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小姐养成记》南国的风

1、火轮船

　　晃荡，晃荡。外头传来水拍击的声音，间或夹杂人低声的嘈杂。杜晴若烦躁不堪，欲拉过被子，把耳朵蒙上，如此扰人清梦，实在是让人难受。
　　“呜--！”突然一阵尖锐的汽笛声把她从梦惊醒过来。她惊疑不定地看着天花板，一时分不清自己是否还在梦中。明明是纯白调的房间，此时却成了原木色，墙是木头的，天花是木头的，连窗户是木头的。等等，为什么会有汽笛的声音？！她想要起身去看，却发现浑身酸软无力，难道自己遭遇“鬼压床”了？
　　仿佛是觉察到她醒来，木头门吱呀一声开了。来人看她直溜溜地盯着门口，却十分惊喜：“姐儿终于醒来了！”又转头吩咐什么人，“快去通知老夫人和夫人，大姐儿醒来了，真是菩萨保佑。”说完还在胸前合十，便上前来安慰似得拍了拍杜晴若的背。
　　杜晴若眼睁睁地看着她把自己抱起来，没错，是抱起来，就是大人抱小孩的抱法。她内心惊慌不定，忙低头看了看自己双手，原本修长的双手变成了一双孩子样肉嘟嘟的小手。没等她思考出什么，房里呼啦啦地进来了一堆人。为首的是位贵气的中年美妇人，一位清丽的少妇搀着她，略微有些焦急地往里瞧。
　　“晴儿！”对上杜晴若的视线后，少妇人欢喜地唤了一声。晴儿？好久没有人这般称呼自己了，杜晴若迷糊起来，不知道自己是否仍在梦里。那位中年妇人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满意地点点头，“烧终于退了。”少妇忙不迭地从旁人手中接过她，亲昵地贴了贴她的脸，“你可把娘亲吓坏了。”
　　我才是真的吓坏了，杜晴人暗忖。不过她向来是个冷静的人，虽然现下搞不清状况，但她决定按兵不动。众人没有发现她的异样，觉得小孩大病一场，恹恹的倒也正常。来人像观猴一般把她围了一圈，此时有人递来一碗米粥，那少妇便抱着她喂起来。
　　杜晴若有些别扭，一个成年人被另外一位女性抱在怀里喂食，怎么想怎么尴尬。她象征性地吃了几口，便不愿再吃。大家以为她病没大好没有胃口也没逼迫她，又围着她嘘寒问暖了一番，才慢慢散去。只留下那位少妇以及第一个发现她醒过来的女性，张罗着给她擦脸擦手，又把她放回床上慢慢哄睡。“锦青，晴儿这边你多费点神。”少妇人轻叹一声，“若不是熙儿还小，我怎么也得亲自照料。”“小姐放心，”那位叫锦青的女人回道，“大姐儿福大，一定会没事的。”
　　被唤作小姐的少妇人捏了捏杜晴若的手，又哄了她一番，才不舍地离开。终于走了，杜晴若心想，她现在才有时间好好地思考下自己的状况。她记得自己这阵子一直在公司加班赶方案，今天是最后期限，她连续好几天都没好好睡觉了，心口有时会隐隐地痛。难不成我猝死了！她悚然。可是我为什么又变成了个孩子？
　　看这些人的衣着打扮和做派，她感觉自己应当是穿越到古代了，可是古代会有汽笛吗？仿佛在印证她的想法，那汽笛声又“呜--呜--”地响起。杜晴若只觉得头痛不堪，感觉自己不像躺在平地上，那应当是某种交通工具。加上外边不断拍打的水声以及摇晃的房间，她可能在船上。她边思考，边随着晃动再次陷入沉睡……
　　花了三天的时间，杜晴若大致了解自身的处境。这三天里她默默地观察着周围的人，偶尔天气好的时候，锦青还会抱着她到甲板上去晒晒太阳。杜晴若确认了，她的确是在一艘轮船上。之所以说是轮船，是因为它不同于周围靠人力和风帆驱动的传统船只，这艘轮船有个巨大的烟囱，源源不断地往外冒着浓烟，想来这几天听到的汽笛声便是来源于此。此外，轮船的体积较大，行驶在河面上也相对平稳，偶尔驶过湍急的河道，人在船舱里也不至于东歪西倒。
　　这三天里，除了锦青片刻不离地照顾着她，其他人也会经常来探望她。那位应当是她母亲的妇人，被其他人称为夫人（除了锦青会叫她小姐），她每日会过来看望好几次，还会把她抱在怀里喂饭，让杜晴若很是难为情。虽然不知为何她来到这个世界，并且返老还童，但内芯还是个成年人，让人喂这种事情未免过于羞耻。
　　几次以后，她的“娘亲”也意识到她的抗拒，不由感到为难：“晴儿，你是不想吃饭吗？你听话，等过几天我们下船了，娘再给你找好吃的。”
　　“我自己吃。”这是三天来杜晴若说的第一句话，说完她就去抓“娘亲”手里的调羹。“哎呦！姐儿长大了，要自己吃饭了。”锦青在一旁捂嘴笑道。杜晴若不知她俩为何这般惊讶，虽说她不知道自己现今的岁数，但是好歹也是个会走会说的小孩，会自己吃饭不是理所应当？
　　这边正拿着她打趣，房里又来人了。来的正是那位中年美妇，她应当是这群人里地位最高的，旁人都唤她老夫人。虽然在杜晴若看来，她一点也不算老，除了眼角有几道笑纹整个人保养得当，看起来不过三十好几的样子，她自称是杜晴若的祖母。杜晴若第一次听到，整个人都吓了一大跳！这位“奶奶”可跟她之前的上司年纪看起来差不多。不过古代人应当结婚比较早，她心想，又看了看她年轻的母亲，这位也是二十出头。她的祖母-杜老夫人，年纪应该比她猜测的要大上一些。看她们的衣着打扮，像是出身于大户人家，每日养尊处优，自然是要比同龄人更显年轻。这些也是她后来才知道的。
　　除了这二位女主人以及锦青，还有一位中年女管事，每次都陪同着她的祖母一同前来，大家都叫她崔管事，侍女们都有点怕她，偶尔杜老夫人会称她为秀霞。另外有两位年轻的姑娘，应当是丫鬟之类的角色，可是她们很少出现在杜晴若房中，她也不知道这二人的名字，只能通过她们翠绿和鹅黄的衣衫来分辨二人。这是一群女眷出行啊，她心想。在甲板上她偶尔还能看到一些水手以及配着武器的护卫，此外再也没有看到其他的男性。
　　不过，当晚她便看到了同行的另外两位男士。
　　说是两位倒也不完全对，只能称之为一个半，毕竟其中一位是还不会走路的婴儿，他看到杜晴若后兴奋地手舞足蹈，穿绿裙子的小丫鬟差点抱不住他。
　　“熙哥儿也是好久没见到大姐了，这是想姐姐了。”崔管事平日为人严肃，此时也不禁笑起来，忙从那翠绿衣衫的年轻丫鬟手中接过这金宝贝，拉着他胖成藕节般的小胳膊朝杜晴若挥手。这一举动逗得满室的人都笑起来，杜晴若这才发现，这小餐厅里还有一位年轻男子。
　　今日锦青看她精神不错，便把她抱到船舱的小餐厅与其他人一同就餐。坐落在席间的，除了她的祖母和母亲，便是那位年轻男子。仿佛感受到杜晴若好奇的目光，那男子朝她伸出手：“大姐儿这几天都躲在房间养病，怕是不认得二叔啦。来，到二叔这里来。”听听，这是什么怪叔叔发言！杜晴若忙不迭地转过头，把脸埋进锦青怀里。
　　“大姐儿病刚好，别吓她。”她的祖母嗔怪地斥了他一下，让锦青把孙女放到自己怀里，柔声道：“晴儿这些天好些了，有什么想吃的，祖母让人给你做。”
　　“大姐儿以前跟我可亲了！”“二叔”有些不服气，“以前去看花灯都是骑在我肩头上看的。”又转头逗自己的侄女，“大姐儿，还记得二叔之前给你买酥糖吃不？等下船以后，二叔再给你买好吃的，京城里好吃的可多了。”
　　这下更像怪叔叔了，杜晴若想。不过她敏感地捕捉到一个关键词，“京城”，原来这一行是到京城去吗？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京城是哪个城市，还是她记忆中的那个紫禁城吗？没等她细细想，小孩子的哭闹打破了她的思绪。原来是熙哥儿得不到姐姐的回应，开始闹腾起来。年轻的母亲连忙把他拥进怀里，低声宽慰，“姐姐这几天生病了，等病好了就跟你玩。”小孩子哪听懂这些，杜夫人只能把他抱到甲板上转移注意力，并让其他人先用餐。
　　厨房把饭菜送上，几位侍女便手脚麻利地布菜。眼见着自己的“祖母”也要动手给自己喂饭，杜晴若眼疾手快地抓过调羹，开始笨拙地喝起鱼汤，杜老夫人见状便把她放在一边，让侍女照顾她自己进食。
　　“明日便可到达沧州了，大哥已经备好车马在那边接应。”杜家二叔在自己母亲面前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两人细细交谈起明日后的安排。杜晴若一边跟面前的食物做斗争，一边竖起耳朵希望搜集到更多的信息。
　　“这火轮船到不了津城，除了皇家火轮船，其他的都要到沧州停靠。要么在沧州换船，到了津城后换马车；要么直接从沧州换马车到京城。大哥的意思是，在船上呆久了人也晃得晕，不如直接换马车，左右不过两日就到了。”杜二叔虽然看着脸嫩，但是办事情还是很稳妥。
　　“这也好，总归比以前上京方便多了。”杜老夫人颔首。“以前这火轮船只有皇家能坐。我记得你舅舅当年大婚，我们光是水路就走了将近半个月，还不如现下平稳，你大哥当时吐得七荤八素的。”回忆起往昔，她不禁笑起来，杜二叔则是难得从母亲口中听到大哥过往的糗事。这是他第一次上京，虽然担任起照顾家中女眷的责任，但是还是免不了有年轻人的好奇心。
　　大哥和舅舅？杜晴若感觉自己又解锁了两个新人物，大哥应当就是这个小丫头的亲生父亲，而舅舅则是她祖母的兄弟。看来这两人均是在京城，果然这一行是上京探亲吗 ？而且舅舅看似在京城成家立室，那么她的“父亲”呢？他的妻儿不在身边，他独自上京所为何事，为何不与她们一同前行？
　　她也注意到二人提到了皇家，说明这里有皇室存在的，加上杜家众人的主仆关系，这里应当还是封建社会。然而她现在正坐着火轮船，也就是俗称的蒸汽船，看来这里的生产力已经到达了第一次工业革命水平，蒸汽机被发明改良并运用到了生活中。她的历史学得不好，但也记得火轮船也是清末民初的时候才出现在□□。看他们的服饰，也不像清末的装扮。
　　杜晴若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有些割裂，这种深深的矛盾感让她不知自己身处何年，若是这不是她认知中出现过任何朝代，她无法预知自己将来会是如何走向。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

---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很久前就存在脑海里的一个构思，希望大家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