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碧水莲君

47、前生（十五）

　　周家庄里。
　　周雨勉强从榻上站起来，只觉得头一晕，似乎又要摔倒。旁边的书童秋荻连忙一伸手扶住了他，小声问道：“要不要再躺会儿呢？还没有好妥啊！”
　　周雨摇摇头，苦笑道：“我倒是想多躺会儿，可你看能行吗？”

　　秋荻叹口气，不语了。只扶着周雨坐到椅子上。
　　定了定神，周雨觉得头似乎没有刚才那样晕，便低声道：“家里的情况怎么样了？”
　　“您这一躺倒，大家伙都没个底。生意上的事，还好有王先生顶着，总账那边没出什么大问题。只杭州一家分号一个账房卷款私逃，已经报了官了。不过，估计是追不回来了。”

　　周雨再次摇摇头努力想把眼前一阵阵漫上来的黑晕摇开：“接着说，田庄的情况怎么样？”
　　“今年盗匪特别凶，只有近处的两个庄子押了钱粮来，数量也有限得很，还不到平日的五成。远处的情况……，见您病下了，连庄头都没来。”
　　秋荻咬咬嘴唇，不知该不该把话说完，那些掌柜的，庄头，见周雨一病倒，就觉得周家要散，个个存了自己打算的心思，有的没的都偷偷地往自家腰包里塞。另外那些管事的，要么就和那些人一般心思，要么就持观望态度，他们这些人喊都喊不动，窝了一肚子气。

　　可看看周雨苍白的脸色，秋荻还是忍住了。
　　大爷熬过这一关不容易，还是不要给他添堵了。这些事，以后有的是机会説。于是秋荻斟酌着字句补充道：“不过，族长来过两次，说要交族里的公粮！”

　　“什么？”周雨十分意外，“不是说周家拿钱出来组了‘护乡队’，族里的钱粮就免了吗？”
　　接着他马上就明白了：“哦！必是看我是不是死了。若死了，护乡队解散，他捞不到什么，还不如光明正大的以族里的名义弄点钱粮。”
　　“谁说不是呢？”秋荻愤愤地道，“我看，大爷您若是有个什么，别人还不知道，可这位周老爷却是一定高兴的！”
　　“秋荻！”周雨责备地。
　　不过，他也没有真的发怒的意思。自从周霆走后，在潜意识里，他把和周霆同岁的秋荻当做了周霆。再说，秋荻说的也是实情，周霆不知所终，若自己死了，那么，不要说还有个未过门的娇蕊这层关系，只凭周族长便可以顺理成章地继承周家。

　　“可惜，他要失望了。我又撑了过来。我还会撑下去的，一直到霆儿回来。你什么也捞不到！”周雨带着几分恶意地想。
　　想到周霆，不由得心中黯然一痛。

　　正在这时，外面家人报道：“有客来访！”
　　不等周雨回答，秋荻便呵斥道：“糊涂东西，是那门子的客人也不说清楚！再说，大爷好容易起来，凭你什么客也不见！”
　　那家人忙辩解道：“小人是这样说的，可那客人不说，只是铁了心地要见大爷。小人撵都撵不动！”
　　“哦？”周雨有几分纳闷，“这是什么人？他说了有什么事么？“
　　“小人问了，他不说。”
　　周雨十分奇怪，虽然身体实在虚弱，但现在周家正值多事之秋，便道：“这样，我瞧瞧去！”不顾秋荻的阻拦，便换了外衣，扶着秋荻到了正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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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踏进正堂门，便看见一个身长玉立，二十多岁的俊秀青年，周雨心下刚赞一句：“好出色人物！”便忽然明白过来——是他！他回来了！
　　然后，立刻，一阵白雾挡在了他的眼前。

　　站在当地的周霆万万想不到看见的周雨竟是这个样子。在他的心中，周雨是高大的冷静的，带着不可违拗和不可亵渎的，如同神一般的存在。他从来没有想过周雨会病，会倒下。可是，眼前这个苍白的满面病容的人，确确实实是周雨。却不是记忆中那个原本丰神如玉的人，而是如同冰影一般，虽然剔透美丽，却似乎很快就会融化。
　　周霆也万万没想到周雨会骤然晕过去。看见那个熟悉似乎从来没有弯过腰的身影忽然倒下，惊惶之下，条件反射地一个箭步上前抱住了周雨的身子。

　　一股熟悉的气息从怀中那人的身上传来，温暖的，清新的，熟悉的，久违了的气息。周霆紧紧地抱着那温软的一动不动的身体看着那苍白如死的脸，漆黑的紧蹙的眉，恍如隔世。心里一阵刺痛： “哥，你醒醒！你醒醒！我是霆儿，我回来了！”

　　秋荻愣在当地，也不晓得去帮忙，直直地看着周霆，口中呓语般地：“天……，天啊！”

　　在周霆怀中的周雨，在焦急的呼唤中吃力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怎样一双眼睛啊！
　　秀美狭长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如同蝴蝶的翅膀，那眼睛里溢着滢滢的波光，象是深不见底黑色的潭水上倒映着美丽的星星，周霆觉得，那眼睛把自己的心自己的灵魂都吸引进去了。
　　终于明白，自己所有的思念，所有的牵挂，所有的担心，为的都是眼前这个人。看不见这个人，便以为思念淡却了，可是看见他，才知道，思念是一道伤口，在心底永不结痂。

　　那双眼睛缓缓闭上，两颗晶莹的泪水从眼角沁出，再流下成一道溪水。周雨喃喃如呓语般的：“回来了……回来了……。回来就好了！”
　　手紧紧地抓住周霆的手，无力的身子却象一根柔软的鞭子一样，向后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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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子见到了周雨，周霆的这个哥哥让他魂飞天外，很久都回不过神来。

　　忽然间木子明白了一切。
　　在周雨养病的这段时间，木子承担了周家各项生意的管理。不为别的，只为让周霆能全心全意地守着周雨。周霆很感激木子。
　　周家的生意虽然大，各色人等虽然多，但是，难不倒木子。
　　在接手之前，木子把各大掌柜，各管事，各庄头召集起来，然后，在他们面前“啪”地放了一把刀 和一把算盘，冷森森的目光扫视了全场，然后说：“我是个杀手。会做生意的杀手！”
　　……
　　很快，木子就把周家的一切打理的非常好！周霆除了应付“护乡队”及其他的事务之外，可以有大量的时间来陪着周雨。木子和周霆共同努力，只为了周雨根本不用操心，只管放心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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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周雨来说，现在回来的这个周霆。是熟悉而又陌生的。

　　这是周霆，没错的，那眼睛那轮廓。那和当年一样眷眷着自己的眼神和心。可是，这又多么的不像周霆。
　　那个老是不长个头的玉雪可爱的玩偶一样的孩子，如今是一个肩宽腰细、身长玉立的年青人。矫健，机敏，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容和懒洋洋的神情。但是，一有什么要注意的，那懒洋洋的神情瞬间会被一种豹子般的锐利和机警代替。
　　从前的那个周霆，是抓着他的衣角怯生生地跟过来跟过去的；现在的这个周霆，是可以让人不知不觉间放心依靠的。

　　这样一份熟悉的亲情和陌生的安全感，让二十多年来习惯了自己独立面对一切的周雨，开始有了一份倦怠。一份舒适的，有了依靠的倦怠。
　　他放心地让周霆打理着周家，放心地养病。因为这个带来了安全和温暖感觉的周霆温柔地说：放心，我回来了，交给我！

　　等春天桃花山又满是桃花的时候，周雨的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

　　第三次从周夫人的坟上回来的时候，周雨对周霆说：“你去了七年，娇蕊等了你七年。现在，你回来了，周夫人最大的心愿，你该了了。”

作者有话说

　　因为准备出去的事情，现在才更文，嘿嘿。大家先看着，小碧回来给大家上肉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