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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十、 ...


  •   白翊风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日光隔着窗棂幔帐只透出些蒙蒙微亮,房内的光线尤其柔和,使得他都有点儿分辨不清晨昏,只想窝在温暖厚重的锦被棉褥里不愿动弹。

      最近白翊风总感觉困倦得紧,偶尔坐在床榻上看着书,都会看着看着眼睛一闭的昏睡过去,白翊风手中拿着书籍顺着被褥滑落在地,发出的声响招来了吴谋,把进门想要询问的吴谋吓得手足无措,那少年人拔腿就又要去找大夫。

      唐凌飞见此情景有些担忧,后来大夫诊断说白公子只是单纯的冬日乏懒,多多休息也有益于养精神,并不碍事。

      白翊风的反呕还在,那些味重的牛羊肉荤腥是一点儿也沾不得了,连味道都闻不了,唯独禽类还能将就着咽下,于是后厨就变着花样给他煮鸡汤鸡肉,一连补了几天药膳,直到白四公子都快冲进厨房抗议才停。

      白翊风身上的创伤都已经愈合了,可惜那一身白皙的皮肤留下了许多深得无法用药膏完全抹除的伤疤,对此白翊风倒是想得很开,他也算上过战场经历过生死的人了。

      唐凌飞看白翊风和自己聊上两句又开始打着软乎乎的哈欠,白家小少爷眼皮子打架,脑袋也一点一点的,眼看着整个人就要往被子里滑,却还强撑着精神想继续同唐凌飞说话。

      唐凌飞俯身轻按对方的双肩,小声嘱咐让他不要逞强,乖乖躺好,而后替白翊风掖了掖被子。白翊风似乎还想说什么,就听唐凌飞轻声说道:“你先睡会儿,待过些时候,我来叫你吃晚饭。”看着就是一副哄小孩的样子。

      白翊风确实有点儿犯困了,便无奈地勾勾嘴角,闭上眼睛。

      唐凌飞轻手轻脚地站起身来,他扫视了一下暖阁,没发现什么需要注意的异常情况:木窗微微留着一条缝来通风,遮风的窗幔要飘不飘地掀动着,铜瓶里温着热水,减了量的安神香也熄了,只在白翊风需要的时候才点上一小会儿。

      屋内本就昏暗,等再过半个时辰日落了,那更是黑黢黢的一片,唐凌飞记着白翊风不喜黑暗,便在桌旁燃起一盏灯烛,乾元青年看着暖黄的灯火在灯罩内颤巍巍地亮着,这才放心地离开暖阁,关上了门。

      嗜睡从某种角度来说也是好事,昏沉间这一日一日过的就显得更快了。

      新年到来的时候唐凌飞很忙,营里大大小小的事情总要主将过问,他已经尽力把一些细碎的军务义正言辞地以“锻炼能力”的名义甩给他的副将们,但也只是把案上可以埋人的军务册子减少了约两指高而已。

      这些天唐凌飞早出晚归,和作息随性的白家小少爷对不到一起去,唯有桌案上变换的糖果盒子能证明唐将军还是来探望过他的。

      夜晚时分,吃过晚饭的白翊风难得头脑清醒,可能是这天他白日里睡得太多,这会儿毫无睡意。窗外远远地传来了一两声“噼啪”声,白翊风侧耳听了片刻,才后知后觉地想,那大概是邻居家放爆竹的声音。

      他突发奇想,想要出去散散心。

      庭院花树下他捏的雪狐狸早就化了,雪水渗入泥土里滋养着冬日里枯败的花树,等到春日里不知能不能让它多开几朵花。

      吴谋倒是悄悄和白翊风说,那日把白翊风做的雪狐狸放到院子一角之后,唐将军还在那只狐狸旁边又用雪做了只雪狼,为什么他知道是狼呢,因为自己以前看过唐将军做兔子、老虎、猪之类的动物木刻,哄村里的小孩儿玩,雪堆的动物和木刻的狼型几乎一样。

      说到狼,吴谋更来劲了,他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起故事,有一次他们几个同袍出关打猎,想抓点儿畜牲加餐,他跟着鹿跑进林里,不知怎么的遇上一群狼,他忙把马放了让它去求援。唐将军看他迟迟不回来,正带着人来找他,刚好碰上了识途的老马。也是唐将军弯弓,一箭射死了后方指挥的狼王,狼群一哄而散,这才把困在树上的自己给救了下来。

      白翊风听了心向往之,可惜第二日去看的时候雪就化了大半,他只见到两块略微凸起的雪堆,没看到吴谋说的唐凌飞做的那只栩栩如生的雪狼。

      吹灯窗更明,月照一天雪。

      庭院圈出了一方墨色的天穹,空中云气稀少,这更显得月光如水波荡漾,坐在轮舆上的白翊风裹紧了身上的狐皮大氅。

      他看着廊檐上挂着的随风摆动着的红灯笼,一路上慢悠悠地闲逛着。

      临近新年,侍者们开始装饰宅邸,虽然说不上大操大办的张灯结彩,但是沿途都挂上了红艳艳的灯笼之后,确实有了过年的气氛。

      “白公子,冬夜风冷,我们回去吧。”站在轮舆前旁的吴谋提着一盏灯替白翊风照亮前路,嘴里还有点儿紧张地劝说。唐凌飞没责怪过他护卫不力,但是吴谋总是觉得自责,只不过他还没学会对白四公子硬起心肠说拒绝,只能犹犹豫豫地被白翊风哄着。

      “我等会儿就回去了。”白翊风并不想为难这个为他着想的少年人,只是因为这些日子的静养,白翊风闷在房里感到无聊了。平日里,他都是天气晴好的白天才走出暖阁透透气,难得唐将军晚上也不在,他想看看夜间的宅子又是什么样子的。

      唐凌飞生性简朴,宅子里的仆从不多,走在前面的吴谋同中庭的侍卫说了几句,那些乾元侍者就自觉地让开了一条路。

      白翊风没注意这点,冬夜很安静,连虫鸣都没有,偶有人声也是随风缥缈而来,最清晰的只有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滴滴答答的声音,大概是积雪融化之音。之前听到的“噼啪”声响了几下便没了,大约只是邻家贪玩的孩子想先玩一玩家中买的爆竹,而后又被家里人阻止了。

      说起来,白翊风从来到云州之日,就没出过唐宅了。

      他摇着轮舆穿过垂花门,沿着游廊来到外院,微风吹过闪着亮光的灯笼和灯盏,暖色的光影闪烁,让凛冬的夜晚都不那么冷清了。

      白翊风没打算在夜间出门,同样不想吴谋难做,他吹了点儿凉风,就打算转头回暖阁,却听见广梁大门处传来达达的马蹄声。

      刚忙完一天军务的唐凌飞把马交给侍者,踏进家门的同时也长呼了一口气,他穿过屏门,却突然嗅到了一股儿淡淡的梅香。他愣了一下,顺着气息一看,就看到披着斗篷坐在轮舆上的白翊风正在外院赏灯。他整个人都笼在灯盏暖红的光中,一向明亮的眼睛映着光影几乎像闪着星光一般,听到声响的白翊风转过头来,见到来人后便勾着唇笑了,眉目温和。

      唐凌飞下意识地想迎上前去,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他停住了脚步。

      刚出营帐的他身上肯定沾着各位乾元同袍的气息,他离开得晚,本想回家再撒些去味药粉的,没想到一进门就遇见了白翊风。

      白翊风自是嗅到了混杂的信引气息,幸好在室外,他没觉得难受,白公子这才发现,原来唐将军每次见他其实都整理过自己,换过一次外袍了。

      夜风吹拂,唐凌飞的发髻梳得一丝不苟,只额前两缕刘海微乱,他穿着黑袍玄衣,周身一套护身软甲,刀带斜挂于肩,皮质腰封束在腰间。唐将军身后背着一把墨色唐刀,腰封系带间挂了一把银质短匕,虽然不是征战的全副甲胄,但也是正经的行伍人装扮,似乎立刻就可以抽刀同敌人战斗厮杀。

      背着长刀的唐凌飞似乎还残留着在营帐里的严肃,挺直的背比长-枪都要坚直。白翊风没见过这副装扮的唐凌飞,唐将军在他面前总是穿着带着皂角清香的常服,他收敛着乾元的气息,对待自己也是轻声细语,少有凌厉的神情。

      看见了白翊风的唐将军很快松懈了下来,他并没有靠近对方,只下意识地收了信引,出口的声音低沉而柔和:“这么晚了,快去休息吧,小白。”

      “好的,”白翊风眨了眨眼,面前的乾元将军依然是他所熟悉的人,他点点头,“晚安,唐兄。”

      提着灯笼的吴谋领着白翊风回暖阁,直到转过弯回内院以后,那种被人盯着的如芒在背之感才逐渐消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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