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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第四十七章 相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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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岳伸手拉过秦潇的手诊脉,眉又皱了皱,自言自语道:“太师父所设的禁制果然不存在了,这可如何是好……”
“什么?!”
“……”话一出口王子岳就意识到说错了话,虽然他说过不会帮着秦潇瞒着韩彦诚,但他也不想由自己来说秦潇的真实状况,于是他道:“韩将军也不用太过担心,我在来的路上收到我爹爹的信,他已经自西域返回,或许能有什么法子……但他如今这样的状况不宜挪动,我想等小师叔醒了,就立刻启程回砚山。”
“那他……什么时候能醒?”韩彦诚知道王子岳的爹爹就是秦潇的师兄,医术自然是极佳的。
王子岳摇摇头,叹了口气,伸手将针一一取下,行针部位渗出点点血珠,看得彦晨触目惊心:“不知道,我想他是心愿已了,只怕是不想再承受那样的痛苦了……如果一直这么无知无觉,恐怕……”
“不……不……”韩彦诚听到这样的信息,心从喜极一下落入冰窟,他看着秦潇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只觉得心口被一只大手紧紧扼住,痛的几乎不能呼吸,他们兄弟俩劫后余生,十多年后遇见就要成永诀么:“我觉得他能听得见我的声音,方才见他眉头似乎皱了皱,无论怎样,请王大夫一定设法救他……”
“是么?这两日我一直与他说话,没有……任何反应啊。”王子岳看一眼秦潇,脑中灵光一闪:“或者……还有一个法子可以试试。”
“什么法子?”
“韩将军与他多说说话,说什么都好,希望能唤醒他的求生意识。”
“好好,我……我来。”
王子岳将手中的药膏递给韩彦诚:“那就请韩将军陪着他,顺便将这药膏抹在那些针眼上,如果有什么事,就让人去叫我。”
“好,这里交给我,这两日岳大夫辛苦了,去歇一歇吧。”
“林儿,你还记得哥哥么……”
韩彦诚小心翼翼地抹着药膏,就怕自己舞刀弄枪的手弄疼了弟弟,他知道林儿自小就怕痛,却不知同样的伤,林儿的痛感要远强于旁人,看着林儿乌青一片的手臂,韩彦诚万分心痛……
“林儿知道么?那年中秋,娘告诉我再过三月,我会有个小弟弟时,我有多开心,那时我想,我要做哥哥了,我会带着他玩耍,教他习武强身,会在他长大之前就解决了西羌的威胁,打得他们无力入侵,好让我的弟弟生活得平和安定,不必再征战沙场,可就在那年秋,羌人再次入侵,来势汹汹,战况十分危急,我返回临关和爹爹一道拒敌,几历生死,最终击退西羌。”
“那一战,爹爹受伤,娘也因忧心,动了胎气,提早生下了你。娘原本就体弱,你又是早产,生下来便缠绵病榻,不能出门,之后的几年,爹娘几乎请了西境周边所有的大夫,却没一位大夫能医好你,最乐观的说法也是说你活不过五岁……我……”
“最早镇西将军府就是这座院落。可惜只住了几年,娘便有了身孕,身体便更加不好,爹爹只能在凤城建了府邸,将娘送到地势稍低的凤城。
初到西境的那几年,只要没有战事,爹爹都会让我在中秋前后回定西镇西将军府陪陪娘,后来娘去凤城居住生下林儿,我便会去凤城看娘和林儿。”韩彦诚眯了眼睛,嘴角带着一丝笑意,思绪仿佛回到那年的凤城将军府,那个小小的孩童窝在自己的怀里,用稚嫩的声音叫自己哥哥:“你记不记得,在你三岁的那一年秋日,我回镇西将军府,你用软糯的声音叫我哥哥,抚着我的伤处说,长大后要保护哥哥,绝不让别人再伤到哥哥,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林儿果然做到了……救了哥哥。”
“哥哥与林儿约好第二年回府教林儿兵法,但中秋前夕,原本哥哥已经准备动身回凤城,爹爹接到密报,让哥哥去阻止羌人的军械交易,等哥哥完成这件事,就回去看你和娘……谁知……谁知……”
“那一年的中秋对哥哥来说,实在是……”韩彦诚说不下去了,他停了片刻,又道:“哥哥重伤落崖被范大哥所救,可爹娘弟弟,都在那一夜……”
“曾有兄弟悄悄潜入过将军府,见到了已经变成……变成……”彦诚顿了顿,再一次平复情绪:“就算……没有那场大火,笪大夫曾说,林儿的身子也……我虽然一直不愿意相信林儿已经不在这世上,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希望越来越渺茫,我心中也充满了愤恨,那样一个可爱的小孩子,又有什么错,竟也不能放过么?”
“我在虎头岩落水遇救,遇到了你的嫂子,她照顾我半年多,后来我们成亲生下了林儿……我给儿子起名念林……”
“京城外,落霞亭见到你酷似娘的脸,我心中忽然有了一点点奢望,也许我的弟弟没有死,那时很想问问你的身世,最终因你的发色不符,既担心失望,又担心给你带来未知的危险……没有开口。”
韩彦诚一直絮絮叨叨地叙述,困了便趴在榻边打个盹。
两日后,当韩彦诚揉着压麻的手臂醒来……入目的是一张笑脸。
“哥哥,是哥哥……哥哥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爱说,记得有一次哥哥回府,我睡了,哥哥便是一直坐在床边说的,林儿很困,睁不开眼,可哥哥还是那么精神奕奕……前些日子因为战事没睡好,如今林儿不过多睡一会儿补一补觉……”
韩彦诚激动万分,他在林儿身边守了两天,一直对他说话,说爹娘,说他十四岁上战场,说他就是从厉风谷的那只布鹞上的字得知他的弟弟不仅还活着,而且也精通阵法,来接应自己了,没想到真如王子岳所说,林儿果真醒了。
“林儿可还有哪里不适,睡了几天,饿不饿?”
“哥哥,林儿想起来坐一会儿,睡得浑身骨头都痛……”
韩彦诚扶秦潇坐起,给他在身后垫了个柔软的靠垫,:“哥哥这就让人去请王大夫,你睡了四天,可把哥哥吓坏了,岳大夫说……他说你留书……”
“子岳?别去叫他,他一直这么爱瞎担心,林儿来临关,不知要待多久,有些印信关系到门中的生意,不便带在身上,故而先送回去,便于他们使用……再说,林儿也算是个医术尚可的大夫,自己的状况怎会不清楚?是我的身子不适应这里的气候,自幼便是如此,哥哥知道的啊……等回砚山,调养几日也便好了,”说着挑了挑眉:“难道哥哥信不过林儿的医术?”
“那就好……”韩彦诚释然,自北境相救季老将军,又听闻秦潇在京城的那么些故事,韩彦诚对秦潇的医术自是信服,加之林儿确因身体原因,自出生便住在凤城的将军府别院,而定西比之凤城,气候更是恶劣,听他如此说,自然是深信不疑。
韩彦诚的心情从没有如此的好,闻言笑道:“哥哥真是糊涂了,与林儿见了那么多次竟没有认出来,没想到,我们兄弟真有再见相认的一天。”
“是啊,只是林儿不能长久陪伴哥哥了……”秦潇十分遗憾地道。
“你说什么?!”
“哥哥有守土之责呀,不能轻离西境,可这里的气候,林儿身子却受不住,不能在这里久住。”
韩彦诚松了一口气:“是了,岳大夫说过这个,他还说林儿的师兄自西域回来了,那……我即刻派亲卫护送你们回砚山……”
“嗯,好……”
“只是如此一来我们两兄弟就不得常见了。”
“这也没关系呀,等哥哥有了闲暇机会,去砚山看林儿也是一样……”
“好,皇上召哥哥回京时,哥哥就去砚山看林儿。”
“一言为定……”
哄好了韩彦诚,秦潇松了口气,脸上的疲色更显:“林儿在这里有些难受,这就跟哥哥告辞,明日回砚山了……”
韩彦诚道:“那林儿再睡一会,哥哥在这里看着林儿……嗯……不说话。”
韩彦诚守着秦潇,见他呼吸渐渐平稳,又替他掖好被角,嘱咐云溪好生服侍,这才退出去找王子岳。
王子岳正领着几人配药制药,见韩彦诚进门的神色,便知道秦潇不仅醒了,还成功地骗过了韩彦诚。他心中叹了一声,站起身道:“小师叔醒了?我去瞧瞧他。”
“好……岳大夫费心了。”韩彦诚返身又跟着王子岳出来,回到秦潇的住处。
秦潇依然平静地睡着,韩彦诚看王子岳攥着他的手腕诊脉,观察着他的神情。
“如何?”
“虽不算太好,但一定得启程了。否则一旦下大雪,路就更加不好走,韩将军放心,车驾已改装得更加平稳舒适,有我在,不会有什么事的。”
“好,届时我让十名亲卫护送。”
“多谢将军……”王子岳怕自己一不小心说出不该说的话,便沉默下来。
韩彦诚却有许多疑问,眼看分手在即,林儿又睡着,有些问题便只能问王子岳了。
“岳大夫知不知道,彦林是何时认出我的?”
“这个……”王子岳迟疑片刻,还是道:“落霞亭……或许更早,但小师叔自落霞亭回去便有猜测,只是直到北境方得到确认……是从将军的脉象上。”
“落霞亭?!”韩彦诚惊了,这么说那天晚上他们俩都认出了对方,只是自己是根据他与母亲相似的容貌有了猜测,自己从少年至青年无论面貌气质都改变许多,就是儿时与他一同玩耍比武的昊王姜徇也是被他眼脸上的那个小小的疤痕引起了注意,这才认出了他,而中秋那晚落霞亭那样的光线下,林儿怎么可能认出自己:“他怎么可能……”
王子岳道:“是将军吹奏的那首曲子露了馅……不错,那是江南曲目,酒楼茶肆、放牛的孩童都会吹上几句的曲目,只不过韩老夫人弹奏时,应该改了其中的两个音符……将军与小师叔听她弹奏的自然是相同的曲子。”
“这……这么说,岳大夫也一直是知道的,可为何那年在京城不与我相认?”
“唉,这事我也不理解,他起先说皇帝陛下的圣旨之下,竟然有人违背,私藏叛逆子嗣,会连累他人……”
“可那圣旨是假的……”
“假的又如何,那时可没人知道圣旨是假的……”
“可……如今将军府的冤情真相大白,他为何……”
“……”王子岳叹气,“这事我也问过他,他说,他的身体状况并不可能来西境陪在韩将军身边,最主要的是,他是砚山老人的弟子,而镇西将军是他的亲哥哥,这事难免会被有心人利用,对将军不利……而他的心性,根本不适合朝中的那些勾心斗角,不与将军相认反而对他是最好的。”
“……”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要结束了,明天还有一章,终章结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