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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今世(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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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冷修文生病的这一星期,李运他们常常来看他,还有其他一些同学。只有林森来了两天后一直没有来,李运说,他请假了,说是家里有事。
冷修文有点纳闷,因为林森家境困难,所以分外的努力用功,从来没有见他少上一节课。现在,居然几天没有上课,那应该是出什么事了,只是,林森没有手机,连个家里的电话都没有,联都联系不上。而林森平时在班上,是最不惹眼的一个,所以除了冷修文有些担心,竟是没有人注意到。
生病一周后,冷修文回到宿舍。
回到宿舍的当天晚上,他又流了鼻血了,虽然不多!
那双碧绿的眼睛又在梦里恶狠狠地盯视着他,没有说话,但分明感觉得到他的愤懑和怒火!
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那双眼睛阴狠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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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可以是错觉,两次可以是幻觉,这么多次了……。一向胆大的冷修文开始惶惑和不安。
到底怎么回事呢?
自己身上肯定惹上了什么麻烦了,可是要怎么办呢?
冷修文忽然发现,这事,他连商量的人都没有!——父母远在家乡,这里没有什么亲戚,身边是有些好哥们,可是……。
这些东西,说出来他们会相信么?
冷修文几乎可以想象李运听到这些的时候,那满脸的好笑和不相信。“哥们,你确定你不是在做梦?嘿嘿,你本来就是在做梦!”李运一定会这样说。
冷修文再次惊讶地发现,他遇到的事情真是太诡异了,不仅仅诡异在这些遭遇,更诡异在这些事情掰开了看,都是生活中再常见不过的小事,任人都可以遇到,想想看:
流鼻血,是个人就会吧?做恶梦,不是人才不会呢?煤气中毒,呸,自己不小心!摔跤,谁不会!白衣碧眼人,那本来就是在做梦啊!……
看看书上,八卦报纸上那些叫人相信的灵异事件,要么有僵尸啊,鬼魂啊,血腥恐怖的东西;要么就是怪屋啊,异事啊不同寻常的。只有他自己的遭遇,对自己来说确实很诡异,可是全都是不会引人注意的小事,一说出来,谁会相信?
谁会相信呢?说出去后,谁会不把他当疯子或者不叫他去看心理医生?
冷修文感到一种无从发泄的郁闷。
独自坐在宿舍后面小树林里,透过仍然还在青绿的树影,看着远方操场上跑来跑去的人们,冷修文忽然感觉到孤独。是的,孤独!
从小到大,他都是被众星捧月一般的,家里父母宠爱;学校老师喜欢;同学死党一大堆……。可是,这一刻他才发现,每个人毕竟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再怎么融洽的关系,都无法支撑你的内心!
“冷修文!冷修文!——”侧头一看,是林森。
“你好些了吗?”林森从操场上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还没有停住脚步就关心地问。
“嗯,”冷修文笑笑,指指身边的草皮,“坐!”
林森楞一下,靠着他的旁边坐下了。冷修文说:“前几天你怎么不见?”
“我妈病了,我去护理了。”
“哦,怪不得没见你来上课啊!”
听见别人有困难,冷修文把自己的烦恼暂时丢到一边,转过头来看着他,真心地说,“林森,要是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事情,你一定要开口啊!”
林森看看他,明亮的阳光从树枝间洒在他的头发上,映照出一层蒙蒙的金色,在阳光下,他的肩很宽,眼睛很明亮。他的眼神很关切,没有同情没有怜悯,只有一个朋友的对等的关心。
林森点点头,微笑着说:“好!”
然后林森问道:“你怎么了?我怎么觉得你这一段时间有心事的样子?”
“呵呵,是啊,有心事。”
“能说吗?或许说出来就不是心事了。”
“我这个心事,就是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谁说的?”林森道,“我肯定相信!”
冷修文侧头看看他,林森白皙的脸有些微微发红,解释道:“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信?”
冷修文心中一动,说:“好吧,我说,看你相不相信……。”
顿了一顿,他开始说,他把自己遇到的情况基本都说了,只是,没有说秦慕周。秦慕周的样子,和他在梦中无数次看到的那个人如此的相似!
林森一直没有说话,冷修文说完,他也没有开口。
冷修文苦笑道:“怎么样,你相信吗?”
林森沉默了很久。
久得冷修文开始没有信心了,林森才开口:“冷修文,你愿意去见见我爷爷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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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就在眼前,冷修文不会相信以现代化城市著称的K城会有这样的地方!
近处就是林立的高楼,在高楼的背阴处,居然有这这样一片低矮的居民区。这里屋子的上面,到处是裸露的电线,像是巨大的黑色的蜘蛛网;下面,一条歪歪斜斜的水泥路,被垃圾和不知哪里来的泥土蒙得就像土路一般。黑黑的门窗,还是五十年代的样子,往里面看过去,什么也看不见。
就在这条小巷里,居然有那么一个道观不像道观,庙宇不像庙宇的地方。矮矮小小的房子,还是土木结构的,门口一个大石缸里面满满的是香灰,插着好些香。绕过石缸,低着头进了门,里面是个小小青石铺地的院子,院子小小的石栏围里有一棵石榴树。
冷修文和林森走进这个小院子,院子的正屋黑黦黦的,看的见香烛的黄红色的光,却看不见供着哪路神仙。两边的小屋一间关着,一间开着,一个僧不像僧,道不像道头发随意挽了个鬏的老人坐在门前的蒲团上,正一根一根地理着些香。看见他们进来就皱了皱眉头。
林森说,这就是他爷爷。
林森的爷爷很老,满脸都是皱纹。但那混浊的眸子看人,就像剪刀一样锋利。
他对冷修文他不是很热情,也不是很冷淡。只是随便点点头,说:“坐吧!”
林森对自己的爷爷介绍了冷修文。还说冷修文给了他很多很多的帮助,现在,冷修文遇到了麻烦事,想来请爷爷帮个忙。
林森的爷爷在听林森说话的时候一直在理着那些线香。听完便点点头,也没停,边理边慢吞吞地堆冷修文说,““小伙子,我孙子说你遇到些麻烦事,是什么麻烦事啊?说来听听。”
冷修文看看林森,林森连忙向他努努嘴。
迟疑了一下,冷修文说了自己遇到的奇怪的事情。一边说,一边注意着林森爷爷的反应。
林森的爷爷开始并不在意,不料越听脸色越是郑重。听着听着,就放下了手中理着的线香,仔细地打量着冷修文。他虽然形容枯槁,半眯着眼,但眼光十分锐利。看得冷修文浑身不自在。
看了一会儿,老人开始低头苦苦思索。等冷修文说完,他才抬起头来,说:“小伙子,你的生辰八字给我。”
“我不知道旧历的。”
“没关系,说吧。”
冷修文说了。
然后林森的爷爷捡起地上的线香在地上画画点点,似乎在计算着什么。然后,便仔细地看着他画的那些冷修文不知道的东西,思考着。
“森啊,你去把我枕头边那个命星盘拿来!”老人家闷声地说,仍然低着头。
林森闻言,连忙进了那间开着的小黑屋子,窸窸窣窣一阵,拿出来一个黑黑的圆圆的东西交给他。
那是一个盘子大小的东西,有好几层,上面有些银色的看不懂的符号,像是老式的秤杆一样准星一样的符号。象罗盘一样可以旋转。林森的爷爷皱着眉头在上面慢慢地转,慢慢地对。
良久,才叹了一口气:“小伙子,你惹上麻烦了!”
冷修文心中“咚”地一跳,继而心中苦笑:果然是麻烦啊!
“照你这种说法,这是怨念啊!”
怨念?冷修文愣住了。看看林森,林森也一头雾水。林森的爷爷看他们一脸茫然的样子,便慢慢地理着线香慢慢地说:
“怨念就是我们俗称的冤孽。俗话说,人死一了百了。可是如果有人因为某种原因,死的时候苦恨冤屈的执念太强,又遇到特殊的时间和地点,那么这种人死后的灵魂往往难以往生,会因为自己耿耿于怀的执念而纠缠不休。
不过,这种情况是很少见的。因为除非有你和这人有天大的怨恨冤屈,或者有深仇大恨,死的时候再加上对时对景,才会这样。一般来说,大部分人死了就死了,是不会这样的。
你们读书人,当然很多事是不信的,我说的这个,你相信吗。”末了林森的爷爷问。
冷修文无奈地点头:能不相信吗?
当然,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这些事,打死他也不会信。
“小伙子,”老人奇怪地问,“你年纪也不大,又是个学生娃娃,怎么会招惹上这种东西。”
冷修文一怔,再次苦笑:“我也觉得奇怪呢,可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老人家,那我怎么办?”
老人沉吟良久,喃喃道:“怎么办……。”他还未说话,林森已经急道:“爷爷,帮帮他吧!这可不是玩的。”
老人哼了一声,不满地道:“我也知道这不是玩的,可是黄不见红不见,什么缘由都不知道,你叫我从哪里帮起?”
“爷爷……!”
看来是分外的宠林森,老人无可奈何地道:“好好,……。”
便转过头来,严肃地问:“小伙子,你可得实话告诉我,你有没有干过什么缺德出格的事,有没有犯过人命?”
冷修文“啊”地张大了嘴,无奈地道:“老人家,我一直就是个读书的学生,要干了什么缺德出格的事,学校还不得把我开除了。再说,要是犯过人命的话,我还能坐在这里吗?”
“你得说实话,要不,惹出祸来,我可没法帮你!”
“老人家,确实没有!”
林森插口道:“爷爷,冷修文为人很好,应该不会的。”
老人瞪了他一眼,林森连忙住了口。
“那好吧。”老人终于说。冷修文觉得心头一轻。
老人站起来,弯腰进了前面的正屋,从外面明亮的阳光地望去,里面除了两点香烛微弱的光芒外,什么也看不见。只听见老人在黑影里窸窸窣窣地,似乎在叩拜,又唧唧哝哝地在祷告。
半晌,老人才出来,手里小心地拿着一个东西。
走过来,冷修文看,原来是个红色的小香袋。
“这个,给你。”老人说。
冷修文伸手要去接。
老人连忙缩回手去:“你手洗干净了吗?”
“呃……。”
老人说,这香袋得随时带在身上,带的地方不能在腰部以下,更不能揣在裤兜里,不能用脏手(沾油沾腥沾不洁的手)碰,洗澡的时候要取下来小心地放好……。一大堆的禁忌,冷修文头都大了,但他还是很认真地听着,记着。
终于,老人家交待完毕,说是要做功课了,让林森他们走。他们连忙告辞离开。
林森和冷修文迈出门来,冷修文好奇地往袋子里的一看,咦,好像是个红红的三角形。看看林森似笑非笑的样子,他连忙收起来。
香袋不大,就揣在衬衫胸口左边的口袋里正好,然后冷修文和林森一起回校。
虽然还是有些将信将疑,但是毕竟安心不少,林森很推崇他爷爷,说很有本事的,那么有本事的老人家,恐怕法子也是灵的吧?
回到学校小心地将香袋放在枕头上,冷修文去洗了个澡。换了干净的衣裳,还是将香袋放在衬衫胸口左边的口袋里。
呃,实在好奇,看看宿舍里没有其他人,冷修文偷偷地将口袋打开,想想合拢,想想又打开:没说不许看吧?我的手很干净的。
于是,他掏出了那个小小的红三角。
原来是这个!
一张红色的画着奇怪的图形的小纸片在他手心里。冷修文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不是秦慕周要他临摹的那些东西吗?红色的土土的纸张,画着曲里拐弯的黑色的符号,除了图案不一样,哪里都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