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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   索隆雅站在一旁,看着医师小心的把洛卡眼上绑着的纱布一圈一圈解下。原本一池幽幽的湖水,成了一洼死潭。
      两个凹陷处翻着血红的肉,还隐约布着青黑色的突出的筋络,在昏黄的光线中一片暗黑,就好象两个洞,光是远看就叫人做呕。
      虽然他缓缓的盖上眼皮,僵掉的眼部肌肉让他不住的抽搐着,但贴在凹洞上的皮肉也坍塌下去,不复应有的饱满,让他的脸非常可怖。
      医师最后又检查了一下,才说道:“已经没事了,伤口会慢慢长好。”
      除了再也不能视物,确实已经好了。
      索隆雅看看洛卡穿着白袍端坐在石床上,似乎痛楚过去,他就根本已经忘却了所受了折磨。他脸上神情安详,好象只是闭眼假寐片刻。长长些了的发扫在他颈后和肩上,好象还是那么乌亮飘逸直至膝头。他素白的双手交叠着放在腿上,好象他的身体没有沾满血迹和污渍。
      洛卡,你还真是处变不惊,随遇而安那!
      “昨晚接见了一位朝中大臣后,我特意去了一趟观星台——我果然还是找不到你的那颗星呢。真可笑,我堂堂帝国首席,当今天命之星亦难不住我,却单单看不清今世大因结,更找不到你的星!”
      索隆雅的脸上带着嘲讽的笑,他说:
      “对了,昨晚的那人要来看你。是阿络斯勋爵大人。”
      索隆雅这么告诉他,可是洛卡还是一动不动。
      前天傍晚,阿络斯见到索隆雅,向他请求:“我要见见他,我倒要见见他现在在牢里,是个什么模样!那个妖祸,害死我儿的妖祸!”
      “可是,勋爵大人。他是重犯,是不能随意见人的。”
      “让我见一下都不行吗?难不成还怀疑我会把他偷放出去吗?我是要见见那个害死我儿的妖孽——我唯一的儿子啊,若不是他!若不是他……
      占星大人,难道就连老朽这唯一的愿望都不成吗?”
      “这……”索隆雅为难着:“好吧。不过,见到他了,大人也不要激动过度,伤身啊。”
      所以,阿络斯勋爵进了地牢,他一看见闭目坐在牢房里的洛卡,就红着眼狂叫起来: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啊!”
      他扯着狱官的领子, “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么?他是杀害三位皇子的凶手!他是杀死‘颉’大人的凶手!!你知道他害死了多少朝廷大臣吗?为什么他还好好的坐在那儿?
      他凭什么坐在那儿?有吃的,有睡的,他是你家的贵宾吗?”
      索隆雅站在一边似笑非笑,沉默不语。被扯着脖子吼的狱官见索隆雅也不说话,只能唯唯诺诺的应“是”。
      “把他给我押出来,我要让他知道他犯了什么罪!!”
      所以,两个狱卒就把洛卡拖出来,用铁环把他的四肢在箍墙壁上,硬是拉成一个“大”字。
      狱官见到阿络斯一边在两个掌心上吐了唾沫,搓搓,一边有抓起挂在墙上的皮鞭,活动了一下肩膀,便连忙先上前一步,一把拉开洛卡上身的衣物,路出白皙的肌肤,供勋爵大人打得更省力一些。
      阿络斯往地上啐了一口,骂道:“还真细皮嫩肉的,一个男人弄成这样,是要勾引谁去?跟你一样妖孽的太子吗?”
      说着,抡起胳膊就要往他身上打。
      “勋爵大人。”索隆雅突然开口了,阿络斯以为他是要阻止,手上顿了一下看向索隆雅。而他只是淡淡的一笑:
      “国王陛下有令,不能让他死。”
      索隆雅是个很有文士气息的人,他说话的时候总是温文尔雅,内涵深广。不过阿络斯却也很快就明白了,他对索隆雅点点头,又把精力转回了洛卡身上。
      不能让他死,就是不管怎么折磨,留下他最后一口气就行了,是吗?
      阿络斯挥着鞭子,皮鞭划破凝滞的空气,带着恶臭的风,呼呼作响。噼啪的打在皮肤上,拉扯出鲜艳的色彩。
      洛卡只在第一下落在身上时叫出一声,接下来的痛呼都被他紧紧咬住唇,吞进肚子里。只在每一次皮开肉绽时,煞白的头颅不受控制的用力向后仰,好象连颈椎都要折断了。黑发和着冷汗黏在皮肤上,却怎么也甩不开。
      身上满是鲜血,染在衣服上,溅在墙壁上,滴在地面上。血鞭拖着一长串血丝在空中画出神圣的无穷记号,却又在空气中留下罪恶的鲜血的味道。
      “你这个妖祸,为何要害死我儿?你站在圣洁的殿堂上,可曾想过会有今天?如果没有你,我儿是不会死的,是你!你像害死了三位皇子,害死了‘颉’占星一样,又害死了我儿!”
      阿络斯停下了,直到他手臂酸痛得再也提不起来,洛卡也没有发出第二次声响。
      “你的嘴还真紧啊!问你什么都不说,你这张嘴还留着有何用?只用来吃饭就好了!”
      他丢下鞭子,一把抓起旁边烧得滚烫的烙铁,捏着洛卡的下巴,就把红铁印上他的喉头。一阵白烟带着焦糊味升起,洛卡发出一声尖锐的悲鸣,昏死过去。剪断了的声音在空气的消失,连回响未来得及有。
      “糟,这可不行,快停手,勋爵大人!”
      狱官吓了一跳扑上去拉住阿络斯,才没让洛卡被弄得断了气。
      索隆雅皱了皱眉头,“……勋爵大人激动过度,送他回府休息。”让人送走了阿络斯,又找来医师。
      医师一见洛卡的伤,连连摇头,不过知道这人是个什么身份,他也不能说些什么,从随身携带的箱子里拿出药品擦拭。
      “还好没伤到气管,不过声带是被毁了。”
      医师说着,一边用湿布擦手,一边回头看了昏迷中的人一眼,希望自己不要再踏入这间牢房里。

      痛楚没有停止,开了一次先河,便陆续有人来探监了。
      比起皇后痛失了三个儿子,阿络斯勋爵的痛苦又算什么?所以当皇后仪态雍容的站在地牢的阴暗里,虽然显得格格不入,她却一点也顾不得肮脏和馊臭。
      索隆雅照例说了句“国王陛下有令,不能让他死。”
      于是,皇后也没有让他死,她用金针捅破了他的双耳,用夹具折断了他的双腿。

      宰相的遗孤来了。他们的父亲、丈夫,死在大火里。虽然洛卡的预言让他们躲开了灾难,但却让他们失去了家里的支柱。
      宰相死了,唯一的收入来源、地位背景,甚至连家都没有了,他们觉得活着还不如死。
      索隆雅说,不能让他死。
      所以洛卡还活着,只是有人踢翻了火盆,滚烫的烈焰扑在他身上。他们觉得还不够,但供他们蹂躏的人已经体无完肤。再从那里下手呢?把他的双手也折断好了。
      “这可不好办呀……没了手,难道还叫我们喂饭给他吃吗?”
      狱官不大乐意的嘀咕,索隆雅想想也是,便打发走了宰相的家人,他们显然还未尽兴。

      洛卡被关进地牢几个月后,第一次接触到外面的阳光,是几个占星师带出去的。
      温和的阳光轻柔的抚摩在爬满疤痕的肌肤上,酥酥麻麻的,很舒服。干净清新的空气传进鼻腔里,还好,还好我还能嗅得到——洛卡这么欣慰的笑。
      这时的洛卡不能说,不能看,也不能走,自然也没有了威胁。新的次席占星,是原来的三席,他带着一些下手把洛卡放进封闭的五芒星阵结界里。
      念动咒语,几万股电流击在阵中的人身上,带着虫蚁啃噬一样的痛苦。
      他无法尖叫,他也无法逃走,他只能扭动着身体在地上挣扎。那模样引来四周人的一阵哄笑。幸好,幸好洛卡他并不能听到,他听不到这样的讥笑。
      当索隆雅得到消息赶到时,就看见这副景象。
      他的心情很复杂,他用连自己也捉摸不清的眼神看着缩成一团的人:
      “洛卡啊,这个我曾经敬为一代高人的顶级占星师,他何以落至今天这般下场?”
      他想过吗?索隆雅一年前在宫中看到他时,他还是那么崇高而神圣得不可侵犯,美丽柔和得好似梦幻。索隆雅远远的观赏,这一朵盛开在官场,却依然纯净的莲花。
      他想过吗?会有被这些三流占星师踩在脚底下玩弄,所有的人都离他而去,莫须有的罪名和称号冠在身上……他,为何要逆天而行?
      索隆雅记得自己的师父‘颉’,原本是隐居在高山里的,是前一代先王诚心请求,才把他接进了宫廷。‘颉’虽无心仕途,过惯了闲云野鹤的生活,但他说,‘既然我决定了入宫做占星,我的全部生命即为效忠帝国’。所以他至死,都无悔过。
      索隆雅幼年是与‘颉’一同在山中修行的,成年后才入宫,他一直秉传了师父的思想,甚至更谨守此道。虽然在处事上很圆滑,但他是个严禁刻板的遵循占星之道的人。若不想为朝廷占星,就不要入宫,一但入得宫廷,则身心都不可有所旁骛。
      占星师是自命清高,品性高傲的,虽然也不排除些许个龌龊之徒。但索隆雅一直认为,洛卡这样的人,一定是与‘颉’一样的。但他,却偏离了占星之道。
      “你们在做什么!”
      再看看眼前笑得猥亵而下作的占星人,索隆雅真不想承认他们是与自己同样的宫廷占星师。纵使对洛卡的愤恨无处发泄,他也不能忍受洛卡受这些三流人士笑骂。
      他狠狠的呵止,低沉的声音深厚而有力。
      洛卡是罪人,即使这样,他也仍是你们无法碰处的,应该是高于这个尘世。就连索隆雅自己,也只亲自下得了手剪去他的长发而已。

      胡多诺心里在狂喜,可是他得努力把这分喜悦压在心底,不让泄露出来。
      那天太子在山谷里出事之后,原本因为埋伏着西耶军、他们始终不敢轻易攻入的葫芦形山谷地带,如今半个敌兵都没有。
      他先命当时带着的兵队在那里驻扎下,立即又回城掉来大军,带着完备的攻城用的武器,穿过山谷,一直开到山的西面。
      山外十里,有一座小城,是戈戈达山系归在哈布纳帝国里的最边境的一座城镇。西耶军在得到山谷失守的消息后,就已经弃城退走。胡多诺轻而易举的收回了帝国最后一块失地。
      捷报传回皇都,国王一拿到文书,心里一口气呼出来,好象压在心头已久的大石被除去,精神立即松懈下来。这本该是让人甚清气爽的振奋之事,而国王却再次倒下了。
      “王上年事已高,又过度操劳,身体早已吃不消。只是一直苦撑着一口气,如今放下了,便也萎靡下去——王上应当是……早有安排了吧。”
      御医说完这段话,只留下一些普通的调理用药物,便离开了。
      国王第二天就发出急召,要太子立即回宫,又当着群臣的面,宣布一旦太子回来,就要让位。所有人,包括皇后,都愣住了。

      “我不回去了。”
      沉默了一个多时辰,凯亚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胡多诺是没有耐心的人,等了这么久才得到一句不像样的回答,他马上就吹胡子瞪眼,拍着桌子叫:
      “皇帝叫你回去继承皇位,你说你不回去?你要赖在我这里做啥?人家还得怀疑我扣押太子哩!”
      “殿下,王上病重了,您回去吧。”使者焦急的劝着。
      胡多诺也说:“回去吧,你留在这里成天半死不活的——仗也打完了,没有给你去送死的机会了。你该有什么得了结的,回去了结了吧。”
      胡多诺还继续驻扎在边境,他也不想回皇宫跟那些贵族周旋的,所以他说边境还不安定,他带着兵队留守。
      帝国先后派出西征军二十二万,现剩十七万余。胡多诺让凯亚带着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向东方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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