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我是你哥》高阳伏羲

21、第二十一章

　　回家的一路上陈澜都靠着车窗一言不发，焦子瑜也没有吱声打破车里的沉寂，只觉得身旁人的气压很低沉。
　　离开前陈澜问许辰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么多，许辰只是有些无奈地耸耸肩，回答道：“我只是觉得你有权利知道。之前我一直以为只要向他们妥协，上了大学我就自由了。但现在我才意识到他们也一样不会让我去我理想的学校的。你知道的，我不想活成我姐的样子，更不想做满足我爸妈虚荣心的工具人，那样太痛苦了。”
　　如果我已经决定要反抗，那告诉你真相就是我目前能迈出的第一步。
　　焦子瑜瞄了一眼驾驶座，司机正一言不发地跟着前方的车子，于是他悄悄向陈澜伸出手。
　　正在出神的陈澜突然感觉自己的手里传来一片温热，低头发现是焦子瑜握住了自己的手。陈澜看看焦子瑜，又低下头把对方的手握得更紧些。
　　“刚刚那是许辰吗？”焦子瑜轻声问道，他发现每次都是这般——在与许辰见面之后陈澜都会异常低落。
　　“嗯。”陈澜硬是挤出一个笑容，之后点点头。
　　他选择了相信许辰的话，但这只会让自己对那段结束得莫名其妙的感情更加不甘心。陈澜本来耷拉着眼皮，但当他抬眼看见焦子瑜关切的目光时，他承认自己很想把此刻所有复杂的感情都告诉他听。
　　可是那又算什么呢？
　　最后陈澜摇摇头，“我没事。”
　　焦子瑜没出声，静静看着陈澜握住自己的手，这架封闭而行走在马路上的车子，车身外一晃而过又难以看清的车水马龙…这些事物都在此时给了他一种别样的安全感。
　　焦子瑜既享受着这种无言的亲密，心里又为未被打破的屏障感到梗塞。
　　“你呢？”陈澜突然问道。
　　“嗯？”焦子瑜愣了愣，不清楚陈澜问的是什么。
　　“你的伤。”陈澜微微仰起下巴，透过焦子瑜额前的碎发，他打量着那道浅浅的疤。
　　焦子瑜松开陈澜的手，下意识坐远了一些。“好得差不多了。”
　　陈澜笑笑，“我们去个地方吧。”

　　两人在一条小巷前下了车，陈澜一言不发地带着焦子瑜进了一家老旧的小店，店里只有一个老太太在守着。
　　“小兄弟你来啦。”老太见两人进了店，从小板凳上站起身倒了两杯水送到了两人桌前。
　　“奶奶，来两份招牌糖水。”陈澜和焦子瑜拉出椅子在一张圆桌前坐下，头顶的风扇正吱呀吱呀地转。
　　“好嘞。”老太太笑得皱纹挤在一堆，她先看了一眼焦子瑜才转身进了厨房。
　　“这里是…？”见老太太走开了焦子瑜才开口问道。
　　“糖水店呀。”陈澜歪着头笑了笑。
　　焦子瑜环顾了一圈，感觉很熟悉——以前他和焦媛住的地方也有类似的巷子，巷子里很多这样的小店。
　　“你经常来吗？”虽然已经十一月底，但焦子瑜还是热得松了松领带，到现在他才意识到两人还穿着一身正装，和周围的一切都那么格格不入。“那个奶奶好像和你很熟。”焦子瑜补充道。
　　“她是高迪的奶奶。”陈澜看着焦子瑜，一手拿起刚才老太太端来的水喝了一口，水杯被放回桌上时水面还不住地晃动。
　　“高迪？”焦子瑜有些诧异，没想到那个看起来和陈澜熟络的老太太竟然是高迪的奶奶。一时间焦子瑜的心里百味杂陈，一旁是七旬老太以佝偻的身影离去，另一旁的陈澜总是有很多他所不知道也无从了解的事情。
　　“你说过让我别去找他的，但是我做不到。”陈澜垂着眼，一只手在玩弄桌上的菜牌。“那家伙，总是一副全世界都欠他的一样。”
　　焦子瑜没吱声，静静地听陈澜说着。
　　“初中的时候他就不喜欢我，老找我麻烦，结果擦擦碰碰三年就过去了，他到现在还是讨厌我讨厌得要死。”
　　焦子瑜忽然发现脚底下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只橘猫，正贴着焦子瑜的脚徘徊来去。
　　“老太太捡的一只流浪猫。”似乎是发现焦子瑜的注意力突然被一只小橘猫打了岔，他也微微低下头逗着小猫，“胖了好多，之前刚来的时候比巴掌没大多少。是吧橘子？”陈澜轻声叫着小猫的名字。
　　小猫舔舔陈澜伸出的手，又用头蹭蹭他。
　　“这小家伙还挺亲你。”焦子瑜笑笑，“你说高迪讨厌你，已经到了要报复在我身上的程度了吗？”
　　“不是的。”陈澜把手收回来，看着橘子离开，“他们欺负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从你出事那次起我就找到他家里来了，只是没想到他家里只有他奶奶。”陈澜的语气很平静，他边回忆着边说道：“当时想让他吃个律师函吓吓他，但没想到…”
　　“但老奶奶是个好人吧。”焦子瑜低声说道。
　　“嗯，只是我没想到高迪他还是死性不改。”陈澜深吸了口气想压抑心里的不平静。
　　“其实那天他只是推了我一把。”焦子瑜说道，“但没想到我直接滚楼梯下去了。”
　　陈澜怔怔，好像在想些什么，“你不会是在帮他说话吧？”
　　“真不是。”焦子瑜硬挤出一个笑容，握住陈澜的一只手，“他是想找我麻烦来着，后来可能怕我出事，就走了。”
　　陈澜盯了焦子瑜一会，“那不一样是他推的吗？”
　　“我都可以不在意了。”焦子瑜握住对方的手忽而紧了一下，“让我翻篇吧，不管是以什么方式，不要再追究了，好吗？”
　　“来嘞，两碗招牌糖水。”老太端着两碗糖水送到两人桌前，又对陈澜笑笑才走开。
　　“按你说的来吧。”陈澜拿起勺子尝了一口，陈皮的酸涩在他的口腔里绽开来。
　　如果你觉得这样会开心一点的话，怎么样我都愿意妥协。

　　“打球？”
　　陈澜和李梦山两个班的体育课恰好在同一节，自由活动之后学生们三三俩俩地打球的打球，乘凉的乘凉。
　　陈澜看了一眼球场上的人，正好碰上赵晓进了一记三分，对方朝他得意地吐吐舌头。
　　李梦山见陈澜走来，将手里的矿泉水递了过去。陈澜接过便打开喝了几口。不远处的焦子瑜打量了两人一会，等到拎着两个球拍的许茵出现才回过神来。
　　“走吧。”许茵一手将一个羽毛球拍递到焦子瑜手上，另一只手里拿着几只有点炸毛的羽毛球，“好球都被抢光了…”
　　“没事，走吧。”焦子瑜笑了笑，和许茵朝球馆的方向走去。
　　“球就不打了，”李梦山接回自己的水，“金颖舒，你认识吗？”他突然问道。
　　“金颖舒？”陈澜开始飞速地在脑里搜索这个名字，他可以确定的是这个名字一不是同学朋友，而不是亲戚好友。思忖片刻后，陈澜突然想起来几年前的一场饭局上有一个头发烫得卷卷的女孩子。“金家的独生女，我记得。”
　　金家的集团下运营着好几个国内外知名的大品牌，前几年和陈军的合作很频繁，在金夫人生日的饭局上金家邀请陈军出席，那也是陈澜第一次见到金颖舒，印象里她的性子有些傲娇，但在大人面前又表现得十分聪明伶俐。
　　“害…”李梦山突然深叹了口气。
　　陈澜好像想到些什么，忍俊不禁：“总不会是你家里人想撮合你们吧？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不是我，”陈澜还没说完李梦山就打断了他，李梦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一手掏出了他的眼镜布，然后摘下眼镜擦了起来，擦一擦又把眼镜举高去看还有没有残留的指纹和污渍。“是…”
　　话没说完李梦山便停了下来，他戴好眼镜，看了陈澜一会，好似是在打探对方的情绪。
　　“是…”陈澜没去催促李梦山，反而学着对方的语气重复着一个字。
　　“算了，省得你听了又胡思乱想。”李梦山突然一转身就往跑道上走了过去，身后的陈澜跟上前走在他旁边。
　　“你这家伙。”陈澜佯装不满地抱怨了一句。
　　“哎，可是！！！”李梦山走两步又停在原地，向陈澜投来焦急的目光，“我真的好想告诉你。”见陈澜没说话，李梦山原地安静了几秒又转身走开，
　　“你犯病了李梦山。”见况陈澜直接一掌重重打在李梦山背后。
　　没想到这一掌把李梦山给击落了。
　　李梦山踉跄了几步，回过头委屈巴巴地看着陈澜，“爱会消失？”
　　陈澜一声不吭，静静地看着李梦山，眼神里好像在说你再不告诉我是谁晚上就会把你暗鲨。
　　“哎好了好了，”李梦山想赶紧从被陈澜铁砂掌击落的内伤里缓过来，边活动着肩膀边凑到陈澜耳边说，“是你前任。”
　　见陈澜眼色一沉李梦山赶紧从他身边弹开几米远省得又被打得一记重伤。
　　“展开说说。”陈澜玩味地看着李梦山，伸出手想把李梦山拉回来却被对方躲开，李梦山背对着陈澜扬长而去。
　　“求求我，求求我就告诉你。”李梦山边走边回头。
　　陈澜翻了个大白眼，之后趁李梦山不注意火速冲上前去抓住他，“说不说？说不说？”
　　“说说说说说说说我说…”李梦山一边躲避陈澜的攻击一边求饶，“别挠我了别挠了别别别…”
　　“欠收拾吧你。”陈澜一刻也没有收手，但打闹过程中他好似有一刻恍惚，像是回到两三年前的时光里。
　　两三年前的人现在在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慢慢回到自己身边。
　　这个感觉很微妙，仿佛曾经崩塌的生活开始一砖一瓦地回到自己的生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