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五章 画舫联句识伊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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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死里逃生后，我便没有再回之前的客栈，而是到城中央最繁华的地方找了一家客栈住下。那里人多事杂，对于我或许越安全，况且那日墨凉信被蒙面男刺中一剑应该会修养一阵，我也乐得自由几天。远离了他我果然是要过得好一点，再休整几天我也该起身南下去崑榆了。
早就听说岚桠城内有一条小河名萤河，两岸烟花柳巷，河中花船画舫，极尽奢华。尤其是夜晚，灯火璀璨，映于水面波光粼粼，正如流萤星星点点，萤河之名便是如此得来。萤河自北向南横穿整个岚桠城，将其二三分为西东两部分。我先前住的是西城，而现在正是处于东城临河的地方，也就是整个岚桠城的中心。
这天晚上，忽然就想去萤河走走，见识见识那个使萤流涨腻、烟斜雾横的地方。虽说我只是去泛舟游河，但是一身女装终是不妥。今日我破天荒地将泠霜剑留在了客栈，只带了几包毒药应急用。去逛画舫总不能带把剑吓着人家姑娘，我于是上街买了一套白衣男装，还顺道挑了把棕竹扇，扇面绘山水，背后题以“弦月清风”四字，看起来极为雅致。在成功地将自己伪装成一个了文人后，我便意兴阑珊地向着萤河行去。
刚到萤河岸，就闻得阵阵丝竹声，以及一些莺莺燕燕的娇笑声，真是应了那词“雅俗共赏”。满目轻舟画舫，锦衣罗裳，好不热闹。
我第一次到这种地方也不了解规矩，正准备找个人打听一下，就听旁边一人大声道：“今儿个我们可有福气了！”
另一人问道：“张兄，何出此言？”
“李兄不知道啊，这花魁映月姑娘出了一上联，承诺若是谁对的下联合她意就能被邀上画舫相叙。映月姑娘还会专门为他奏一曲呢！”
那位被称作“李兄”的人又感叹道：“真的，有这等好事？听说那映月平素极是骄傲，见她一面都难呐！”
“可不是，今日有这机会，可不能放过咯！”
“那是那是，却不知这上联是何句？”
“李兄莫急。这上联为：四面灯，单层纸，辉辉煌煌，照遍东南西北。”
我心想，这倒是很应景的联。我走过去，拱手一拜，学着男声道：“这位兄台，我要是对出了下联该怎样交给映月姑娘呢？”
那位被称作“张兄”的回答道：“兄台是初到此地吧，这对对联的规矩都一样。那边看到没？那个紫衣女子就是映月姑娘的贴身丫鬟，你去那里写了交给她就是。”
我随着他的视线看去，右方二三十米处果然有一堆人围着一位紫衣丫鬟装扮的女子。
“哦，多谢兄台指点！”我再次拱手一礼。
四面灯，单层纸，辉辉煌煌，照遍东南西北。此联难在首尾，“四面灯……照遍东南西北”。因此只要将首尾对上，此联也就迎刃而解了。不过要对上花魁的心意，倒是要花上一番功夫，却不知这位花魁是何心性……“听说那映月平素极是骄傲，见她一面都难呐！”忽地想起这句话，看来她虽沦落风尘倒还保持了一颗清高的心，今日出对联想必也是为邀知己。我以前读书的时候爱看些秦淮名妓的故事。曾一度感动李香君对爱情的忠贞，一把桃花扇，无尽相思情。虽不在同一个时空，但自古红颜薄命，何况是她们这等青楼名妓。她们的心情又有几人了解呢？
思罢，心中已有了计较。
我走到紫衣丫鬟旁边，取来笔墨，写下：一年情，两人心，朝朝暮暮，历尽春夏秋冬。还好以前学过毛笔字，写出来的字也还看得过去。
紫衣丫鬟看罢，欣喜道：“这位公子请稍等，我先回去禀报小姐。”
我旋即颔首一礼，“劳烦姑娘。”
片刻，紫衣丫鬟回来对我说道：“这位公子，我家小姐请您到船上一叙。”
通过了？原来真如我所想。看到四周人投来羡慕的目光，我心里相当高兴。不过我这个“假公子”却是瞎凑热闹的。
我一边跟着紫衣丫鬟前走，一边闲聊，“在下听闻映月姑娘不仅歌舞双绝，更是弹得一手好琴，能得她相邀，真是何其有幸啊！”
“小姐说公子才气过人，十分赞赏呢。”
“姑娘过奖了。”
“公子这边请……”
说话间，我跟着紫衣丫鬟上了一艘小船。我正纳闷花魁的船怎会这样寒酸，就见我们这艘小船向着河中央一艘豪华画舫行去。黄瓦红木，雕栏飘纱，华贵典雅。船头平整宽阔，据说主要是用于歌舞表演。灯笼高挂，轻纱曼舞，不愧为一个美轮美奂的水上舞台。
我躬身进入船舱，只见一盛装美人轻移莲步迎了上来。美人身着一袭翠色纱质曳地长裙，上用银丝绣白莲，头上青丝堆云，步摇轻晃，袅袅婷婷，宛如池中走出的荷花仙子。舱中另有一锦衣男子依在栏边悠闲品茶。看来我还是慢了一步……
待到近前，见美人眉如远山，眼如秋波，樱唇微勾，粉面含笑。我心中不禁赞道：真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公子的联句既十分工整又不失情意，映月当真佩服。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我移开注视她的目光，微笑答道：“在下……姓贾。”
“贾公子里面请……”映月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多谢姑娘。”
进来才发现，那位品茶的男子，已起身来到我们旁边。那张脸，那慵懒的表情，怎么那么熟悉呢？啊，桃花眼，那个书生！那日差点被马车撞死，还害本姑娘出糗的那个妖孽！
想到那天就心里来气，让我丢尽颜面不说，回去还遇上墨良信，差点小命不保。
“你？”
“贾公子认识这位穆公子？”映月好奇道。
我蓦地回神，“啊？不，不认识。”那么丢脸的事，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我现在一身男装，他应该也认不出，就让我自欺欺人地认为没有发生过好了。
谁知，那妖孽却道：“贾兄弟何以不认识？在下可还记得贾兄弟呢。”
我瞪他一眼，你还想让我再出一次糗吗？
“贾兄弟为何如此怨恨在下？”似没发觉我眼中的怒气，他反而一脸无辜。
我眼神瞬间平静，无波无澜，“穆兄想必是认错人了，在下根本不认识穆兄，又遑论怨恨呢？”
“哦？难道是我认错人了？”
嘴角飞扬，粲然一笑，我抖开折扇，惬意地扇了起来，“或许在下与穆兄某位朋友长得相像，穆兄误认也不足为奇。”
“两位公子均是人中之龙，映月能识得两位真是三生有幸。”映月柔美的声音响起，正好替我解围，真怕那妖孽继续刨根究底地问下去。
我很有礼貌地回赞了一句：“映月姑娘才貌双绝，贾某也十分荣幸能得姑娘相邀。”
妖孽道：“贾兄弟说的甚是。”
“两位公子请坐”，映月招呼我们坐下，又转身对紫衣丫鬟道，“小紫上茶”。
我与妖孽分坐于茶几两侧。我直接无视那张一直阴笑着的脸，撇开头欣赏映月美女。
“两位公子若不嫌弃，映月愿为二位献上一曲。”映月螓首半颔，樱唇微启，盈盈一拜，似水柔情像是从骨子里流出，任我一个女儿家也未免心旌摇曳。
只见她端坐琴台后，水袖一拂，流泻出一串清音。雪白柔荑随着琴音律动，轮抹、连摇，奏出高山流水清泉叮咚，轻弹、柔按，谱出幽泉呜咽凄凄如诉。口中随之唱出：
繁花开尽当年，染朱颜，片片残红吹落在心间。
人已去，情难再，莫凭栏，恰似萤水南逝哪能还。
人已去，情难再，莫凭栏，恰似萤水南逝哪能还，恰似萤水南逝哪能还……
那声音，甜而不腻，清而不脆，将那种落寞与哀怨完美地展现了出来。一曲毕，我犹沉浸在那醉人的琴音中。
却听得妖孽拍手赞道：“曲尽情未尽，映月姑娘果然好琴艺！”
“穆公子过奖了。”映月起身离开琴台，行至我们旁边，坐到另一张椅子上。
我不禁也感叹，“映月姑娘果真名不虚传。琴音融情，歌声抒怀。不过，映月姑娘似乎心事重重啊？”
“让贾公子见笑了……”粉面含愁，恰似一朵雾中芙蓉。
我关切道，“姑娘若说得，在下洗耳恭听。”
却听旁边妖孽略带戏谑的声音响起，“哦？贾兄弟对映月姑娘还真是上心啊！”
我本是感叹映月如此人才却要流落青楼，没想到那妖孽竟然说出这样一句话，不由得脸上一红。却见旁边映月姑娘脸色一黯，竟是泫然欲泣。
妖孽忙道：“映月姑娘有何难处但说无妨，穆某愿为姑娘解忧。”
呵，桃花眼果然是桃花眼，这勾人的功夫还真是一流。
映月拿起手绢拭了拭眼角，这才说道：“映月本来出身商贾之家，祖上世代经商。自小也受父母宠爱，过着富家小姐的生活。可是在我十五岁那年，父母双亡，生意败落。我变卖家中财产还清债务，自己却几经磨难，沦落风尘，以卖艺为生。”
唉，果然是一段伤心的过往。
妖孽也惋惜道：“姑娘如此才情，沦落风尘的确可惜呀！”
我却脱口而出道：“既然穆兄如此怜香惜玉，为何不直接将映月姑娘带回了家去？”
听到这句话，两人俱是一愣，我也愣住了。这语气，怎么似乎有股酸味呀。
待回过神来，桃花眼笑得更加邪魅，映月美人也笑了。
“贾兄弟如此替在下着想，我倒觉得却之不恭啊。”
果然，果然还是郎有情妾有意啊。我心里一声冷哼。
映月却急着解释：“贾公子说笑了。其实映月心中……”
“映月心中也有我的对吗？”桃花眼直接接过了映月的话。
“这……”映月似乎有些迷糊，干脆沉默了不说话。
我想了想，说道：“穆兄与映月姑娘才子佳人。如此良辰美景，在下实在多余，告辞了！”
我对他们拱手一礼，转身就要出去。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何心中会有酸酸的感觉，闷闷的堵得慌。
“贾公子，等一下。”映月突然拉住了我的手！
不会吧，难道她喜欢我？
“贾公子，我们借一步说话。”
我跟着映月走到了船头，萤河两岸依旧灯火辉煌，晚风吹来淡淡的凉意，心里顿时清明许多。
“其实映月已有意中人，不是穆公子。”
我若无其事地叹道：“这样啊，那穆兄倒是单相思了。可惜呀可惜。”
“姑娘误会了……”
我惊！“你……你知道我是……”
映月展颜一笑，“其实我早看出来了，‘贾公子’不就是‘假公子’么。”
“嘿嘿”，我只得干笑两声，掩饰心中的尴尬。
“其实我以前也干过这种事……”映月凑到我耳边，轻声说道。
原来遇上了同道中人，难怪……
映月拉着我的手，试探着问道：“姑娘和穆公子是认识的吧？看得出来，他对你很上心。”
我不由得撇嘴，“他对我上心？是上心怎么戏弄我还差不多！”
“姑娘当局者迷，我是过来人，这些事，一看就明白。而且姑娘对他也似乎……”
我赶紧摆手，“没有没有，怎么可能呢，我怎么会喜欢那个妖孽！”
“哦？既然你称我是妖孽，我要是不做点什么岂不是枉费了这个名号？”不知何时，桃花眼来到我身旁。说话间，气息喷到我脸上，有些酥痒。侧身一看才发现，他的脸和我不过一寸的距离。
我心里一惊，条件反射地一挥手，洒出一包毒药。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五章 画舫联句识伊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