好看啊！”
　　秦博山“嗤”一声笑了，也是服气了。
　　明昭转头看向窗外，趴在窗棂上，眼巴巴地看着慢慢远去的车队，一边扣着窗框，一边大眼珠滴溜溜转——嗯，得想个法子结识神仙姑娘，光看着不敢动可不是他的作风。
　　秦博山暗暗摇了摇头，这大半个月相处，他对这个小外甥每每出人意料的举动，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虽然爱玩爱闹了点，却也天真烂漫，就算对那白小家主做出什么不合礼仪的举动，大约也没啥杀伤力，那白家小家主人精似的，想必也不至于放在心上，便随他去吧。
　　明昭眼珠转了转，“舅舅，舅妈不是要举办赏花会吗？有没有请她呀？”
　　“后宅的事，我如何清楚？再说，白小家主虽聪明能干，毕竟做着商贾事，与寻常内宅女眷不同，以你舅妈的性子，未必会邀请人家。便是邀请了，你让她和那些夫人小姐聊什么呢？”
　　明昭挥了挥手，十分不苟同秦博山的话，“哎呀，舅舅，都还没邀请人家，先预想这么多有的没的，有什么意思？总要先请到人再说。人家那么聪明厉害，还对付不了一群后宅里的女眷？就算应付不了，还有我呢，我当然要护着她，我连老祖宗都能哄得开心，天下还有谁我哄不动？”
　　秦博山瞅着他这副嘚嘚瑟瑟的小模样，想到自己夫人，便是身为一个丈夫，也不能昧着良心觉得自己夫人是和蔼可亲的人，相反，他夫人可是极其高傲极其看重门第规矩，她出身太傅府，自幼熟读女戒女则，打心底就看不上抛头露面的女子，更别提这女子还从事低贱的商贾事，明昭打着让他夫人邀请白家主赏花的主意，可别弄巧成拙了。
　　且不说秦家甥舅打机锋，玉京早就察觉一道极明显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便抬眸看过去，入目一张精致秀美到极致的漂亮脸庞，一双大大的凤眼，愣愣地盯着自己，触到自己目光，不见退缩，反而朝自己双眼弯弯，扬起大大的笑脸！
　　一瞬间，仿若朝阳初升，暖风拂面，无边花海齐齐怒放！
　　目眩神迷！
　　玉京面上没有显露什么，只她自己知道，那一瞬，她被极致的美貌冲击得呼吸一顿，虽然顷刻便恢复了清醒，到底还是动了凡心。
　　“哪来的漂亮小子？”她喃喃自语，旋即反应过来。
　　因为她打算招赘，池陵城里适龄小公子们的底，她早就摸得透透的，哪怕是那些极少出来走动的，她也能将人和名字对上号，今天这个漂亮得像闪闪发光的宝石花的锦衣小公子，她却毫无印象，显然他不是池陵人。
　　一身贵气满眼纯粹，窗边立着的佩刀侍卫十分眼熟，好似她之前在知州府衙秦知州身边看到过——这应该就是知州家招待的那位京城来的小贵人吧？
　　嗐，贵不可言，高不可攀哪，压根不是她能肖想的人物！
　　脑海中转了一圈利害关系，玉京干脆利落地抛开了大逆不道的念头，罢了，不过是一面之缘，其实跟她也没多大关系。
　　牛车坐起来稳当，只是慢了点，玉京也不赶时间，摇摇晃晃还在车上打了个盹，再醒来已经把街上看到的漂亮小公子忘在了脑后。
　　中午时分，一行人才进了白家老宅，门房老李忙不迭打开大门，青墨领着两个健壮的小子，各抱了一口箱子，跟在她身后，沿途忙碌的仆妇见了，纷纷蹲身行礼，其中就有青墨的娘，站在廊外远远行了礼，哪怕大姑娘未必能看得那么远，却也不敢有丝毫懈怠。
　　小子们虽说不能进二门，青墨等人又不一样，名义上虽是奴仆，其实也是玉京手里的管事人才，自然不同于寻常小厮。
　　玉京进了后院正堂，堂屋东厢是太夫人日常起居的地方，此时她坐在半旧的椅子上，垂眸捻着手中的佛珠，白天很少在家的白家三爷白显诚居然也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茶碗里的茶叶，面上挂着一丝愁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