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魂》碧水莲君

27、今世（二十七）

　　“秦，秦老师，秦慕周……。”冷修文不成声调地喊。愧疚与痛苦像是爪子一样抓扯着他的心，让他恨不得掐死自己。
　　秦慕周痛苦地挣扎着，肌肉扭曲，脸上青筋暴露，眼睛变成怪异的粉红色。

　　冷修文紧紧地抱住他，不断叫他的名字。
　　他的已经手背被秦慕周咬出了鲜血，他的身上全是抓出血痕和青紫，但是他仍然紧紧地抱着他，呼喊他的名字，不理会他疯狂的撕咬和踢打。
　　此时，对他来说，那些撕咬，那些拳脚，完全抵不过他心中的愧疚和心痛。——完全是因为他，因为他先放下手中的香，才害得秦慕周成了这个样子。

　　挣扎的秦慕周，眼睛渐渐地变成血红色，猛地低嗥一声，向后一倒。冷修文被他冲得一下子跌倒在地上。
　　他连忙爬起来，企图扶起秦慕周。而此时秦慕周直挺挺地躺在那里，再扶不起来。也不再挣扎，只是面如土色，眼睛瞪得大大的，瞳孔涣散，身子不断抽搐。
　　“秦老师，秦慕周……，你醒醒！”冷修文心如刀搅。可是秦慕周牙关咬紧，无论他怎么喊，就是一动不动，喉咙里喀喀有声，却怪异得像是刚才那个鬼物。

　　林森爷爷说过，如果秦慕周遇到厉害的鬼怪，不仅不怕他噬魂，还会乘机夺了他的躯壳，莫非……。

　　秦慕周仍然瞪大眼睛，口中喀喀有声，拼命撕扯着胸前的衣服。衣服很快被撕开了，他胸膛裸露，原本光洁的肌肤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肌肤下里面缓缓地转动。
　　冷修文面青唇白，犹如五雷轰顶，紧紧抱着他的身体，看着他慢慢怪异的变化，又惊又悲又痛又怕，整个人都呆掉了。
　　难道，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吞噬？……他的心在颤抖在滴血，却不知如何是好。

　　蓦然间，秦慕周衣衫某处忽然射出一道荧荧碧光。
　　又是……什么？
　　冷修文勉强颤抖地伸手，翻开他的衣衫。在他内衣的口袋里，闪烁着绿芒的，正是那块玉！
　　那玉！！？？

　　那玉，那日发现它和秦慕周息息相关，冷修文便将他送与了秦慕周。秦慕周随身带着，一直以来都安静无事没有半分状况。而现在，在这个关头这玉忽然出现异状……。
　　是福还是祸？

　　冷修文拿着那玉，手抖得不像话：
　　“你到底是什么？……不管你是什么，你既然和他是一体的，那么就救救他，救救他！
　　你要我的命你拿去，你要我下地狱我去！可是你救他！救他啊！你们不是一体的么？”
　　他对玉狂吼，泪如泉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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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那玉挣脱他手，冲而凌空，在空中后碧芒大涨，绿色的光芒立刻笼罩了冷修文怀里的秦慕周。
　　正在抽搐的秦慕周全身一震，不动了。

　　绿光哗哗地流转，罩定了他，像是要注入什么，又像是要带走什么。在绿光中，秦慕周开始一阵更为激烈的痛苦的抽搐，他身体里怪异的涌动也变得十分强烈，几乎可以在肌肤表面看到凸起凹下。
　　但那玉光华流转，荧荧碧光异常坚定、执着而又柔和地笼罩着，有什么无形的东西，随着绿光在一波一波地投射入他的身体。
　　慢慢地，秦慕周的抽搐不那么激烈，他的眼睛的红色在慢慢消褪，身体里那怪异的涌动也似乎被遏制了一点。

　　玉光继续流转，绿芒一盛再盛。每一次绿芒增强，秦慕周的痛苦似乎就减轻几分，抽搐也不那么激烈，身体里怪异的东西也越来越弱。
　　但是，没过多久，那玉似乎就支持不住了，光芒开始闪烁不定，越来越弱。

　　秦慕周的抽搐越来越轻，身体里的东西已经完全不动，但是他的眼睛仍然还是粉红色的。眼看着玉光渐弱，冷修文的心又紧紧地吊起来。
　　不久，那玉不仅玉光渐弱，连在空中也自摇摇晃晃了起来。

　　冷修文绝望地看着那玉光渐渐收敛，渐渐暗弱……。秦慕周还在微微抽搐着，半阖的眼睛是琥珀色的。
　　“求求你……！”冷修文哑声说，一道苦苦咸咸的液体流入口腔，顺着腮边流下去，“求求你……。”他不知要怎么说，看着怀里的秦慕周，脸色死白的秦慕周，……。

　　似乎是竭尽最后一丝力量，猛地，那玉再次光芒大盛，这次不仅仅是碧光，而是一道更炫目更强烈绿中带白的炽光。这光芒如此强烈，就连冷修文也不由得紧紧闭上双眼，眼前一片亮白。
　　白光中，秦慕周最后抽搐了一下……。

　　然后，……光线一暗，那玉从半空中直跌下来，啪嗒一声，跌下来，骨碌碌滚到秦慕周身边，只听得极为细小的碎裂一声，便裂成两半，兀自不住晃动。

　　冷修文大惊，看秦慕周时，面色苍白闭目如死。

　　顾不上那玉，冷修文连忙扶起他，连连喊他的名字。
　　秦慕周长长的黑色的眼睫动了动，努力睁开眼睛。——眼睛黑亮如昔。他茫然地看着面前的冷修文，神智仍然不是很清醒，半晌才吃力地：“修文？……你……怎么……哭了？”
　　冷修文的眼泪一滴一滴地滴在他脸上，却哽着嗓子道：“没有，我没哭。”
　　秦慕周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想说什么，却说不出话来。

　　冷修文随手抹了一把眼泪，才想起他还躺在地上，连忙将他抱起，小心抱入卧室让他躺在床上。他这里搬动，秦慕周紧皱眉头一脸痛苦。
　　冷修文心中一急：“你还难受吗？”
　　秦慕周吃力地：“这东西虽然……散了，可是他的戾气……太厉害……，我怕我……化不了……。”他无力的躺着，脸色死白。
　　“你行的，”冷修文急切地道，“你一定能行的！”他紧紧握住他的手。
　　秦慕周闭着眼睛微微点点头，便不再说话，只慢慢调匀呼吸，胸膛一起一伏。

　　冷修文痴痴地看着他，他苍白的脸，倦怠无力的身体。

　　秦慕周的手越来越冷越来越冰，脸上和身上，开始是惨白，然后，居然泛出了一层怪异的白霜。他的呼吸，变得如此的艰难。连嘴唇也不断颤抖着。
　　“你……怎么样了？”冷修文的心又提了起来。
　　“好冷……。”秦慕周的牙关都在咯咯地抖。
　　“哦。”冷修文连忙给他盖上被子。
　　“……冷……。”秦慕周还是战抖。

　　冷修文又去拿来一床毯子盖上，可是，秦慕周的脸色依然如死灰一般，那层白霜更厚了。
　　怎么办？
　　这里的冬天并不冷，没有暖气什么的，冷修文又是年青小伙子，所以什么电热毯啊热水袋啊都没用。拼命想，想起楼下不知哪个柜子里，好像是有关热水袋！
　　他猛冲出去几步，又停住了，热水袋充电得好长时间，这时间，秦慕周受得了吗？
　　终于，他咬咬牙，猛地脱下衣服钻到了被子里，搂住了秦慕周。

　　顿时，他全身一震。牙关也忍不住咯咯地抖起来。怀里的，哪里是人，那简直就是一块冰，人形的巨冰！
　　他全身哆嗦着，仍固执地将秦慕周紧紧贴在自己的胸膛上，肢体交缠，尽量地去温暖那具冰冷的身体。
　　那一层白白的霜雾下，秦慕周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

　　冷，好冷，钻心的刺骨的冷！
　　不仅如此，秦慕周的身体十分怪异，似乎会吸走他的热量，他一挨过去，他的肌肤就紧紧吸附着他的，一丝一丝地，不断地吸。

　　渐渐地他手臂的温度被吸走，他的手臂麻木了，他的腿脚的温度被吸走，腿脚也麻木了……。似乎，每个可以接触到秦慕周的地方，身体里的热量和着某种东西都会被吸过去。
　　最后，冷修文觉得，自己胸口的温度都要被吸走了，胸膛开始冷得麻木。不仅如此，那噬人的凉意，从胸前一点点地侵蚀着他的心脏……。
　　可是看看怀里的秦慕周，似乎白霜褪去了不少。
　　仅凭这一点，就已经够作为他坚持的理由了。

　　他再次抱紧他，抱得那样紧，似乎一松手，秦慕周就会消失掉。

　　人会结冰吗？
　　肯定会的，冷修文觉得，自己的血管里的血液在慢慢地凝固，自己的肌肤在一寸寸结冰……。渐渐地，连头脑都不大清楚了，思维都已经麻木了……。
　　他无意识地动动不能动弹的手，僵硬地看看怀里的秦慕周，秦慕周脸上和身上的白霜已经褪去，脸色居然隐隐有一层红润……。
　　他欣喜地要微笑，可是脸却被冻僵了。
　　呵，他应该，会没事的吧？
　　只要他没事，就好了……。

　　寒冷，是黑色的……。

　　寒冷的边缘，是隐隐的若有若无的暖流，从怀里散发出。像是，错觉——冷到极点的时候，会有的温暖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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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亮了！
　　阳光，透过窗帘射进来，射在床上肩并肩躺在一起的两个人身上。
　　阳光轻轻吻着那年轻的脸庞，安详的，平静的脸庞。

　　冷修文眼睫颤动了一下，才睁开眼，就被窗子外面明亮的光线刺得闭了一下眼。
　　慢慢地睁开——这是哪里？怎么回事？被冰封过的脑子似乎还不大清醒，他有些迷茫地想。
　　猛然间一惊，连忙往身边看去。

　　身边，是沉睡的秦慕周。
　　是的，沉睡的秦慕周，安详的、呼吸均匀地沉睡着。

　　冷修文小心地摸摸他的脸，他的脸温暖而光滑……。他的身体，就在身边，是热热的！
　　他贪恋地看着身边的人，他的脸庞，他的眉宇，他高挺的鼻梁和淡色的嘴唇……。

　　原来，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竟然是在身边听见爱人的呼吸声，感受到他身体的热度！
　　冷修文无声地笑了，身子微微战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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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慕周被身边的动静惊动，带着睡眠中的迷惘睁开了眼。
　　迎面，是一双晶亮的惊喜的激动的爱恋的眼睛。还来不及开口，嘴唇就被温热地覆盖住了。

　　还在朦胧中的秦慕周来不及明白，就被一双坚强有力的手臂环抱住。
　　唇，斯磨着吮吸着，舌，顺势着滑进来，在口腔里诱惑。手，掠开他本来就凌乱的衣襟，伸入了他怀里……。那战栗的情欲，就从胸前释放出来了……。
　　因为昨夜的历尽生死，因为昨夜的痛苦折磨，也因为心底深处那种暖流，……。朦胧而倦怠的秦慕周没有挣扎，闭上眼，静静地接受……。
　　……

　　秦慕周优美的脖颈微微后仰，轻轻地皱着眉头，呻吟着，他的身体随着身上人的节奏律动着，疼痛着和欢愉着；紧紧贴合在他身上的那具年青的身体，不断冲刺着，贪婪地索求着，拥有着，……。
　　在火焰达到顶点的时候，身上的人忽然低下头，在他耳边清晰地说出：我爱你。
　　真的，他没听错！

　　……最后，是烟花般绚烂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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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长的手指轻轻拿起那裂碎成两半的玉，臻黑的眼睛里满满的是说不清的痛惜，说不清的怜悯，还有深深的感激。
　　玉在他手心里，没有了灵性的光华，空洞地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