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佼佼者》孚卜

23、失踪

　　耿芒案结束，薄连靳和姜延的合约就此结束，姜延原以为两人会桥归桥路归路，可他耐不住薄连靳不要脸。

　　近一个月，薄连靳几乎每天都要上他这心理所逛上两圈然后小坐片刻喝一壶茶再走。

　　姜延刚开始还有些不适应，他习惯一个人自在的日子，薄连靳就这样突兀地进入了他的生活，姜延不适应极了。

　　他想着说点儿什么把薄连靳赶走，但奈何这人脸皮厚，不管姜延说什么他都是笑嘻嘻的，再不行就开始打感情牌，说什么“我每天忙成一条狗好不容易有休息的时间在你这玩一玩放松一下都不行...哎”此类的话。

　　姜延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有时候想质问他案子都解决完了还忙什么，但想想这样说又有点冷血，姜延就忍下了。

　　没想到一忍又忍，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姜延竟也习惯了薄连靳来心理所，有时候他还会计算着时间泡水。

　　可今天薄连靳并没有在往常的时间出现，一直到姜延准备下班关门，薄连靳才赶来。

　　姜延一头雾水，“你怎么了？”

　　薄连靳低眸对上他的目光，直入主题：“你认识裴渺吗？”

　　姜延：“……”
　　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姜延把锁了的门打开，让薄连靳进去，“进来说吧。”

　　沙发上，姜延说：“裴渺是我的客户，她出什么事了吗？”

　　薄连靳皱眉，“她在一周前失踪了，我们查出她一直有在接受心理治疗，她的心理医生就是你。”

　　姜延哑然，“你不会又怀疑我是嫌疑人吧？”

　　“没有。”薄连靳摇了摇头，“我只是来询问一下裴渺的情况。”

　　姜延陷入回忆，“裴渺是偏向于抑郁症的患者，但她有点儿暴怒症，简单来说，她经常因为某件很细微很小的事情而感到生气，经常和人产生口舌，但她平常又是一个很怯弱不爱说话的女孩，这个症状让人觉得她精神分裂症，不得已之下，她的母亲带她来到了我这里。”

　　姜延记得，第一次见到裴渺时，她的手臂上都是伤，那些伤都不像是外人导致的，那一道道触目的疤痕，全是裴渺自/残所致，那时姜延试着与裴渺说话，这个女孩很配合，有问必答，答得毫无水分甚至很漂亮，根本看不出是有精神症状的人。

　　姜延甚至因为这个十五六岁正直青春年华骨子里还是个小朋友的人犯了难，不知道该如何与她相处才能打开她的心结。

　　一直到有一次，姜延只记得那天的天很亮，明明已经快要八点，天却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姜延准备回家，却看到了穿着校服背着书包乖静地坐在阶梯处的裴渺。

　　他试探地说：“……裴渺？”

　　裴渺幽幽地抬眸，眼里的冰寒吓到了姜延。

　　姜延伸手，想要扶她起来，这时他才发现，裴渺全身都是冷的，姜延赶紧泡了一壶热水，在里面掺了点凉水递给裴渺。

　　他没问裴渺怎么了，他只说：“冷吗？”

　　裴渺一顿，她小幅度地摇了摇头，没说话。

　　姜延知道裴渺是住宿的，这个时间点出来大概率是逃了晚自习，但她为什么会沦落成这样？

　　裴渺喝完了一杯温水，觉得身子暖了不少，她无措地眨了眨眼，“我是不是……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休息了？”

　　她的声音细如蚊子，和平常治疗时的语气不同，姜延甚至也有些恍惚地怀疑她是双重人格。

　　“出什么事了？”姜延本着礼貌说。

　　那个夜晚姜延格外的不是滋味，他在那个夜晚，了解了裴渺这十几年来的生活。

　　裴渺出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她是老大，老二是弟弟。

　　裴渺和弟弟裴蕴相差五岁，在没有裴蕴的这五年里，裴渺和母亲身处在亲戚的白眼中生活，直到裴蕴的出现，这样水生火热的生活里只剩下裴渺，母亲‘转正’了。

　　裴渺小时候不太明白，为什么她想喝牛奶，奶奶却骗她说那是肥皂。

　　为什么姑姑给了她一瓶和弟弟一模一样的牛奶，喝完后弟弟没事，她却肚子疼。

　　为什么弟弟可以肆无忌惮的撒娇哭闹，而她只要掉一滴眼泪就会被打，被骂矫情。

　　为什么……

　　后来裴渺才明白，她的那瓶牛奶是已经过期了很久的。

　　总总原因都是因为她是个女孩，因为她是个女孩，所以她不受家人的待见。

　　裴渺小学起就开始住宿，别的小孩都在期待着放假能够和家人团聚，只有裴渺在期待时间过得慢一点，希望永远不要放假。

　　裴渺的母亲是个懦弱的女人，她不敢站出来保护裴渺，她只能够放任那些人拿裴渺开玩笑，裴渺被亲戚的孩子欺负打压，母亲也一句话不敢说。

　　这样的日子太难熬了，渐渐的，裴渺似乎失去了感知能力，她感觉不到痛觉，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渐渐的，亲戚发现她经常直勾勾地盯着那些小孩看，眼神不寒而栗。

　　所有人开始骂她神经病，说她精神不正常，开始怪罪裴渺的母亲，说她一定有精神病史，不然怎么会生出裴渺这么神经病的女儿。

　　一时之间，裴渺的母亲被人推到了风口浪尖处。

　　她们孤立无援，只能抱团取暖，裴渺的母亲去医院里查证明，证明自己没有精神病史，她把裴渺送到了姜延那里，想要她的女儿变成正常人。

　　裴渺在诉说自己故事的过程中，一直强调着“我是正常人”的思想。

　　姜延只觉得心寒，一个女孩在这样的家庭里成长，怎么能够开心？

　　她的童年是灰暗的。

　　她想要逃离那儿，逃离那个家，逃离那些疯子……

　　她更想要……逃离现在就读的学校。

　　“姜医生……”裴渺呐木地说，“我原以为住宿是让我逃离家庭的魔爪，可为什么...为什么我又被卷进了另一个魔鬼的爪牙里，我为什么……我为什么这么倒霉啊！”

　　讲到这儿，薄连靳忍不住蹙眉，“裴渺的学校怎么了？”

　　姜延叹了口气，“很不好。”

　　如果家庭是裴渺内心不想触及的黑暗，那么学校便是最后压垮她的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