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界之骷髅女骑士》天云风橙

60、选择

　　她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一个黑暗狭小的空间中，不停被挤压，无论怎么挣扎，最后只能委屈地蜷缩着，睁不开眼，寒意袭来，没有任何声音，静的连呼吸与心跳也不存在，连自己也忘了自己是什么东西，人，人是什么？神，神又是什么，谁在问，谁来回答？

　　真的好孤独，好无聊啊，这个感觉是我的吗？她似乎抽离了身体，意识渐渐上浮，终于有了视线。她看到了一个人，一个蜷缩着身体的孩子，低着头，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是那周身的冷寂无可比拟，突然，他全身剧烈颤抖起来，身后出现了一个，两个，三个，……无数的黑洞突然出现，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旋转着，密密麻麻的丝线带着不同的颜色从里面飞出，穿过他的身体，又回旋缠绕着，将他包裹的像粽子一样，明明很痛苦，很疼，这感觉隐隐传递了少许给她，都已让她疼到快窒息，可是她没有听见他和自己的声音，就像从来不知可以痛哭，也不懂求饶，他就这样忍受着。

　　不知不觉中，她发现从自己的方向也延伸出一条线，系在他的食指上，那丝线轻轻颤动，仿佛她的心与他的相连，传递着属于她的灵魂气息。而她不知道的是，被重重丝线包裹下的孩子，皱起的眉头缓缓放松，双眼睁开，紫色的眸宛如水晶，单纯无辜，透着好奇，略微歪头，看着她的方向。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就这样蜷缩着，周而复始地接受这一切。莫舍看不到清他的脸，每每看过去时，下一秒就完全没有了印象。他是谁，她又是谁，他们明明在同一个空间，可是却无法交流。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慢慢长大，银色的发，紫色的眸，白色长袍，修长的身形都让人觉得他会很好看。可是，该死的，她就是看不清他的脸！

　　他知道她在看他吗？突然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她看着他嘴角露出的笑意，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呢？

　　他们会在这里呆多久？？她感觉好无聊，随着他一天天长大，对他的感情就越来越复杂，眼看着他将黑洞变成好看的门，丝线被藏于身后，不再层层包裹住他的身体，信手可摘日月星辰，眼中淡漠无情，似乎没有什么会留在他的眼底。她也想起了自己的名字，莫舍。不过只有名字而已。

　　而属于他们的那条线，却不曾变换位置，牢牢系在他的食指。

　　终于有一天，一束金光穿过一道门，来到他面前，那人震惊无比，却转眼便匍匐跪地，说着什么，他们的世界第一次有了声音。

　　“神源石，背负无穷界之运，镇压无穷界之孽，万万劫之罚归于一身，在混沌之界中混沌了这么多年，没想到您居然这么快就有了神识，变为实体，如今已与无穷世界共生，是当之无愧的我族神尊。只是不知，这契机是什么？”那人显出身形，金发？莫舍感觉很眼熟的模样。

　　“神族和我有什么关系，神尊虚名可能为吾解除这一身桎梏？灵魂越强，背负的枷锁就越多，无法忽略。什么契机，天才知晓。”莫舍第一次听到了他的声音，和他人一样，特别，冰凉，此时她才知道，这人会说话。

　　那人哑口无言，欲言又止。却似乎并没有发现她的存在，莫舍好奇地坐在一旁，看着他们不相上下的美貌，也没注意银发那厮有些凝固的眼神。

　　然后那人便被下了逐客令，很快消失，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过来看他，有时候还会带上其他身上发着不同光芒的人，带来了一轮又一轮的喧哗热闹。每当看到这个画面，莫舍总是会心地笑着，因为她看见他越发从容放松的笑容和逐渐多的话语。

　　也许这样的日子一直继续也不错。只是有一天，她看不见他身后的黑洞与缠绕的线，就连那条她的，也看不见，可是她知道，它们一直都在，只是她看不见了。一个个灰色的漩涡出现在空间之内，她只来得及看到他了然的眼神，不过一晃眼，便陷于黑暗之中，听到一个熟悉温柔的女声十分疲惫无力而焦急：“医生，一定要让她健康地活下来，求你了！她是我和他的孩子，不能死，不能死！”

　　她是鬼魂？她投胎了？？

　　莫舍一脸懵地感觉自己被推拉出来，豁然开朗，眼皮睁不开，却感受到光影的模样。有人忙乱，有人抚摸着她的鼻息，欣慰地说着：“幸好活过来了。”

　　然后她躺在一个很亲切的人身边，这是她的妈妈。

　　而现在她终于想起来了，这是现代，那个空间里的男子是吾恒！他们的开始，原来那么早，并不是诺亚大陆，而是混沌之界。

　　“这就是我想告诉你的事，趁那只血月天狼施展秘术焚烧魂香藤，所有神魂都会陷入沉睡，吾恒才有了这一点疏忽。”金色的微光躲在莫舍脑海深处，那是塔里遇到的神。

　　莫舍：“……你不是被吾恒杀了么？”

　　“只是毁了一个投射的容器而已，神不会这么容易死，只是活的时间越久，意识便越容易被消磨，甚至像吾恒这样，找到你，只为结束自己的神魂，为你构造完美的身体，再回归混沌。那时混沌之界，我不曾注意到你，此时强行回溯你与他的羁绊才发现，你和他果然是命运的安排。”金色的小点越来越暗，语气却难得温和起来。

　　“你快没了吧，长话短说，我怎么可能让他神魂散去，你为什么想阻止，又怎么阻止他？”莫舍此刻难得的冷静，也许他出现在这，也不是偶然。

　　吾恒突然想开了么？愿意让别人告诉她真相，他们这对逃跑组合，或许得散伙了吧。

　　她自嘲地想着，如果两个人之间没有感情，只是单纯的利用关系，他们就不会有这么多纠结的情绪。

　　只听见一声轻轻的叹息：“唉，原始神族本就没剩几个，现在还有意识的也不过我与暗，恒，三神。后生之神与我终究不是一路，失去恒，对于我们来说，无异于亲人逝去。我知道他活得痛苦，神魂越强，痛苦越深，将神魂之力散给你，在诺亚大陆上涅化归无，是他的心愿。一开始我或许不清楚他的目的，可是千年前，他看着你在地球死去，又把你带到诺亚大陆，哄你签下契约，又让你降生，死亡，再让你的骷髅之身与血肉之体变幻，都在说明，他在消耗自己的神魂之力，渡你成为新神，却不用被那些重负纠缠，随之而来的是他的神识更难承受那些无穷世界孽力，总有一天回归本体，沉寂于混沌界中，无知无觉。只有你能阻止他……”

　　莫舍越听，心下越惊，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她的记忆原来是缺失很重要的部分，想起吾骨最后看她的眼神，还有希亚村村长讲述的万骨塔，她与吾骨之间也有许多回忆，都被她完全忘了个干净！

　　“我的记忆，不是你动的手脚啊。”莫舍突然明白了，一直都是那个人，她最信任的人，他不想她记住那些东西，所以就让她忘了。一个人，不，就算是神，怎么可以这么任性地对她呢？

　　“啊！！！”心中的痛与怒，无法宣泄，脑海深处，仿佛有一扇扇紧锁的门，应声而碎！

　　记忆如泄堤的洪水一般朝她冲了过来，纷至沓来的记忆碎片，让她整个人仿佛被撕裂一般疼。原来那些记忆都还在，只是被锁住了。

　　干净的房间中，吾恒静静看着她痛苦的表情，手轻轻覆盖在她的额头，白色的光进入她的身体，首先便是吞噬掉她脑海中残余的金光，然后躺在她身边，挤在这小床上，将她揽在怀中，手指一点点拭去她眼角的泪。

　　“我给了你机会了，你想怎么选，留下，还是离开？我的选择不会改变。”他的声音难得的柔和，呼吸落在她的脸上，仿佛恋人般耳鬓厮磨。

　　莫舍知道自己装不下去了。

　　她怎么选择，是遂了他的心愿，陪他二十年，结束他的痛苦，作为新神却得忍受日后无尽的生命，还是离开他，自己慢慢消散，让他继续孤独痛苦地熬着？

　　“我可以帮你背负一半吗？这样，你不会太难受，我也不用装作若无其事，看着你痛苦。”莫舍睁开眼睛，虽然看不到他身后那些黑洞界门伸出的线，可是她知道，它们一直都在切割着他的身体和灵魂！

　　难怪她可以轻易打到他，原来，他每时每刻都在忍受着折磨。

　　神做得如此憋屈，就算穿越万界又如何，不死不灭又如何，漫长的寿命更像是无边的牢，将他困在原地，不能挣脱。

　　“我现在有点后悔了，莫舍。或许不该听吾骨的话，让你知道这些，反而开心不起来，失去了笑容，这样的愁容满面，不适合你。”吾恒慢慢说完，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她。

　　“就没有其他办法吗？”外面阳光正盛，落在屋内，让人感觉温暖，让莫舍想起那个鸟人的话，只有她能阻止，也只有她能帮吾恒达到解脱的愿望。

　　“没有。我说过，你是特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