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传》紫墨海

23、第二十三章 纯粹

　　玉京把明昭气得几乎要哭了，气鼓鼓地跑了，自己也惆怅了两天，好在还有江南产业的收尾给她忙活，明昭也再没有来找她，渐渐也就将这些小儿女心思给抛开了。
　　虽然和明昭交恶对她准备在京师发展的生意没有好处，但她倒不觉得明昭就会彻底跟她绝交，如果能把关系捋得更纯粹一些，反而有利于他们长远相处。
　　转眼五月初端午节到了，南边素有龙舟赛食粽子的习俗，池陵也不例外，玉京难得换了公中裁制的时新繁复的薄缎锦衣，腰带上悬挂了一串玉画亲手缝制的指甲盖大五色小粽子，小巧玲珑，十分精致。
　　这一日也是玉书玉画姐妹少有的固定出门日子，三姐妹皆打扮一新，佩金戴玉，笑盈盈站在太夫人面前，个头儿由高到低，水灵灵清嫩嫩的，透出少女独有的青春洋溢风采，太夫人看着心里也很是喜欢，到底是把三个继子家的孱弱女婴都拉扯大了，不仅衣食无忧，读书女红更是一样不差，只这两桩好处，不能不说太夫人真正是个慈悲善良的人。
　　“好了，咱们出发吧。”
　　池陵江边彩旗招展，人头攒动，各色摊贩在来回吆喝，有拎着篮子兜售玩具的，有举着糖葫芦草扎到处跑的，也有固定在摆摊码头的，也有那卖绿豆汤的，小馄饨的，煎饼的，饴糖的，熙熙攘攘，十分热闹。
　　小孩儿吵闹着要买糖葫芦、饴糖的声音时不时就传了出来，气氛热烈极了，各家组织的龙舟队员头束各色彩巾，意气风发地登场，正在各自的棚子里做着热身运动。
　　白家早早就在江边预定了棚子，装饰得五彩缤纷，十分喜庆，这天儿已经开始热了，棚子里稍微有些闷，幸好是面对着江水，从江面上刮来的风还是带了几丝清凉。
　　太夫人携着她们过来后，左右的棚子里也陆陆续续进了主人家，同一线上的棚子基本都是差不多的人家，玉书玉画很快便和几个从小玩在一起的姐妹淘聊了起来，难得玉画这样内秀的性格也有两个小姐妹，围在一起，细声细语地不知道说什么。
　　倒是玉京，一个手帕交也没有，稳稳地坐在太夫人身边，仿佛跟另一边叽叽喳喳的小姑娘隔了一层看不见的帷障，但她也不寂寞，屁\\股都没坐热呢，那边马家主便派人送来了一大盆冒着白气的冰，恭恭敬敬地和玉京问候了好大一会，马家的人还没走，柳家又派人送来了一筐鲜灵灵的樱桃，鲜红欲滴得好似红宝石一般。
　　“你们这是约好了？”玉京忍不住笑问。
　　“不敢不敢，我家家主说了，不过是家常往来，一点子时鲜果子，不值什么，给白家主和老夫人降降暑气。”
　　就这一会儿工夫，白家的棚子里便来去了好几拨人，目标都是玉京，看得太夫人等人眼花缭乱，玉书玉画和她们的小姐妹又是惊异又是好奇，还掺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羡慕或者崇拜。
　　等好不容易告一段落，白家棚子里的条案上已经堆满了各色珍果美食，美酒佳酿。
　　玉书很是艳羡姐姐的风光，这是她很少见到的长姐身为家主的另一面，跟后宅里优秀女子完全不同的光芒，不需要借助别人的威风，只凭自己的能力，就让那么多厉害的大人物主动结交。
　　她正要找姐姐说几句，棚子口一暗又一亮，又进来一人，瞬间就把原本就明亮的白家棚子里衬得光芒刺眼，不是蓬荜都更加生辉了！！
　　“哇——”
　　整个棚子都安静了。
　　虽然绯闻传得沸沸扬扬，但真正见过明昭的人毕竟不多，尤其是这些闺阁少女，家庭地位还没有达到踏入秦夫人宴会的高度，更是对这位八卦中心的小公子只闻其名。
　　今天，终于见到了真人，简直被他的美貌震得失语！
　　不是大家没见过美人，譬如玉京，论美貌程度绝不亚于明昭，但玉京毕竟是女孩儿，而且都看了十几年了，多少有了心理准备，除了时不时惊艳一眼，大多数时候已经能如常看待，明昭就不一样了！
　　如雪如玉堆砌的透彻纯净的少年，偏偏五官精致无瑕到雌雄莫辨，每一处都仿佛是上天精心雕琢而成，那么展颜一笑，就仿佛连绵的花海次第绽放，世间罕有，真的是极具冲击力！！
　　明昭的眼里只有玉京，进了棚子便直奔玉京，待到跟前，才注意到一旁的太夫人，他朝太夫人粲然一笑，流畅地行了晚辈礼，从未见过明昭的太夫人来不及阻止，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晕。
　　这一刻，太夫人暗暗叹了口气，倒是有些明白玉京的心情了，她心底甚至产生了一缕对玉京未来姻缘的担忧，这就好比见识了世间最璀璨的珍宝，甚至还曾拥有过片刻，哪里还能看得上几百几千两就能买到的次品呢？
　　玉京看了明昭一样，朝棚外看了一眼，果然暗中有无数道关注这边的目光收了回去，她就知道，那些人哪是为了给她送吃食？
　　顶着太夫人意味深长的眼神，玉京将人拉到了棚子一角，无奈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白家的棚子在这边，你们年年都会来观看龙舟赛，我想着来碰碰运气，说不定就遇到你了，你看，我运气果然很好！”
　　明昭两眼笑得弯弯的，语气亲昵中带着些许埋怨，仿佛和玉京之间从未有过任何隔阂。
　　“这算什么好运？你若是要找我玩，只管让人叫一声便是。龙舟赛年年举办，也就这样了，并没有什么新奇的，若不是我过几日便要离开池陵，想在走之前多陪陪祖母，我是懒得凑这个热闹的，你们京师没有龙舟赛吗？”
　　“有是有，但是我……家教太严了，我爹，还有我大哥，都不让我出门，到池陵来玩，还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出远门，龙舟赛我只在书中读到过，现在总算见识到真实的啦！”
　　玉京早就从和明昭的相处中知道，他是家里的团宠，长辈们的心头肉，附很多生活中司空见惯的事情却是闻所未闻，兴趣满满，看他和莳花庄那些书生交流时，对书本上的知识是信手拈来，掌握得十分扎实，一旦涉及到实际，就一窍不通了。
　　这么大的孩子，生得好嘴又甜性格又好，家里人喜欢紧张很正常，不放心他的安全也正常，但不放心到连门都不让出，这就有点过分了，这是把儿子当闺女在养么？
　　“你要是好奇，可以和我一起去那边的看台上，那是专门给龙舟赛手加油的看台，我们白家底蕴浅薄，比不得柳家孙家那样的大家族，只认养了一支赛队，也不过是前五的水平，倒是大家在水中击水行舟，争先恐后，齐心协力，还有几分看头。”
　　“那还等什么，我们过去吧。”
　　明昭高兴起来，好在他还没忘了朝太夫人等人道别，兴冲冲地拉着玉京就跑，玉京无奈地摇了摇头，最终还是顺从地跟上了他的脚步。
　　太夫人在他们身后，和心腹的一个嬷嬷交换了眼色，心里装了许多心事，其他姑娘们则单纯羡慕跑掉的两人，就是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羡慕明昭，还是羡慕玉京了。
　　空旷的看台上，人还没有来齐，稀稀落落的，前排因为离水太近，相对危险，更没有人坐，明昭拉着玉京做到了最前面，江风扑面而来，清凉怡人，吹得两人的衣袂飘飘然随风摆动，交缠到了一起。
　　江面上锣鼓喧嚣，声音很大，玉京指着白家的龙舟大声告诉明昭，明昭侧头看着玉京，只看到她嘴动，几乎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玉京，我马上也要回京了，上京后我还能找你玩吗？”明昭看着玉京，轻声问道。
　　“啊？”玉京侧头疑惑地看着他。
　　少年的面庞明净秀美，眼尾像淡淡的一笔水墨，他专注地看着她，执着又纯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