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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流言 ...

  •   上仙之愚笨,极小幅度地在七大峰主间流传开了。
      灵剑峰上,李长沣与遏云峰峰主嵇长涭、千里峰峰主冷长溟说起此事时,更夸大其实,直把师祖说成了个废物。
      李长沣此人,行六,灵剑峰主,也是百草峰主李长漪的胞兄。但这二人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性子。李长漪性冷,对谁都没有笑脸,一心钻研草药,李长沣爱热闹,见谁都笑,但有一个致命的怪癖,偏好编排人事。
      可以这么说,虽然裴峰主与倪上仙的风流韵事非是出自他的口,但起因正是他的存在助长了瀛洲岛上这一以讹传讹的不良风气。
      李长沣道:“你们有没有发现,长清师兄那张脸一天比一天僵硬?”
      嵇长涭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琴弦,弹着断断续续不成调的曲子,不以为意道:“他素来无喜怒,一张脸堪比石像,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此言差矣,”李长沣摇首,“长清师兄不爱笑是真,可他还是会作怒的。”
      冷长溟眉眼蕴着笑意:“那是对你吧。”
      “甭管对谁,他脾气可不算好吧。”李长沣见二人默认,这才继续,“昨日我去他山头,不着边际地说错了话,换以前,他早就将我赶走了,可那会,他连个白眼都懒得对我翻。你们说说,这是为什么?”
      此一问非疑问,自然也不须他们答。
      李长沣故作深刻道:“累了呗!心力交瘁了呗!被折腾得狠了呗!”
      冷长溟拿一把折扇掩面,嫌恶地看着他道:“说话归说话,别用这副看谁都不正经的脸色说话。”
      也是很无意的情况下,冷长溟听过一些座下弟子对那段风流韵事的描述。什么罗袜走褪奔榻帏,欢喜无地魂天飞,什么绮袍半脱露香肩,绿衫落在黄衫上,什么病中惊坐起,吹雨入寒窗,什么帐里鸳鸯交颈情,恨承明,瞎起劲,什么佯作无力推不开,哭哭啼啼惹人爱,什么尽兴尽凌虐,裴峰主威武慑四方……
      细节描述到位,听者便是不信,也会不受控制地在脑中浮现出那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画面。
      李长沣摇头晃脑地,一连叹道:“可惜——可惜——”
      嵇长涭瞥去一眼,没问,冷长溟干脆冷嗤一声。他们都清楚,不管给与李长沣何等回应,抑或不给,该说的是非,他也一定会说完。
      “比起‘月落乌啼霜满天’,我其实更想看到……”李长沣不怀好意的目光扫了二人一眼,一字一顿道,“势、如、破、竹。”
      另一头,虽然南棠进益缓慢,但还是有进益的。历经几日辛酸,她终于可以独靠自己施展这个灵力暴击了。从最初的吹起一片落叶、拨动一颗石子,慢慢地,她也能打出一个小土坑了。
      南棠很开心,要知道前世的自己真就是个修行废物。这还是她正儿八经第一个学会的法术。
      再次尝试。凝神运气,聚力骤出,一瞬间,竹子倒下了一片。
      她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成果,激动地手舞足蹈。“裴长清裴长清,这真的是我做到的吗?”
      裴长清看着她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很给面子地点了点头。
      看着眼前这一幕,看到裴长清的肯定,南棠全然忘了自己还是个修行废物的事实。她抬头挺胸,扬眉吐气,一手叉腰,一手横扫过身前,颇有指点江山的气势。
      “看,这就是你师祖我的无限潜力!”虽然能力不行,但潜力还是可以的。南棠自得地举着指尖朝前面一戳一戳,“我将一路势如破竹下去!”
      听到这个词,裴长清脸色骤然变了一变,不可思议地看去,但见师祖仍沉浸在莫名的喜悦中不可自拔,一时又有点羡慕。
      傻人有傻乐。
      法术使对了,再逐次施加灵力,威力便会不断倍增。当南棠可以一掌挥开海面,迫使海水分两道、甚至能看到海榻时,裴长清便觉着,虽然师祖脑子不太对劲,人品也不太行,但灵力真可谓炉火纯青。
      也有点扫兴地想,这般充沛元气、旺盛灵力,却作践在此等微末法术上,无异于清泉濯足,暴殄天物。
      裴长清以为他的教授之路终于熬到了尽头,但南棠却似对修行突然提起了兴趣,缠着他又要学习别的法术。若是旁的弟子,他不想就不教了,可这位是师祖,有过救命之恩的师祖,且也许以后还会救他命的师祖,权衡一番后,教就教吧。
      未久,倪上仙与裴峰主在月支峰上“旁若无人,出双入对,时时缠绵于林深海岸,致使绿影起伏、白浪翻滚”的流言便不胫而走。
      当事之人总是最后才知道,掌门亲自找上了门才知道。
      胥长渊本不信的,但听得多了,心难免动摇。
      长清师弟品行高洁,自然信得过,只那沉睡了六百年的倪妙商,却全然不知当年是个什么模样。瀛洲诸多典籍对他的着墨皆一笔带过,这事本就稀奇。万一他真就有那不可言说的癖好呢?
      况且,从容貌上,长清师弟雅逸无羁,天然清贵,比倪妙商看着更像个不食人间七情六欲的仙人。
      人世烟波渺茫,师祖只影身孤,朝夕相伴之余,难保不会一腔情义胡乱托付……
      胥长渊担心着裴长清,于是闻风寻来,开口闭口皆是试探。
      “师祖的法术学得如何了?”
      “悟性差,但勤能补拙,灵力高,却不知善用。”裴长清如是评价,“师祖学得如何不好说,但师弟我教得是真累。不若掌门师兄帮师弟一个忙,将师祖接走吧。”
      胥长渊一愣。难不成已经发生了什么?他才会如此急不可耐地推掉这个祖宗?
      “呵呵……”他尬笑了声,再探,“师弟可是岛上最闲的人了,若没有个像样的理由,我可不敢劳烦师祖移驾。”
      裴长清唉声叹气道:“岛上近日扬起的流言,掌门师兄想必有所耳闻了……”他故作一顿,等胥长渊点了头后,才又继续,“师祖难得是个平易近人的性子,但我等小辈万不可因此乱了分寸,自己名节是小,师祖盛誉为大,连累了师祖,是我万死也难赎的罪过。”
      事情已然被提及,不如说开为好。裴长清也装模做样地叹了叹:“师祖脑子不对劲,那你的呢?非得避到无人处,再搞出那般大阵仗,这要旁人如何想?”
      “不是掌门师兄让我悄悄地教么?”
      胥长渊又是一愣:“……”好像还真是,为了上仙不会法术的密秘不外传。他窘迫地咳了咳,道,“我说的是,教归教,为什么要弄出那么大的动静?”
      裴长清道:“那就要怪师祖了,他收不住力。”
      胥长渊哪里敢怪罪师祖,事实上,他连眼前这位师弟都不敢轻言责备。须知,收容师祖一事上,他确实让裴长清吃了黄连,人道几声苦都是应该的。何况,人不言苦,还尽职尽责。他还有什么不满的。
      裴长清体贴地给了他思考的余地,见他浮现懊恼之色,再度开口,意欲点睛:“掌门师兄,谣言止于智者,然而世上多的是不智之人。”
      胥长渊同感,修行人的名声,不能毁在子虚乌有的事上。他想了想道:“这样吧,明日你将师祖送去百草峰,让长漪师妹帮着看看,到底师祖适合哪种法术的修行,我们几个再商量下,看谁教才合适。”
      裴长清满意道:“听掌门师兄的。”
      倪妙商原先有佩剑慈恕,但这会儿是找不到了,也不知是否遗落在了南离洞天之中。但南棠从没有过剑,更不会御剑飞行。裴长清亲自用他的横双将她送去了百草峰,公然地出双入对,引起了众峰弟子仰首观摩。尤其百草峰弟子们听说他们来了,都寻着由头从门口一晃而过。
      裴长清看在眼中,心中有了计较。那一双双眼里的求知欲,若能用到正途,实乃修行界的大幸。
      李长漪只关心伤病和草药,与体健之人无话可说。她不与裴长清寒暄,只恭敬迎了师祖,道:“如今是要摸清师祖的灵脉,就不像当初诊脉那么简略,恐怕需要师祖在弟子这里委屈几日了。”
      自来到这,南棠觉得空气都清馨了,还飘着淡淡的香味。她诚心诚意地笑道:“长漪峰主哪里的话,百草峰上仙桂丹花,幽香烂漫,弟子姝丽,凌波仙种,就跟个仙宫似的,日后只怕舍不得走了,哪里来的委屈。”
      李长漪:“……”看向一旁的裴长清,眸光有些疑虑。
      裴长清对南棠这副如鱼得水、游刃有余的“人品不太行”的样子早有预料,此时对上李长漪投来的目光,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
      他打着如意算盘,倪妙商在这里住上几日,也许就会色名远播,届时关于他的流言或可不攻自破。
      但他没有寄全部希望于此,他做了两手准备。
      从百草峰出来后,裴长清就折路去了日羽峰,找掌门商讨弟子试练一事。
      胥长渊颇为奇怪道:“这不还没到寒冬么?”
      “也没谁规定了入冬才能开始试练,只是我们长久以来的习惯而已。”裴长清平静道,“弟子们想必也是习惯了,往往平日懒散,临时磨枪,是以根基不固,良莠不齐。”
      他用茶盖拨了拨水面的浮叶,气定神闲地看了过去:“说到底,还是我们为师辈的,思虑不周。”
      流言的根源就在于,这一辈的弟子们慧根少有、心性不定、意志堪忧,并且,修行岁月还不够充实。
      只有得给他们找点事情做,才不会整日里想这些有的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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