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魂》碧水莲君

23、今世（二十三）

　　这一段时间以来，冷修文和秦慕周都各自沉迷在各自的事情里面。不知不觉地，已经临近期末了。

　　这天，秦慕周很奇怪地问冷修文：“怎么，你不打算考试了？”
　　“肯定要考的啊，为什么这样问？”
　　“嘿嘿，你看看你的功课，”秦慕周一脸的幸灾乐祸，“这段时间你看了多少了？”
　　冷修文满脸黑线，果然，这段时间连上课都在想拳社和秦慕周修道的事情，课翘了不少，功课拉下了好多。
　　算算时间，期末考只有两个星期了。看看秦慕周幸灾乐祸的表情，冷修文咬咬牙：无论哪科挂了，他都丢不起这个人！
　　他决定突击一段时间，嘿嘿，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两个星期，足够了。

　　除了晚自习他不能去学校——那是他的死门，没法子的事情——白天平常的时间，只要不送秦慕周去林森爷爷那里，冷修文就都泡在了学校里。
　　不泡不知道，一泡才发现这段时间基本跟学校里脱节，好多事情都不知道。不过，现在知道了也懒得理，他借了同学的笔记，整天不是在教室就是在图书馆里突击用功。

　　林森问道：“怎么，你不去拳社去了？”
　　冷修文啃着个面包，边拿他的书来照着勾画重点，便含含糊糊地回答：“以后去，现在先顾考试。”要是考试不过关，别的不怎样，在秦慕周面前他还抬得起头来么？
　　他一边说话一边吃，不小心噎着了，直眉瞪眼的难受。
　　林森笑着递给他一瓶水。

　　“怎么这段时间你也不去你爷爷那里去了？”冷修文咽下口中的面包和水，问道。
　　林森低了头，含糊地道：“要准备期末考，……有奖学金呢！”
　　冷修文“哦”了一声，没有再问，又埋头去勾画了。大学老师每个在考试前都会勾重点，可是按他们的要求勾完后总是发现差不多也就是一本书了。

　　他在那里勾画，林森看着他，心里面重重的，爷爷的话还在耳边，爷爷说：
　　“森啊，你最好离这两个人远一点。这两个人，一个英风外露，一个神气内敛，都不是好相与的。冷修文眼中精华已现，前生显然不是寻常人物；而秦慕周学道如此迅速，恐怕更不是好事，怕是应劫来的。”
　　“……这两人之间的冤孽，要是能解，当然最好不过；要是不能，……，唉，我都后悔让秦慕周学法这个冲动。只是，现在已经不是我能控制的了，……恐怕也是天意！总之，你离他们远点，免得遭了池鱼之殃！”
　　他们两个的冤孽？他们两个，原本就应该在一起的么？
　　离开他们远点吗？
　　……林森口中有一种隐隐的苦味。

　　埋头看书的冷修文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一门心思只想着这次期末考过关，千万不能在秦慕周面前丢了面子！
　　他只是觉得林森有些忧郁，不过，林森经常是忧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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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冷修文意外地听见了一个令他震惊的消息。消息是小鸢告诉他的。
　　小鸢说：“你知道吗？林森是gay哦！”
　　冷修文睁大眼睛，心里无比震惊：“什么？”

　　“真的，”小鸢很肯定地，“大家都知道，他喜欢秦老师。”
　　冷修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说什么？他……喜欢秦老师？！”
　　“唉，大家早就知道了，就你还蒙在鼓里么。也是，这段时间你不知跑哪里去了，都不见你的人影。告诉你，他不是娘娘腔么，以前又老黏着你，只不过你身边一直这个那个的女朋友不断，他没机会。后来，秦老师来了，他就喜欢上秦老师了。”
　　“为什么说他喜欢秦老师呢？”
　　“啊，你不知道，那次秦老师不是忽然生病的那一次吗？太明显了，他整个人都呆掉了，守着秦老师不肯离开，连学校领导来了都没有把他赶开呢。这还不是吗？”
　　冷修文楞住了，一股酸酸辣辣的滋味涌上心头。

　　小鸢还在自顾自地说下去：“可惜人家秦老师有未婚妻，那么漂亮的未婚妻呢，怎么会看上他……。”
　　小鸢还要往下说，冷修文骤然打断了他：“小鸢，你别胡说！”
　　小鸢吃惊地看着他，看见他十分生气的样子，不解地问：“这不明摆着的嘛！怎么是我胡说？”
　　冷修文尖刻地道：“我一向觉得女的有八卦天赋，想不到你把这个功力发挥到极致了。”
　　小鸢大吃一惊，还未开口，冷修文已经正色说：“林森是我的朋友，除非他告诉我，否则，我不会听信任何人说的。不要说林森绝对不是GAY，就是是也是他自己的事，用不着别人说三道四！”
　　小鸢被他抵得下不来台，又羞又恼，怒道：“是你的朋友怎么了，还不是变态一个！”
　　冷修文瞪着她：“我以为你和李运都是我的朋友！难道我看错了？”
　　小鸢一时失言说了自己都觉得过分的话，又见冷修文真的气恼了，又羞又脑又窘：“是了是了，你们是好朋友，真是！”
　　不待冷修文答言，她白他一大眼转身就走，不再理冷修文。

　　这里冷修文心中象戳了个刺毛栗十分难受，想了想，便去找林森。

　　“对不起！”说明情况后，他诚恳地对林森说，“我一直不知道，害得你……。”
　　林森只是微微一笑：“我知道的，不过，没什么啊！”
　　“他们这样说你……，是我的错。”
　　“没事，他们爱说由他们说去，我习惯了。”林森只是淡淡地，“从小到大，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事情来折腾，我习惯了，没什么的。”
　　“可是，那是我……。”冷修文还要再说。
　　“没事的。我们是朋友，不是吗？”林森看着他，眼睛亮亮的。

　　冷修文看着林森白皙瘦小的脸庞，一种感动从心底升起：“对，我们是朋友！”他拍拍单薄的林森的肩膀，笑了。
　　林森也笑了，一时两人都没有说话。

　　半晌林森才又开口：“既然是朋友，那么，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能说真话么？”
　　“问吧！”冷修文很干脆。
　　“你喜欢秦老师吗？”

　　冷修文愣住了。他看着林森，林森认真地看着他，眼睛黑亮亮的。
　　“是，我喜欢！”
　　林森的身体明显地震了一下，似乎没有料到冷修文如此坦白。他看着冷修文，呆了半晌，才勉强道：“他是男的。”
　　“我知道。”
　　“他有未婚妻的。”
　　“我知道。”
　　“……。”林森愣愣地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冷修文苦笑着对他解释：“这个，喜欢就是喜欢，跟他是不是男的没有关系；跟他有没有未婚妻也没有关系的。林森，喜欢一个人，是说不清任何理由，也没有任何限制的。”
　　林森的眼睛倏然一亮，又立即暗了下去，黯然道：“是的。”停了停，又迟疑地问：“他知道吗？”
　　“应该……，不会吧……！”
　　“你会告诉他吗？”
　　“不知道。”冷修文犹豫地。
　　是的，不知道该不该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林森看着他，眼神十分奇怪，像是同情，像是伤心，又像是失落。
　　“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好一会儿，林森决然地说。
　　冷修文拍了拍他的肩，笑笑，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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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林森的事情，冷修文算是得罪了小鸢了。尽管他的好哥们李运在中间调停，小鸢还是对冷修文愤愤不平。
　　再加上，冷修文又接连拒绝几次她安排好的和沈竹一起的活动，她更是生气。
　　得罪女孩子，相当于捅马蜂窝；得罪小鸢，相当于捅大马蜂窝。小鸢发誓不跟冷修文来往，而冷修文呢，因为林森的关系，也懒得理小鸢。这下，苦了夹在中间的李运，一边是好哥们，一边是女朋友，两人谁都不待见谁。
　　李运对林森并不是很感冒，那个内向孤僻的同学，完全的不合群。如果不是原本冷修文一直招呼他和他们在一块儿，根本不会有人去理他的。但是，冷修文就不同了，一从到Ｋ大，两人就是铁哥们，因此，李运很想做小鸢和冷修文之间的调停人。
　　他央求冷修文，冷修文说他重色轻友；他做小鸢的工作，小鸢骂他内外不分！他在中间两头不是人，两头都挨骂。
　　郁闷得鬼火直冒的李运抱着头大叫：“我招谁惹谁了！”

　　冷修文就是这样一种人，他认定的朋友，两肋插刀也无所谓。更何况林森为他背了黑锅，下意识地更是维护林森，一来二去，连李运都有些不是滋味了。
　　“你怎么回事，”他问冷修文，“为么总护着那小子。”
　　冷修文看着他，清楚地回答：“因为他也是我的朋友，他值得。”
　　说实话，冷修文很想说出事情的真相，但是，那是完全无用的。说出真相不会有助于改变林森的处境。因为林森不合群的问题出现得很早，而且大部分是因为他孤僻的个性。
　　这个流言，只是加剧这种情况而已。

　　林森似乎真的毫不在意，他只在乎冷修文的友情。
　　可是，看见林森在一大群同学中独来独往的孤零零地样子，冷修文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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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晚自习的班会，照例是冷修文避不开的。
　　不过，现在，这段本来是最紧张最压抑和最恶心的路程变得不那么痛苦了。

　　从教学楼出来的时候没有看到任何恶心的东西。已经是冬天了，下着雪珠儿。地上还没有铺满，只是略略地有一层白的意思，踩上去嘎吱嘎吱地响。黄黄的路灯光里，花台林木，楼房建筑的阴影在也没有什么诡异。
　　和同学分手后踏上那条僻静的柏树下的小路，便看见了一个黑影在路灯下伫立。高挑的身形，挺拔的双肩，那是熟悉的轮廓，熟悉到刻骨铭心。他快步迎过去。
　　他没有打招呼，那人也没有说话，只是默契地转身，两人并肩而行。

　　这是个冬天的夜晚，还下着小雪。天虽然很暗很黑，但是路灯连成的淡黄的光晕笼罩着那条僻静的小路，似乎很温暖很安宁。
　　有风，但是风很轻，小雪沙沙沙地在水泥路面上呢喃细语。两个修长的影子，被灯光拉长，拉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