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传》紫墨海

16、第十六章 明昭

　　明昭也是万万没想到，居然会在传说中的花楼里看到玉京！
　　他抿着嘴，瞪圆了双眼，紧紧盯着玉京，那表情又茫然又仿佛带着点委屈——玉京觉得这小公子还挺有趣可爱，这样看着她干什么，是没见过女人上花楼？
　　不知为何，她兴起了一丝逗弄人的心思，朝明昭举了举杯，扬声道——
　　“小公子可是要吃酒？若不嫌弃某等粗鄙，何妨共饮一杯？”
　　这清月楼谁都知道东家是谁，他们在包厢里不算太扎眼，但玉京这一喊就不一样了，好些个包厢里的人都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那好像是白家主吧？”
　　“是，好像是柳家主在招待其他家主，这也正常，不过那公子是谁？”
　　“看着眼生。”
　　“不是咱们池陵的人吧？”
　　“是白家主开口招呼的，估计是莳花庄那边的读书人吧？”
　　“白家主小小年纪，真是手段厉害，我等自叹不如……”
　　那些认出柳家主等人的，议论了几句也就罢了，柳家主哪个月不设宴应酬十场八场，他们这些混一个圈子的都是这作风，早就习以为常，看着实在没什么出奇的。
　　就是那眼生的小公子，倒是值得讨论几句，但既然是白家主开口，大家“哦”了一声，瞬间都丧失了兴趣——既然跟白家主熟悉又不是本地人，那估摸就是莳花庄里的外地客人，那群天南地北的读书人呗！
　　众人扯着扯着就偏离了话题，不再关注明昭。
　　上头对他关注的目光只停留了几息，便又自然而然地散去了，并没有特别探究的意思，明昭将众人的零散议论收入耳中，眨巴眨巴眼睛，在底下抿嘴盯着玉京——
　　被祖母母亲丰沛的爱浇灌着长大的人，很轻易便能感受到别人的情绪，到底是爱是憎——她对我感兴趣！
　　正好，我也喜欢她！
　　玉京含笑看着他，也不退缩，似在等他回应。
　　明昭只觉得浑身发热，像被点燃了一把烈焰烘烤着，他眼睛发亮，舔了舔嘴唇，不等身后的侍卫阻止，也不知怎么，灵活地转了几下身，就从几个人的包围圈中走了出来，直奔二楼。
　　“侄女儿，你这是？”
　　柳家主作为东道主，当然要开口询问，毕竟今天他才是东道主，以玉京的为人，越过他擅自邀请其他客人，绝不是她的作风。
　　那小公子一看就非富即贵，涉世未深，与他们完全不是一路人哪！
　　“我和那位小公子并未有什么交集，只是有过一面之缘，”玉京意味深长地一笑，“之前，秦大人就坐在他身边。”
　　此言一出，另三人顿时不出声了，眼中露出了然之色，马家主更是朝她竖了竖大拇指！
　　对他们这些商人而言，巴结权贵可不是什么贬义词，能巴结上他们才佩服对方的本事呢！白家这丫头年纪轻轻，便深得商贾世家的行事精髓，他们听了，只有羡慕嫉妒的，只遗憾自家后辈不上道，可不会觉得对方丢人！
　　清月楼是柳家产业，上到掌柜，下到伙计，唱曲的姑娘们，自然是格外关注着玉京这一包厢，不用他们开口，便有机灵的小伙计领着明昭来到玉京他们包厢。
　　四人早已不约而同地起身迎客，明昭并不急着进去，他站在门口，动作有些急促地摇着折扇，一双清亮优美的眼眸缓缓从四人面上扫过，好奇而探究，尤其是盯着玉京，有种直愣愣的专注。
　　“公子请进。”
　　玉京恍若未觉，她并未刻意做男子打扮，一身天青色束袖长袍，头束玉环，眼眸清凌凌的，漾着微微涟漪般的笑，耳下垂着半指长的银托珍珠耳铛，腰上缠着掌宽的玉带，两边各垂挂着银绣暗纹的荷包和香囊。
　　她舒展着手臂，姿态不卑不亢，朝里面做了个请的姿态，随着动作，珍珠耳铛在脸颊旁微微晃动，越衬得面庞比上好的珍珠更加细腻生辉。
　　整个人扑面而来清冷高洁的气质，像山顶的积雪，云端的一抹白。
　　明昭瞳孔微微缩了缩，浑身的热度消退了许多，他没有说什么，随着玉京的动作，随手收了折扇，垂下头进了包厢。
　　乖顺得跟条傻乎乎的小狗似的。
　　他身后那几名赶上来的侍卫，面面相觑，交换了一个无人理解的震惊眼神，跟着进了包厢，却不敢开口说什么，一个个贴着墙壁站定，权当自己是木头桩子。
　　柳家主和马家主也是老奸巨猾，看出人家的目标明显是玉京，悄悄对视一眼，心里升起无数揣测，孙家主事不关己，但也不愿怠慢生事，三人也都尽量缩小了自己的存在感，由得玉京出面做了东道主。
　　这时候可不是在贵人面前争先表现的时候，那等没分寸没眼力的事儿，做了更容易弄巧成拙，明显贵人眼下对白家侄女更感兴趣，虽然此时是在贵人面前留下好印象的难得机会，但谁又能保证贵人不是喜怒无常那一挂的？万一弄巧成拙，浪费了机缘是小，惹得贵人不满意事大，反正四大家族如今正同气连枝，若是白家侄女儿能够先一步讨得贵人欢心，他们再伺机讨好也不迟。
　　柳家主挥了挥手，几个伙计动作快而无声地将桌上略动了几筷子的席面撤了下去，顺便将两个还来不及开腔的小娘也带走了，很快便重新换了一桌新席面。
　　这清月楼毕竟是柳家主的常常请客聚会的地儿，老派盐商的排面在那里，那些需要花长时间准备的山珍海味，珍馐美味，也是随叫随到，短短时间，后厨便又上了一桌菜色顶尖的精致珍稀席面！
　　甭管柳家主是不是察觉到明昭身份的确不简单，所以不动声色地讨好贵人，就这份细致入微的眼力劲儿和豪奢劲儿，也的的确确是其他三家所不及的。
　　“公子请坐。草民上次有幸隔街见到公子与秦大人同坐，不知公子可还记得？”
　　玉京很自然地将人让到上位，并不避讳自己邀请人的起因在秦大人身上。
　　明昭却觉得她自称“草民”太刺耳了，他朝玉京露出招牌的纯净漂亮的笑容，大眼睛熠熠生辉，清晰地倒映着玉京的身影。
　　“我当然记得……秦大人说你很厉害，你也不要自称草民，我们差不多大，以平辈论交，你我相称就好啦！”
　　这小公子如此和善可亲，玉京也很意外，她不由得露出了一抹清澈笑容。
　　“公子太过客气，只是如此称呼是否太过逾越了？”
　　哪里逾越了？明昭可不想跟她一直这样客客气气，他还想进一步和对方拉近关系呢，“听我的，没什么逾越的，这样相处才自然啊！”
　　“那，多谢公子！在下真是受宠若惊。方才听到底下喧喧扰扰，是不是有人莽撞无知冒犯了您？咱们这小地方，鱼龙混杂，底下人眼力有限，也没见过世面，若有冒犯，还请您恕罪！”
　　“没有没有，倒也谈不上冒犯——”
　　明昭点了点额头，大眼睛依旧笑弯弯，清朗天真带点苦恼的声音，说出来的话却好似刀子似的，刮得柳家主脸煞白。
　　“只是我走到这条街头，听说这里是池陵第一花楼，一时好奇，就想进来看看，我手下不让我来这里，说怕脏了我的眼睛，然后就和底下招呼的人起冲突了。”
　　明昭一边说，一边透过敞开的窗户朝下看，眼睛里满是疑惑，嘴巴撇了撇，“我看这里干干净净，布置雅致精巧，哪里脏了？”
　　靠壁站立的那几名壮硕的侍卫闻言，浑身抖了抖，无言地垂下了脑袋！
　　碰上这样口无遮拦的主儿，他们有什么办法呢？他们也很绝望啊！！
　　玉京：……
　　玉京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这位主儿是故意这么说的，还是真心这么以为的？
　　就这么一会儿，这位公子的形象在她的脑海里简直经历了七十二变，简直是比翻书还迅速！！

作者有话说

　　写得不太好，回头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