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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   国王醒过来了,众臣皆喜。
      然而国王精神很不好,他一整天一整天的望着吊高的穹顶不语。皇后焦急万分,几为御医也束手无策。
      这一天,国王突然开口了,他召见了几位重臣,又召来了他最后的儿子,凯亚。
      凯亚跪在床前,他已经准备好东西,他已经可以选择随时离开。他一直在等着,等着再看一眼父亲,向他道别的机会。
      国王看着凯亚低低的前额,金色头发垂在前面,哑然无光。
      他说,“过来,我的小儿子,让父王再看看你。”
      凯亚走上前去,躺在床上卧病的老国王却眼神锐利,并不散漫。他看了许久,说:
      “凯亚啊,我只剩你这一个儿子了,你要好好的活着。你去西边去吧,我知道胡多诺军长颇看重你,去吧。”
      说完,他一挥手,谴退众人。
      当晚,凯亚就出发了。没有再向任何人道别,他甚至不想再见洛卡。不过洛卡,他一定又知道了自己的决定了吧!他总能预见。
      凯亚走了,跨上马就是狂奔。他不吃不喝也不睡,只知道一路狂奔。他不敢看沿途的景色,他怕回想曾经两次路过时的感受。世界,已经完全变作了两个模样。
      跨下马儿累死了,他就再换一匹。等看见马里德拉巍然耸立的高堡时,他才眼前一黑,从马背上摔下来,翻滚在黄沙里。城上了望的士兵看见了,慌忙派人去救援。
      胡多诺对凯亚自暴自弃的举动非常不满。当然,皇都里惊天动地的变化还未有传到这边境来,军长并不知道凯亚受了什么打击。
      只在术士们之间似乎用了什么术法,流传起大名鼎鼎的占星使洛卡的消息。
      洛卡被除职了,洛卡被定罪了,洛卡被囚禁了,洛卡被永远剥夺占星的能力。
      然而这一切,在凯亚修养好,能下地走动之后,都已过去。山背的西耶有了响动,所有人都把注意力转注在战斗上。
      也好,尽情的冲杀吧。夹紧战马享受在风里驰骋的畅快,挥起长剑享受刺进敌人身体时的淋漓,在密集的交战中穿越,享受死亡紧随的豪迈。
      那一刻,残阳如血,浓稠的化不开,抹在广袤草原、每一个晃动的人影身上,是带着温温的,流淌着的生命的,色彩。

      “索隆雅,那件事就由你负责吧。”
      两个月后,国王病愈,身体竟逐渐好了起来。大家都暗里说,这是两个祸害一个被定罪,一个远走的结果。
      国王看着压在案上的关于洛卡的审决,这么对索隆雅吩咐道。
      “但是要留他活命。”国王抚弄着玉扳指:“当年他驻进宫中,四方各国惧于我国尽得神赐,才一直相安无事。如今西耶进犯已经让诸过虎视眈眈,再传出洛卡之事,怕有变异。且等西面平静下来之后再说。”

      “他是害死三位王子和‘颉’大人的重犯,不可能原谅却又不能杀死,那要我们怎么办呢?”狱官哈着腰,向索隆雅请教。
      “是啊……该怎么办呢?”
      索隆雅一边故做为难,一边抓住洛卡的长发,把他的头拎起来,面对自己:
      “你的头发可真长呢,洛卡大人。”
      他手里一用力,硬是揪掉洛卡脑后的一搓黑发:
      “占星家和术士的头发都可当做身体的延伸介质,传递法力。也有说头发越长,法力越是高强的。”
      手下发狠,索隆雅看看掉落一地的乱发,笑着说:“不过,你以后再也不用占星了,也就用不着这么长的头发了吧。”
      他接过狱官递来的生了锈的大剪子,狠狠的剪下。然而剪刀显然不够利,撕扯着洛卡的头皮,楸得他忍不住发出呻吟,才终于把满头长发剪得只到耳后,参次不齐。路出后脑勺一大片被拔下了头发的头皮,还从一个个细小的毛孔里冒出血丝。
      “大人,剪得好!剪得好!”狱官一边奉承着,一边接过索隆雅手递回的剪子。
      “你大概不知道吧,其实那为‘颉’大人,他也是我的师父呢!”索隆雅对洛卡说着:“啊,你怎么会不知道?其实你应该早知道了,我真不该把洛卡大人的能力与他庸人相提并论。你怎会算不出——我们两还算师兄弟呢!”
      洛卡虽看着他,但又似透过索隆亚的脸望向遥远的某处。那种全然不放在眼里的漠视,总叫人发火。
      “只不过我才是名副其实的、他的徒弟,而你呢——洛卡大人,这么伟大,这么厉害,这么非同一般,师父怎敢收你为徒?你不过是借了他徒弟的这个名,好留在宫里,方便下手而已,是吧。”
      说完,索隆雅嫌恶的掸掸衣袖上粘着的头发,对狱官吩咐道:
      “先让他永远也占不了星——占星必先观星,哼。只是这么漂亮的一双眼睛,还真让人舍不得下手啊。”
      他说完,背着手离去,身后的狱官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军长大人,太子殿下冲的这么猛,真叫人捏把汗那!”
      士兵有些胆战心惊的对胡多诺报告着。打仗是免不了伤亡,可打仗并不是自杀,白天战斗时看着凯亚自杀式的进攻,负责保护太子安全的将士捏着兵器跟在后面都觉得手软。
      “哼,没用!他要死就让他去死呗!”
      胡多诺虽然这么说了,可第二天的列队中,他还是下意识的把凯亚排到了后面。
      西耶在马里草平原的山谷前有些散兵,是准备大军攻过山谷来的时候,做应的。今天的任务,就是带着小队人马分散在谷口一带扫荡。
      不过凯亚所碰上的,翻过山谷到这边来的西耶军比想象的要多,与他带着的队伍人数相当,双方激烈交战。
      凯亚提着血红的大剑,双目好似燃烧的火焰,死神般挥舞着利刃,冲开一条血路。
      “糟,殿下!快回头,冲得太远了!”
      有人在身后叫唤,凯亚已经冲进狭窄的山谷里去。
      他没听见呼唤他的声音,也没有看清左右的路。别人身上溅到他脸上血似乎糊住了眼睛,前方一片血红。
      骨碌碌……
      什么东西在滚?他用力闭了一下眼,再睁开,却又什么都没有。
      骨碌碌……确实有什么——是两个圆圆的东西,拖着又红又白的粘粘的液体,滚动着。那是两个白色的球。
      等它们滚定下来后,凯亚才看清楚,白色上布满血红的丝网,网住一对漂亮的蓝绿色的眼珠。
      “哇啊——————!!!”
      他惊叫,摔下马来。
      山谷几面突然围上人来,全是手持利器的西耶兵。
      凯亚恍然从噩梦中醒来一般,却又有点分不清哪里是虚幻,哪里是真实。他只能挥剑,不分敌我,不辩方向,什么都不去看,胡乱的舞着剑。
      一阵火辣刺中肩头,马上有滚热的液体像蚂蚁似的顺着皮肤,在身上爬。不觉得痛,但觉得疲惫,膀子酸得抬不起来,两腿沉得迈不开来,然后,那样火辣辣的感觉遍布全身,越来越多。
      “轰——!”
      一声巨响,震得山谷两旁的岩石都翁翁松动。从另一边赶来的胡多诺和十来个术士,只来得及听见响声,便见一阵好象爆炸似的火光冒出山谷,亮蓝色的火焰冲向云霄。
      蓝光冲天,如有几万吨的压力将它们挤山壁间的狭缝。它们尖锐的发出金属摩擦般的怪声,越冲越高,最后竟像数亿只蓝鸟扑腾着翅膀飞散在碧空,淡去。
      “那、那是什么法术?!”
      “我见过的!两年前,在南部的洪汛之后——虽然不同,但一定是同一个人放出的法术!”
      胡多诺最先恍过神来,抽紧了缰绳冲进山谷,几乎要把马头都给拧下来。
      山谷里什么多没有。
      不,其实还有个人,他躺在血泊里,就是凯亚。
      但除他之外,半个西耶兵都没有。四处还留着好似狂风肆虐过后的痕迹,此外再无其他。
      “还有气,只是身上多处刺伤,流血太多——快把他带回去救治!”
      越是紧急时刻,越能发挥人的处变能力。胡多诺先吩咐人用最快的马把凯亚运回去,然后带着狐疑的搜索了一番整个山谷,布下重兵守住,回城里做下一步准备去了。

      “糟糕,大人!他——那个人,不好了。”
      索隆雅放下书,看着慌慌张张的狱官,自然知道他说的“那个人”是谁。他走到地牢最里面,看看躺在石床上的人。
      “怎么回事?眼睛没给他止住血吗?”
      他看见那人眼上裹着的厚厚的纱布上,渗出点点红色。
      “应该不是的。他本来好好的躺着,突然大叫一声,吐出一口血来。然后直挺挺的倒下,就再也不动了。”
      索隆雅闻言上前,抓起他的手腕一探:精孔全开,真气外泄,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本承受不了。
      “你又用法术了吗?用了什么呢?”索隆雅轻喃着:“你想死吗,那可不行啊,你还得给我苟延残喘下去。更何况国王陛下这么交代的,你就得给我活下去。”

      为什么我还活着?凯亚不解。看看全身包满绷带的身体,转脸又看见枕边放着的一个符包。侍从帮他换下一身血衣,把符包放在他枕边时,对他说起了山谷里的奇事。
      又是那到奇异的光,又是术法,又是洛卡,救了他。
      至少他知道了,洛卡现在还活着。
      可是,究竟为什么呢?那符包没有破,还完完整整的。
      他把那包拿起来端详,原来背面已经染上了一小片血,映红了里面细软的粉末。
      这个符,不会因为破裂而释放,却只要沾上凯亚的血就会启动!
      为什么?为什么到了今时今日,我还要受他的保佑!?
      凯亚狠狠的翻身坐起,一把撕裂白色的小纸包,里面暗红色的粉屑撒得到处都是。
      这是什么?
      他好奇的捏起几粒,用手指搓揉着,放在鼻子前嗅嗅,带着一股很淡的味道。
      “没剪,真的没剪,里面是别的东西。”
      洛卡这么说过,这包里不是他的头发,是他的血。
      凝固了之后磨成粉的,血。
      “你不用这样这样对我!你不需要对我这么好!”
      凯亚狂吼着,帐外的人听到动静赶紧进来,却被凯亚先他一步,错身挑帐,奔至门外,把那纸包和里面的东西一齐投进燃烧的篝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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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忍不住发抖,搂住自己的身体,这是一种什么感觉?一阵恶寒侵袭着每一个毛孔。
      我想着他站在湖边看我,仰起的面孔,从卧房的窗口这个角度,那一双眼蓝绿色的,美得眩目。他有时又低下头去,前额的阴影在他的眼框里投下黑暗,像是两个深洼的黑洞。
      隐隐想到什么,但我琢磨不透。或者是缘于恐惧,我不愿去想清楚。
      但他说起的那个故事,似乎越来越真实,似乎真的曾经就发生在这个城堡里。
      我撞起胆子,在身上挂满十字架,手里紧紧握长木棒,我从不曾这样恐惧的在城堡里四处走动。我想要寻找什么,证实什么,这个城堡里,是否曾经另有一个人——那个王子,生活过的痕迹。
      到处都是厚厚的灰和浓重的霉味。
      当初送我进来的人,只清理了从门口直致我卧房的路,其他我常去的地方到还干净些,别处根本是久未开封的沉重。似乎是从建造者遗弃了这座城堡之后,它就一直这样。
      他所说的那个故事一定是骗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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